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路归衍休息得神清气爽清醒过来，已不知过去多长时间。

手里的东西很有弹性，他忍不住捏了捏。

“嗯……”

一声闷哼，路归衍直接惊醒。

他睁眼又闭眼，胸腔剧烈跳动。

两人的姿势甚是亲密，他直接趴在对方怀里，还七手八脚地缠着人。师尊看起来，就像是任由摆布的抱枕。

路归衍僵直身体。

越不敢动，身体越不舒服，他的腿不受控制抽搐一下。

“醒了？”嗓音喑哑，似是渴了很久。

路归衍一骨碌爬起来，跪得非常标准。

“弟子唐突了。”

彦青霜揉揉僵硬的四肢坐起来，一边整理被弄乱的衣服，一边说：“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动不动就跪，为师没有你这般软骨头的徒弟。”

路归衍立刻站好，用发绳绑好马尾，整理仪态。

彦青霜活动完身体，见路归衍还耷拉着脑袋盯着脚尖，无奈道：

“怎么，没休息好？”

路归衍还是低着头：“挺好，谢谢师尊。”

恍惚中听见师尊笑了，路归衍总算抬起头。

彦青霜倚在榻上的姿态慵懒随性，唇角含笑，发丝自然垂落。

路归衍知道师尊很美，但以往的美在云端，在雪山之颠，可远观不可亵玩。

现在的美，似晨起的清风，如清水泛起的波浪，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触手……

路归衍蜷缩手指，背到身后。

但他没见过这样的师尊，很是不同寻常。

难道被夺舍了？！

路归衍拔出剑震怒：“混账，从我师尊身上滚出去！”

彦青霜慢悠悠开口：“阿衍，为师有一件事要同你讲明。”

路归衍：……

彦青霜：……

气氛片刻尴尬，彦青霜出师不利，彦青霜重新做人。

彦青霜很快坐正，施术恢复正经的束发。

衣衫完整，衣襟规规矩矩拉到最高处，又是一朵清冷的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振振有词：“不错，阿衍很敏锐。为师只是测试一下你，千万不要被这样迷惑。”

路归衍深感师尊神机妙算，差点脱口说出绑架者幻化成师尊的模样欲行不轨之事。

“多谢师尊教诲。”

山洞阵法启动后与世隔绝，连浮图盘消息也无法接收。

同床共枕并没有拉近两人的关系，至少从路归衍的角度来说是这样。

沉默。

冷泉流水潺潺。

两人大眼瞪小眼。

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路归衍干巴巴开口：“对了师尊，之前我记得杀了一人，为什么没见他的尸体，师尊处理过了？”

彦青霜：“是幻境，你杀掉的是幻象。”

“抱歉师尊，让人跑了。”

“不必自责，你做得很好。现在当务之急是修复你受损的根基。”

“能修？！”路归衍两眼放光。

彦青霜笃定：“能。”

“太好了！怎么修？”

彦青霜有片刻的迟疑，道：“为师需要查阅资料确认，之后再同你说明。放心，不会有问题。”

路归衍斟酌几分，还是决定把被绑架时候遇到的事给彦青霜叙述一遍，只不过省略了作案者模样，以及要对自己行不轨之事的细节。

“师尊是否有仇家？”

作为琼瑶派仙尊，应当是没有仇家的。但作为合欢宗宗主，那仇家可是遍布整个三界。

“或许有。”彦青霜回答模棱两可，“为师记不清了。”

彦青霜继续道：“这么说来，他确实有同谋。魔蛟为师有所听闻，但并不知道还有这番用途。你看清绑架者样貌了吗？”

“他用了易容术，弟子不知真实相貌。不过他身上有股香气，弟子应该在哪里闻到过。”路归衍冥思苦想也没想起来在哪里闻过，“兴许去一趟之前出任务的地方会有发现。”

“还有……”

路归衍想向师尊证实是否修无情道，话到嘴边又停住。就算师尊不修无情道，也不该是肖想师尊的理由。

彦青霜没有等到后面的话，“嗯？”了声。

路归衍摇摇头，细枝末节的东西他并没有在意，也就没有记住。

路归衍有没有撒谎，彦青霜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问话有所隐瞒，但不至于怀疑到自己的身份上去。但绑架他的人，有可能知道。

而隐瞒身份的事，只有拾樾知道。但合欢宗任何人都可能背叛他，唯独拾樾不可能。莫非——

“你是不是随身携带魔晶？”

路归衍惊讶：“是的。弟子想起来，那人确实说通过魔晶看到什么。师尊是发现什么端倪了吗？”

“这么说来，这个魔晶确实有其他用途。但为师还想确认，魔晶是不是只能通过口服对人产生影响。”

“……”

路归衍想起那个梦，不安蜷了蜷手指。

彦青霜注意到他小动作，追问道：“你有其他发现？”

“弟子有做过梦。”路归衍含糊其辞但如实回答。

彦青霜心里警钟大响，不动声色道：“梦里的人你熟悉吗？”

