充裕的灵气在空气中翻涌，怀玉手执清晏剑，剑刃划过掌心，带出一道刺目的血痕，可鲜血并未滴落，反而是逆剑身而行，填满了剑身上的经文，整柄长剑都被染成了夺目的赤金色。

王珏双眸猩红，诡异一笑，把刚挖出来的心脏投掷到一个黑暗的角落。

惨叫声传出，一个太监瑟缩在欢云楼的狗洞里：“仙人！快除了他！”

怀玉右手施诀，抹过额头，半朵昙花金印现出。怀玉左手将剑锋一转，直指王珏眉心，声音冷冽如霜：

“万恶溯源，寂灭于世。封！”

王珏轻巧一跃，躲过了清晏剑，脖子却被剑身弥漫出的赤金色光线狠狠缠住，纵使胸口暴涨出无穷无尽的煞气，他也未挣脱，煞气却被清晏剑尽数吸收。

“不！”王珏厉吼，血泪横流，“我没错！我记起……”

怀玉眸色一沉，剑势又重三分，王珏彻底被光线裹成了茧，沉入地底。

王珏一句未毕，便被彻底封印在了欢云楼，这个他深恶痛绝之地。

执念之境也随之一片漆黑，剧烈震颤，无数的记忆碎片漂浮在空中，被血泪浸染。

忽然，柳泽川脚下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如同深渊，要将他吞噬。在他即将坠落之际，陆怀紧紧握住他的手，将他拖了出来。

整个空间还在不断地剧烈震颤，陆怀扎着马步，抱紧了柳泽川。

柳泽川抚平陆怀额间的皱褶，笑道：“你再皱眉，就要老成怀玉仙君了。”

“怀玉仙君哪儿老了？”陆怀掐了一把柳泽川的腰，“他，我男神，别乱说啊。”

“男神是什么？”柳泽川吃痛，假意往旁躲了一下。

陆怀把他揽了回来，费尽心思做名词解释：“男神……就是武力高，长得帅，品行好，让人血脉喷张的漂亮哥哥。”

空气一瞬间安静，柳泽川冷不丁抛出一问：“男神……还必须跟阉人有联系？”

陆怀脚滑了一下，一个碎片钻进了眼睛，他让柳泽川帮他吹出来，可眼球都要吹干了，碎片还是没出来。他索性闭上眼睛，却看到了王珏封印进地底前的一个画面。

空中下起瓢泼大雨，太监淋得浑身浇湿，怀玉仙君却丝雨未染，将一枚玉佩交给太监：“若人间还有大难，圣上滴血入玉，本君便会到来。”

太监将玉小心地放到锦盒里，朝怀玉行礼：“仙人，这鬼是彻底除了吗？”

“他死得冤枉，不该灰飞烟灭，封印足矣。”怀玉用怀中锦帕仔细擦拭剑身。

太监却左顾右盼，为难起来：“圣上恐民心浮动，还请仙人只道恶鬼已除，勿提封印之事。若有可能，望仙人只派几名仙使在暗中护佑人间，联络两界情感……”

画面至此便结束了，原来这就是仙界和人间盟约的来源啊。

陆怀用滔滔不绝的复述回应柳泽川关切的眼神，可柳泽川的脸色却越来越差了。

执念之境平静下来，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那棵树下。耳边响起一声嘹亮的啼哭——

“不是吧！循环了！？”陆怀跟柳泽川并肩躺在树下，紧握的手还未分开，“怎么我记得这种设定在小说中是有副作用的？”

【是的，亲。每循环一次，你们的生命值将会被消耗掉20%，如果想要跟执念之境中的npc交流获取信息，则会消耗掉相应的精神值，精神值低于10%会变成疯子，逃出去的概率极小。】

“我跟柳泽川现在还有多少？”陆怀下意识握紧了手，柳泽川却没有回握。

【亲，由于王珏把你当做清远，想要守护你，所以你的生命值和精神值都是无限的！但柳泽川就有些不妙了，他在里世界中被你捅了一刀，再加上刚刚执念之境重置了一次，目前生命值仅剩30%。而且刀上有煞气，现在正逐渐侵蚀他的精神值，目前仅剩20%！亲得抓紧时间找到王珏真正的执念！】

