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边缘是沙漠。

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惹上了这么一只潜伏在沙漠里的高手。

一只……巨型的蜥蜴。

弹出的舌头足有几米长，带着浑浊的粘液，干瘪的皮肤，有尖锐的鳞甲。

柳如絮他们还没到要去南海附近寻剑的时候，所以这次历练程诺掏出他的压箱底，一人挑了几样法器防身。

巨蜥该是兴奋的，一睁眼，一日的粮食都送上门前。

……

不幽山，鬼哭林。

一日了，跟着眼前的老者走了一日。

萧瑾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信，又或者说更多时候信与不信有什么要紧？

他被带着走到一个奇怪的洞窟中，寒风萧瑟，那是从洞窟里面向外倒灌的，带着类似于海水的咸湿，洞穴顶上还有积攒的水滴偶尔砸落。

周遭有壁画，烛火照在上面，那些壁画却叫人越看越是心惊。

因为那是他的过往，一帧帧，一幕幕，有些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模糊，可在另一个地方，他所不知道的壁画上，被映刻着，那样清晰，鲜明。

只是从四年前开始，壁画分为两批，向上的那批依旧是写实记录他曾经历的过往，可向下那批，那是他所不知道的，报仇雪恨？飞升成神？

这是怎么回事？

萧瑾安忍住了，没有问，可当他跟着老者继续前行走进一间石室，看到那个端坐在莲花石座上的人时却皱眉。

原因无他，端看那人双目紧闭，周身被一层流光笼罩，可那张面容却跟他生的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只是外观又有些许差异，对方不如他那般长发束冠。

散落的长发也是微卷，鬓边有小辫，一副少年装扮，身上确实明显的苗族服饰，蓝黑做配，发间有银色的长蛇饰品，腰间别着一枚铜铃。

肤色似乎也比他白上两个度，少年只少一分英气，却是恬淡，疏离，恍若天边皎皎明月，萧瑾安后退一步。

“这是什么？”

老者停下步伐，举灯，似乎早猜到他会问，迟早的事，所以也就并没有过多铺垫，反倒格外突兀的开口，“第一世，循着前世相爱的痕迹，即便忘川的酒，也未曾割舍。”

所以是即使所有对的选择，最终都走向不可挽回的局面，如南海那般的局面。

回过头来终是相见未必好过不见。

“第十世，离初时的那些越来越远，所以仅靠着执念，虽然依旧靠近，可国恨家仇，荣辱兴衰已逐渐隔绝其中。”

人心渐离，如往世镜中的一世殉情，始于算计，亡于猜忌，相互的不信任，终成情深缘浅。

“第三十七世，当过往消磨，恨意上升，之后的便都是相杀。”

就如后来的壁画，四年前的北辰仙尊当真该杀，他人面兽心，道貌岸然，表面仙风道骨，实则对座下的少年非打即骂。

以至于弟子报复，剥皮抽筋，断骨碎魄。

“刚刚所见壁画上的内容，那是你的前四十八世轮回。”

至于眼前所见之人，老者在回答之前问他是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萧瑾安脑中蹦出的头一个思绪，怪异。

“那如果我说他是所有故事的起始，而你这四十八世的所有不过都借了他的道运，与你一直相互纠葛的那人，从始至终要找的人也只是他呢？”

凭着一副相似的容貌，老者的眼神锐利如鹰，你算什么少主？

千万道寒霜没有实质，却如钢钉一般，正中心脏，如果这样说的话，萧瑾安再见远处独坐于莲台上的少年一眼。

这回倒是有评了，妖里妖气！

跟程星遥学的，待在一起久了就会耳濡目染，早就见过一回再见第二回的世世不得善终，然后再告诉他是因为借着另一个人的光？

萧瑾安内心嗤笑，那这个人的光可真是普照大地！

华光之下的南漓似乎有所感应，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这个“阿漓”像他，如果摇光在的话，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那句妖里妖气可不会只藏在心底。

但更大的可能是看到另一个自己赞一番，回头指着自己，“阿漓，你觉得哪个我更好？”

哪个我都好。

“我瞧他那模样，怕是不会如你们所想。”

境内是这样，境外沈南鱼看着封惊月在她七星堂设起的小阵。

“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不会生变？”

这一招不在后路，不重结果，只这一次，目的相同，旭日峰上，看着柳如絮他们遇险，程诺还提着一口气，拉着雪渝，“没事，你先别乱。”

