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逃跑

鹿聆吃下还魂丹后,便沉沉睡去。不过,她发现经历梦妖一事后,每夜都会做梦,换做以前,她几乎十天半月才做一个梦。

这次梦里又是那株桂花树。

是她亲手所植在家中的树。

她梦到自己站在树下,和阿爷笑着说:“以后我要将桂花树种满整个院子。”

阿爷听后眼底含笑道:“真的?那我可等着的。”

只是他说完这句话后,眼里的笑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心的情绪。

鹿聆看着他的神情,十分不解,她问出了以前想问他的话,“阿爷在担心什么?”

他却恍若未闻,望着桂花树出神。

鹿聆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桂花树,下一瞬,周边场景像是蒙上一层白雾,她没有站在树下,而是在自己房中,端坐在榻上。

房中未燃烛火,黑黢黢一片,只看得到窗外的桂花树,还有身前的人。

鹿聆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感觉到他在探进自己胸口,在找寻妖丹。

不管是现实里还是梦里,鹿聆依然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拿着妖丹离去。

至此,鹿聆醒了,无一次不是到这里梦醒。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又是之前那间熟悉的厢房,她还在捉妖司中。

她吁出口气,拭去额前汗珠,旋即踢开锦衾,翻身下塌,颤巍巍地行至房门处准备逃离此处。

她摸上房门,却是一愣,她被石妖重伤,按理说该气血亏虚,此刻全身有如无事人一般,还可自行走动。

就在鹿聆愣神之际,门外有人道:“醒了就随我去一个地方。”

听声音是裴徐行。

鹿聆摸上房门的手刹时缩回,心道要疯了,她昨夜没逃得出去,此时怕是走不掉了。

想到此,她认命似的推开门,只见裴徐行换了身行头。他看人时眼底了无无波澜,且总爱直勾勾盯着人看,叫人觉得他神秘,此时他身着玄黑衣袍,莫名感到他会是那种把人玩弄于股掌中的人。

他也确实是那种人。

鹿聆看着他,暗忖此后定要将他踩在脚下。

她想是如此想,但面上还是笑着问他:“去哪?”

裴徐行道:“昨日姚台楼的店家来找我,让我去城西郊外的镇子找于松,于松昨夜去了镇子,到今早还未归,店家担心镇子里的妖他对付不了,遂来告诉我。”

裴徐行大致解释了一下,不过鹿聆哪敢听他的话去镇子里,谁知他会不会又设陷阱来逗人。

但不去又不行,这里是捉妖司,不听他的话保不齐会被他收伏。

如今只能先依他的,去镇子上,再寻其他时间悄悄溜走。

鹿聆点点后,道:“走吧。”

说着,走出屋子。裴徐行也转身往前走,可没走几步,他骤然停下,道:“等等。”

他后退几步,站在鹿聆身侧,随后脚下运劲,只闻一声琉璃破碎声,他脚下显现一道金光,随后金光消失不见。

鹿聆这才发现,原来他用阵法将屋子框住,若她自行离开屋子便会当场身亡。

她看了眼脚下,后背冷汗涔涔,不敢往前一步。

裴徐行侧头见她素白的脸上闪过惊讶、害怕,最后她收敛情绪笑着看过来,道:“走吧。”

——

二人坐上马车,出了城门,抵达城西的郊外,而后驰马车又行几里路,最终停下。

二人下了车厢,见周围树木繁茂,遮天蔽日,完全想不到此处有一座镇子。

镇子比想象中的大得多,镇上人有的在削木头,有的在搬木材。

如今看着镇子没有异样,只是远处那人有些不对劲。

那人是位约莫三十左右的郎君,站在镇子门外,手持木刻刀,眼神空洞地看向这边。

那人见鹿聆二人下了马车后,直直朝他来,他握着刻刀的手一顿,旋即挤出一个自认为正常的笑,道:“二位可要留宿?”

鹿聆看着他,直觉此人有问题,先不说其他的,他的笑容就不像常人。他脸上肌肉如同僵硬了般,两颊的肉将挤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见了他这副模样,鹿聆揉了揉脸颊,道:“好,你带路吧。”

那人闻言有一瞬间的愣神,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快,旋即领着二人往镇子深处去,边走边说:“我叫尚德润。在镇子里生活了几十年了,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鹿聆即使有不懂,如今不想多问,因为入了夜她便会悄悄离开此地。

裴徐行道:“你昨日可见到一位腰间挂玉葫芦的郎君?”

尚德润蹙眉回想,道:“这里很少有人来,所以能来此的人我都记得很清楚。你所说的那个人,我没有印象。”

说罢,他瞧了眼裴徐行,见他身着不凡,丰神俊朗,长身玉立,是个厉害的人。再看向鹿聆,一袭桃红色绫襦,一双似泣非泣目,看着柔弱,却带着一股子韧劲。

尚德润迅速收回视线,微一沉思,道:“二位在我家住下,有一点要记住,三更后切莫出屋子。”

鹿聆没料到有这回事,竟不让人夜间出行,她这下还怎么逃离。

她眸光流转,细想下,且听他为什么不能出去,便问道:“怎么不能出去?”