陆怀这才反应过来，侧身看去，柳泽川的脸色泛青，胸上的刀口并未结痂，还在往外浸着血，血衣的中心永远鲜红。

他闭着眼，就好像是睡了过去，呼吸比往常重了很多，陆怀心头一酸：这家伙，明明撑不下去了还要强撑，还跟我说那些话，打趣我。

墙那头，算命先生已经坐在了院中，手中拿着一张写着孩子生辰的红纸条，拿出杯筊掷着。

陆怀只犹豫了半瞬，便拍了拍柳泽川的脸颊，柔声道：“还醒着吗？我们得走啦。”

柳泽川的睫毛颤了颤，却没睁开眼，只是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含混的回应：“嗯。”

陆怀看了他两秒，凑近他耳朵，哈着热气：“行，还能出声，说明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再不然王珏就真抱得美男归咯~”

柳泽川睁开眼，忍痛偏过头，嘴唇堪堪擦过陆怀的下巴：“他不配……”

“那谁配？”陆怀的双眸微微失焦，下意识回了这一问句。但他内心深处知道，这不是个疑问句，而是一个反问句。

并不需要回答。

他捂住了柳泽川的嘴，把他背在了背上，向小屋走去。

可有人却会错了意。精神值低下，柳泽川的脑海中是无数闪回的幼年片段。那些被迫忘记多年的明空山的声音，与在魔域的噩梦交织，一张大网将他的心捆住，施以不配之伪名。

陆怀拦住了放学回家的小阳刚，告诉他切勿沉溺情爱，小心男人，要成长为一名胸中有丘壑，行事如青天的好官。

但小阳刚显然并未听进去，只是眨巴着大眼睛，红着脸把手里的麦芽糖递给陆怀：“哥哥好看，哥哥吃。”

陆怀头上有乌鸦飘过，屁股后跟着六个黑点儿：……怎么感觉事情更糟了？

柳泽川不满地嘟囔着自己可以走，陆怀看小阳刚远去，把手中的麦芽糖塞到了柳泽川嘴里。

【亲！柳泽川不能吃他的糖啊！要降精神值！】

我艹，你不早说！

陆怀手忙脚乱地把柳泽川从背上放下来，伸出手去扣他嘴里的糖，柳泽川却幻视成祁山给他灌毒汤，牙关紧锁，狠狠地咬住了陆怀的手指。

腥甜的血和着麦芽糖，缠绕着味蕾，柳泽川忽地恢复了神志，松开了陆怀的手指，眼中满是错愕。

【亲！你的血竟然有恢复柳泽川生命值和精神值的作用！！】

陆怀想都没想就把手指重新怼了回去：“把血吸干净。”

似乎是看出了柳泽川此刻的窘迫，陆怀又补了一句：“对你身体有好处，放心吃吧。”

柳泽川没有如陆怀所愿，像蚂蟥一样吸食他的血，只是紧紧盯着陆怀的眼睛，舌头轻轻缠绕手指，将伤口渗出的血舔尽后，把手指推出了口腔。

【柳泽川目前生命值40%，精神值30%。】

指尖还残存着一丝温湿的触感，陆怀浑身战栗，不自然地别过脸去，喉结微微滚动：“柳柳泽川，走吧，他待会儿要状元回乡了，我们去提醒他小心清远。”

柳泽川此时身子爽利了许多，站到陆怀眼前：“已经发生的事不可改变，阿怀觉得，你方才的提醒有用吗？”

小阳刚那羞涩的小脸蛋在陆怀眼前浮现，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罪过，罪过。

“不如……替他杀了那负心汉如何？”柳泽川墨绿的眼瞳中闪过狠厉。

陆怀思忖片刻道：“不行，我们杀不了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只能想办法查明清远为何要取他的心……你还记得吗？王珏死前说的那句‘为什么’，真的是问清远为何负他吗？还有王珏被怀玉仙君封印的时候说了一句‘他记起来什么事’，这背后有蹊跷啊。或许我们无意中被清远带偏了，忽略了什么细节。”

柳泽川回想着那日说书先生的讲述，踱步道：“阿怀，人间的王下的命令，臣子是可以拒绝的吗？”

“在人间，我们常言‘皇命难违’……”陆怀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哦，说书者所说不一定就是当年实情，他一寒门状元，皇帝极少有可能将自己的女儿嫁予他，而且他也没有底气违抗皇命……他来了。”

陆怀拉着柳泽川，隐入熙攘的人群。锣鼓声逐渐靠近，新科状元王珏身着红袍，骑马而来。可他面上却无半点喜色。

有好事的乡民在下面大声嚷道：“王状元，你娘给你娶了个美妻呢！可俊了，快回去瞧瞧吧!”