不过是只成了气候的沙漠巨蜥，平素里吞吃两只妖兽，如今可还有这四个人呢。

能被外面的人看着的，说明里面四个怎么说都不会成为那东西的盘中餐。

只是为什么？御兽宗的人出现在这，那……萧瑾安呢？

他的身姿挺立，身后之人瞧不出他昨夜遇袭所受损伤，暗中褪却，程诺拉着雪绒的指尖还微微泛白，才几个时辰，当真不知究竟是他拉住了雪渝，还是雪渝借力撑住了他。

石窟里的流水嘀嗒，一下，落在水洼，落在心底。

萧瑾安上前，一步步接近莲台。

身后的黑气再汇聚，成了一个人形的模样。

然后在他俯身要去碰莲台之上的那一层华光之际骤然发难。

凌霜像是早有准备，剑鞘落地，莲台边缘有一圈环形的积水，他早就不是三年前那个十六七岁的小少年。

刀剑争鸣，溅起的火星子，那才是剑原就该有的模样。

只可惜是那无形之物，没法将它掀翻在地，黑雾一打就散了，这可不是人跟人。

都没想再多说两句，锐利的目光扫视，此前那个老者，哪来的骷髅。

转身想跑，却被一招拆散了骨头。

结果谁知那黑雾居然还能分裂变成他的模样。

很好，差点以为镜子屋，形似神也能似吗？

这群来无影去无踪的黑鬼杀了他，三年多以前在天山的时候，某一个瞬间，萧瑾安是因为他真死了。

但是后来又被程星遥从净水池下捞出来，那中间发生了什么？师父是怎么一个人解决这些？

他不知道，但是今天，也轮到他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

人说杀人，那都是旁人，南漓看戏，一个自己打杀另外的自己。

莲台上的谪仙睁开眼，深紫色的瞳孔，可他也不是南漓。

他是自己给自己留下的一道幻影。

在另一个自己回身砍碎了那一道华光，把凌霜架在他脖颈上时。

萧瑾安以为他们是一伙。

突然就想看看了，少年抬手，原先那些已经被打散掉的黑雾便停止了重聚，突然被定格在原处，这让萧瑾安几乎坐实了心底的猜测。

眼前这个，怕不就是最棘手的！

“你说如果他在，见你把刀架在我身上，他会选谁呢？”

萧瑾安的脸冷下许多，他当之前那个东西在唬他，可是现在这妖精话语里的那点淡然叫他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

被自己骂了，南漓怔了一瞬，“你变了好多。”

他们说一万年很短，神生漫长，一万年也不过眨眼一瞬。

可原来一万年也那么长，沧海桑田，时事变迁，能叫一个人，自己也认不出自己，何种模样。

突然之间，他就释怀了，或许那个时候的南漓和摇光最搭，可或许现在，没有他们，只有他们。

萧瑾安和程星遥。

“突然有些羡慕你了。”

眼前的南漓说完话就动手，根本就不给萧瑾安一点反应的时间，抬手取剑，凌霜本是一人的，结果有一瞬遇见了两个主人。

萧瑾安心底一惊，他的本命剑怎会不听他的？反手拆招，却被南漓以修为压制。

一个凡人怎么会是小魔神的对手，即使萧瑾安是转世，即使眼前的南漓只是他自己给自己留下的绊子。

【滴滴滴——系统提示，攻略对象萧瑾安灵魂属性值。】

【喜：满意度99.99% 怒：怒气值99.99%

哀：自卑感99.99% 乐：愉悦点99.99%

爱：爱意值99.99% 恶：黑化值99.99%

欲：占有欲99.99%】

一阵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金米花抬眼，走不出这四角牢笼，接下来的事只能靠他们自己。

零散的黑雾被聚集，剔除一些不该有的再提纯，南漓把他们打入萧瑾安的躯壳。

“对不起，你才活这些年本不该经历这些。”黑雾穿过躯体，如同将千百根钢针活生生的刺入，缓缓的，慢慢的，一时间有血沫顺着七窍而出。

从一开始萧瑾安还能忍，但到后来，刺骨穿心的疼痛没有止尽，他跪倒在地，人又被囚困在方寸之间。

“啊啊啊啊——”

痛苦的嘶吼响彻这整个石窟。

可这是万年前就定下的一切，南漓即使不忍，也不会停手，“一个人的善恶，如果剔除一方，你将永远不能完整。”

因为灵魂在排斥，这场持续了万年的离别，又不是什么天生的圣人，不能在一次次的磨难中永远不产生愁怨。

那些仇怨被这副身躯里的其他情感所排斥，一世世的累积散落在外，是因为他总想着下一世，下一世能有好的结局。

可是不会有，就好像那一年摇光重聚神元，重登神位，月神神力溃散，东方又出一桩昔日山神陨落之祸。

灵界初现，连通神墓，他们以为一切都有了挽回，魔尊深知唇寒齿亡的道理，那场变革，他们倾力相助。

却不曾想，事与愿违。

后方的少年逐渐透明，“你不用彷徨于被命运裹挟着前行，放手大胆去做，虽有风险，有惊无险。”

他说这盘棋局早已落定，犹在万年之前，离去之际便思虑过往后岁月，千万般变化，并一一留有后手。

他信摇光也如此，不然这个他身上怎么会有子衿的神力？

“你终究没有等我。”

萧瑾安生气了：你谁啊？

南漓0.0版：我只是你留下的一截高级录像带。

论自己骂自己的神威。

见到程诺后的南漓，端庄良善。

白月光回国，捋了捋耳边碎发：好久不见。

萧瑾安：……

深吸一口气，明知故问装大方：师父，那是你的朋友吗？

程诺：嗯？

他找的是摇光，关我程星遥什么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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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妖里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