路归衍轻轻点点头，迅速转移话题：“我去看看有没有办法出去。师尊您先好好休息。”

瞧着徒弟仓惶的背影，彦青霜微微眯起眼，也跟着他走到洞口。

“所以能告诉为师你为什么下山，白珞晟说我给你安排了新任务。”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路归衍还没来得及震惊立在洞口的山洞名字，随口回复：“弟子没有说是师尊的任务，是白师兄自己误会了。”

“哦？”彦青霜走近，“阿衍，你以前从不对为师说谎。”

路归衍难以启齿真正的原因，心一横转过身梗着脖子道：“弟子心仪一人已久，所以想下山寻他。”

“是梦里的人吗？”

“是……”

彦青霜脚步停住，又往前一步，勾住路归衍鬓角的头发别到他耳后，语气不疾不徐：“这样啊，阿衍长大了，有心事了。那人是谁？哪个门派的？品行如何？为师认识吗？”

好像是错觉，师尊的气场变了，眼里闪着危险的光。

路归衍身形挺拔，身高在同龄人当中已算拔尖，但和彦青霜面对面站着，竟矮半个头。

变化的气场下有股淡淡的凉气扑面而来，裹住全身。

撒一个谎要无数的谎来圆，路归衍只能一错到底。

“师尊应该不认识他。他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是……是个非常好的人。”

彦青霜神色平静：“竟然得到爱徒如此夸赞，为师可得好好认识一下。爱徒不介意把名字告诉为师吧？”

路归衍哪里能胡诌个名字出来，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认识的人，不行不行，不能拖他们下水。

他福至心灵，嘴巴不受控制一个字一个字蹦出：“合欢宗、宗……”

彦青霜眼里杀气悄然浮现。

“合欢宗谁？”

敢动本座的人。

本座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凌迟处——

路归衍口不择言：“宗、宗、宗主。对，合欢宗宗主。”

杀气骤然消散，彦青霜拔剑四顾心茫然，不太确定地重复一遍：“你刚刚说，下山是为了合欢宗宗主？”

“嗯，对。”

如果彦青霜能注意到，路归衍用了双重肯定，其实是在掩饰心虚。

但路归衍给出的答案非常巧妙，不需要提供名字，又完美解释为什么不想让人知道。

毕竟合欢宗口碑不怎么好，谁想大张旗鼓地说心仪之人在合欢宗，还是合欢宗宗主。

关于合欢宗宗主，三界有很多的传闻。

什么修仙界第一美人，因为太美常戴着面具。三界最想嫁榜首，为人处事幽默风趣。又说是丑陋不堪，才日日配戴面具。且宗主处处留情，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还说此人戾气深重，杀人不眨眼，系大魔头一个。

当然路归衍并没有亲眼见过人，就算见了，他也只会坚定认为师尊才是第一美人。只不过师尊不屑于参与这样的排行罢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野史。总体来说就不是好名声。而且琼瑶派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严禁派里人与合欢宗人接触。

大概是担心被扰乱道心。

为了让这个答案更加真实，路归衍发挥毕生所学，磕磕巴巴编了个以前历练不小心见过合欢宗宗主，惊鸿一瞥一见钟情的故事。

路归衍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编故事颇有天赋，编着编着自己都信了。

“弟子只是一厢情愿，他并不认识弟子。这次下山弟子也只是想更靠近一点他，能远远看看就好了。师尊不要生气。”

“生气，为师为什么要生气。”彦青霜的语气都能掉冰碴子了，“你觉得为师是不会同意你喜欢合欢宗的人，还是不同意你喜欢男子，又或是不同意你下山？”

路归衍不假思索：“弟子错在隐瞒下山原因，弟子撒谎了。师尊要责要罚，弟子皆无怨言。”

彦青霜惊觉失态，很快恢复到正常状态，语气淡淡：“所以，你喜欢他是因为他幽默风趣，风流倜傥？”

路归衍咬咬牙：“是。”

彦青霜若无其事：“好，为师了解了。既然喜欢，就应该勇敢追求。不过这种事不必对为师隐瞒，恋爱自由，为师不会干涉你的选择。”

“多谢师尊理解，弟子明白了。”

路归衍松口气，总算搪塞过去。这个合欢宗宗主这么多传闻，多自己一个仰慕者也不足为奇。

彦青霜后退几步坐回榻上。

他在回忆哪一次出去碰上过路归衍的。

好像有很多次外出处理下属捅出的篓子，徒弟也历练过很多次，哪里还记得重合的地点和时间。

好消息，徒弟喜欢男子。

坏消息，徒弟喜欢的类型不是清冷师尊。

头疼。

心累。

为他人做嫁衣。

等等，合欢宗宗主？自己不就是合欢宗宗主吗？

路归衍：好险，差点就被师尊问出来了。

彦青霜：好险，差点就以为徒弟喜欢的是别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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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