王珏面无愠色，也只是浅笑一下，微微颔首。一副矜贵公子模样，应不是为家中琐事而不悦。

陆怀粗着嗓子，在人群中大声问道：“王珏，你将治水的折子递上去了没有？”

王珏勒紧缰绳，利落地从马上翻身而下，遣散了看热闹的百姓，牵着马走近陆怀。

柳泽川将陆怀挡在身后，学陆怀压低嗓子道：“是我问的。”

可陆怀的一头白发实在是太过夺目，王珏朝两人行过礼后，便直接对陆怀发出疑问：“阁下似我童年所见之人，治水的消息，你们是从何处听来的？”

看来确实有治水这回事。

“我们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你的，”陆怀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时间紧急，快问快答。”

陆怀一爪捞开柳泽川拦在身前的手，凑近王珏道：“圣上可有给你赐婚？是哪家的贵女？

“算是吧……”王珏又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这事儿，天上都知道了？”

陆怀还想继续问什么叫做“算是”，柳泽川就上前插话：“水患呢？在何处？几时动身？”

“青州以北……”王珏喉结滚动，突然注意到柳泽川身上的大片血迹，“不对，阁下不是从天上来的吗？怎么身上流了这么多血？”

每跟王珏说一句话，柳泽川的精神值就往下降一分，为了不让他突然变成疯子，出不了这执念之境，陆怀拦在柳泽川身前，满脸堆笑：

“我们路上飞太快，被一只鸟给不小心撞了，无碍的。你还是快说是哪家贵女吧，和治水又有何联系？”

王珏父母在家门口等候许久，都未见儿子的身影，便出门来寻。

儿子身着红装，牵着匹骏马，正在跟两个高个子男人聊得热烈。两人看这架势不对，莫不是真让算命先生说对了，他俩的乖儿子会被男人骗走！！？？

“刚儿嘞！”老人边跑边喘边喊，“快回家！”

王珏突然抓住陆怀的手腕：“二位既然是上天所派，可知如何助我解除这婚约？”

王珏被老人抓住了袖袍，马也被牵住。陆怀的声音被甩在了背后——

“跟父母服个软！！”又想到已发生的事情不可改变，陆怀又加了一句，“小心男子！！”

眼前的房屋街道飞速扭曲，一砖一瓦搭建起了欢云楼。

往事避无可避，该来的还得来。

等陆怀和柳泽川爬上了欢云楼四楼，王珏早已被清远救走了。

他们趴在窗台向下看去，这不正是柳泽川跳下去的那个窗台吗？昨夜之事又浮现于眼前，两人都红了脸，两人都心照不宣。

楼坍塌成一间小木屋，陆怀和柳泽川被挂在了屋前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此时又有一只乌鸦飞过，屁股后跟着六颗圆点：……凸(艹皿艹 )老子感觉这树要把我摇裤儿刮烂了。

木屋里传来隐忍的闷哼声。

不是，古代人这么开放的？才见第几面啊！？

柔弱的树杈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咔吧一下就折断了。陆怀一个翻身，将柳泽川护在怀里。

咚——

陆怀抱着柳泽川，砸在泥土地上，揉着背睁开眼，却只见一把砍柴刀对着自己，拿着刀的正是衣着整齐的清远：

“你们是谁！？”

陆怀扶着柳泽川站起来，拍了下身后的枯叶枯枝：“我们是朝廷命官，奉圣上之命请王珏前去青州治水，这位少侠莫拦着……”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脖颈一凉，有血喷溅而出，陆怀身子一软，直直向后倒去。柳泽川的手颤|抖地去捂他的脖子，血从指缝中溢出，有温热的泪水落到陆怀的眼睛里。

他张了张口，却说出不出话来。

喵~4040，轻点刀~[爆哭]

柳泽川：今天又学会一个新词——男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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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生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