尚德润神秘道:“’据说以前有人三更时分还在镇子上闲逛,结果被妖物掳走了,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这番话听完,鹿聆觉得不是鬼,这世上没有鬼,多半是妖作祟。

不过,她现在不是纠结是妖是鬼的时候,因为附近有无数眼睛正看着她和裴徐行。

原来在跟尚德润进镇子时,镇子里的人都在看他们,仿佛在用视线来切分她的身体,直叫人胆寒。

从镇上人的表现看,怕是没有人会愿意住着这里。

至于现在有没有镇外人住,问尚的润便知。

鹿聆上前几步,离尚德润近些,道:“你家中可有像我们一样,留宿在镇上的?”

尚德润毫不犹豫回道:“没有,家中就我一人。”

说话间已经到了尚德润家门外。

他愣在门前,好一会没有动静,就在鹿聆想询问如何了时,他转过身来,又挤出僵硬的笑,“二位稍等片刻。我才想起厢房许久未打扫,等我清理完后二位再进去。”

说罢,没等二人回应,他便径直开门进去。

就这样鹿聆二人在原地等了一会,有人先尚德润前来。

那人是位约莫二十岁的娘子,一路小跑到鹿聆身侧,悄声道:“告诉你们一件事,切莫告诉尚德润。”

鹿聆点头答应。

那人咽了口唾沫,道:“你们三更时分一定要离开这座院子。”

话音刚落,那人飞也似的跑开。

这时,尚德润出来领二人进院子。

院内不大,有五间厢房,有两间房并排,另外两间房是对门,剩的一间看着比一般的小,门口堆满柴火,应该是庖屋。

尚德润引二人往前走,停在有两间并排的厢房处,示意这是他们的房间。

鹿聆笑着谢别了尚德润,往厢房走,然而刚一推门,便听到屋外的不远处有一声响动。

听声音像是瓷碗落地的声音,且位置就在庖屋。

只这一下,鹿聆便感觉到不对,她将房门又关上,观察起庖屋的动静。

一旁还未进屋的裴徐行也听到动静,询问尚德润:“庖屋有人?不是说家中就你一人?”

尚德润低下头,咬唇不语。

没听到回答的裴徐行,抽出佩剑,抵在尚德润颈侧,沉声道:“叫屋里人出来。”

尚德润浑身僵住,低眸瞧了眼剑,见剑身通体黝黑,上面还刻有金色符文,看来是个捉妖师。

而他不是妖,对方绝对不敢要他性命。

尚德润抬眼见裴徐行正在瞧着自己,看自己如看一只可以随手捏死的蚂蚁一般,眼底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就这般死死盯着他。

尚德润刚还笃定他不敢杀自己,这一下慌了神,开口欲解释。

可当他刚一张嘴,庖屋内便走出来一人。

来人是位老妪,佝偻着背,她脸上的皱纹就如揉乱过后的绸缎,松松垮垮地挂在头骨上。

瞧模样已过鲐背之年,强撑着身子往外走,随着她的靠近,鹿聆发现她脖颈处有一道伤疤。

疤痕长三寸,横在脖子中央。

老妪感觉到鹿聆视线,含笑着解释道:“我这道疤是很久以前的。”

她又道:“你们是来借宿的吗?”

老妪这话是问鹿聆和裴徐行的,然而尚德润抢先替他们回答,“是,是,我带他们来的,你快些回房吧,别在庖屋里捯饬了。”

说着,他准备去拉老妪,奈何颈侧横着剑,动弹不得。

他谄笑看向裴徐行,裴徐行收剑入鞘,随后瞥了一眼鹿聆,走进自己厢房中。

尚德润见裴徐行离开,松了口气,急匆匆地跑到老妪身侧,搀扶她行至厢房外,在老妪推门准备进屋之际,他侧头飞速看了眼疱屋,又看了眼站屋外沉思的鹿聆。

彼时鹿聆回过神,决定今夜二更时分离开镇子。

她全然没注意到身后视线,转身进屋,躺在榻上,想着既然一人让她三更时分留下,另一人让她三更时分离开,那她便二更时离开。

她一直躺在榻上到二更时分,中途尚德润叫她用晚膳,她没去,裴徐行也和她一样,未曾出去过。

二更时分,月朗风清,万籁俱寂。

鹿聆翻身下榻,蹑手蹑脚地推门出去,依着月光朝院子外走。

与此同时,裴徐行并未睡下,而是坐在榻上,手中把玩着化妖塔。

他察觉到鹿聆走远,便起身出了屋子,朝鹿聆离开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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