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予的脚在水里抽的厉害的时候,他的胳膊猛地被一双细长白嫩的手扯住,接着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往岸上游。
是刚才跟着他跳下来的那个人。
他在水下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脚也慢慢缓过来了,水流涌动,她一身红衣,柔软漆黑的发丝顺着披散飘舞,细小的绒毛附着在瓷白的脸上,腕上脚上都束着一圈用五彩绳编织缠绕的金镯子,乍一看宛如观音座下的金童。
这年头身上还会戴这些的人屈指可数,大都是末日还没爆发前一些稍有迷信的家庭害怕孩子短命所求的,只是她这么大了还戴着,看来家里人对她是十分宠爱。
“哗!”
二人破水而出。
“你!”出了水,她这时才顾得上回头看江淮予一看,没成想这人双眼清明没有一丝慌乱的神色,显然是会游泳的!
她刚才看见有人掉下来下意识就跟着跳下来救人,哪里想过人家压根不用她救。
贺穗做了多此一举的事,脸胀红了一瞬,刚要松手忽的想起什么来,手又顿时抓紧不放:“你...不会是想自杀吧?”
江淮予咳嗽一声,“我看水里凉快就想游一圈。”
“那就好那就好。”贺穗闻言爽朗一笑,显然不记得刚才的尴尬,“我叫贺穗,虽然我不是治理者但是马上要加入孔雀楼保护仓基地的治理者军队,你有什么事就去寨子最上面的客栈找我。”
江淮予表面含着笑点了点头,眼下却不经意地落了几分暗流。
“着火了!快来人救火!”
贺穗本还想再和他说些什么,听到前头的呼救声面色稍凝,示意他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记得我说的,有事来找我啊。”
她话落如一阵风般跑了,江淮予看着贺穗红衣翻滚潇洒离去的背影碾了碾手指。
他四下看了一圈,猛然想起来为什么孔雀楼会出现这么多棺椁了,因为上一世这时负责管理七个保护仓基地的保护仓中心,通过了孔雀楼申请在这里建立全国第八个保护仓的提议。
代价是孔雀楼必须作为运送尸体的必经之道。
末日爆发后全国尸体泛滥成灾,一开始是有当地的卫生部门统一燃烧,后来人死的越来越多就没人管理了,因此还爆发过几次大的传染类疾病,为了保护民众,保护仓中心下发命令,凡是尸体,必须交给专门的处理部门,再转交由保护仓中心一起运送到西北地区处置。
这样一来,一是避免尸体在当地存放时间过长,二是运尸车队有治理者护送不怕尸体变质腐烂也不怕那些中途变异的尸体苏醒祸害城镇。至于独自死在荒野的人也有专门的治理者负责捡回来。
但是由于环境恶劣面积之大,不少处在山区的地方通行的路很少,而途径孔雀楼这条路是现存最安全也是最便捷的一条路,从这里走至少可以减少一周的时间。
可惜孔雀楼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寨子,有自己的历史和文化,她们认为随意让运尸车通过是不吉利的象征,因此堵住了通车的大路。
保护仓中心调节多次无果,这件事僵持了好多年,直到这两年,越来越多的女性看透了生存的潜规则,不甘心只依附男人生活,想要靠自己的双手,但大多数的基地主干都是男性,女性要是往外跑的越多,他们的地位受到威胁就越多,为了压制她们,不少保护仓拒绝女性进入军队,哪怕是女性治理者也是遭到歧视的。
孔雀楼的文化中以女为尊,所以近两年和保护仓中心闹的愈发不愉快,她们想自己成立保护仓基地收留女性的愿望也一直被拖着,转折就在两个月前,保护仓中心召开的一场大会上。
一直死咬着不松口的保护仓中心突然放开了限制,大肆赞扬着孔雀楼的做法和节气,最终以5:2的投票结果通过了孔雀楼成立保护仓基地的提议。
孔雀楼也退了一步,同意运尸车通过。
当时这件事在全国掀起了不小的动静,据说不少渴望发挥自己一丝用武之地的女性都出发去了孔雀楼,只是这件事发酵了大概半年左右就没再传出消息,后续连江淮予也不知道。
前楼的火很快被扑灭只残存了一缕灰烟,江淮予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就看到坐在台阶上满脸灰痕的贺穗。
她的衣服又是水又是土的早就不能看了,一双鞋也是被火烧穿了好几个孔洞,唯有她手脚腕上的五彩绳和五彩绳下透着金光的镯子依旧干净剔透。
江淮予饶有兴致的盯着看了一会,贺穗察觉到他的目光兴冲冲地对着他摆手,像只快乐的小鸟一蹦一跳的跑过来。
“你还没走啊。”
“你这一天倒是挺忙,又是救人又是救火。”
贺穗嘿嘿一笑,“那当然了,像我这种普通人想进治理者军队可不得付出十二万分的努力吗,下个月孔雀楼就要正式招兵了,你要是闲着可以来看看的。”
“是吗?”江淮予佯作出遗憾的样子,“可惜我是外地人,只是途径。”
“这样啊。”她也有些遗憾,掂了掂手上的烧鸡,“没关系,正好我领了福利,晚上来我家吧,我请你吃饭!”
光说不行,贺穗甚至想拆开袋子给江淮予展示一下这份得来不易的烧鸡,正兴致勃勃的时候,她突然停了动作,目光僵在了前头。
“怎么了?”江淮予问道。
“你稍等一下啊,我看见个熟人要去打个招呼,等我一下啊我马上就回来!”
江淮予看着她越跑越远,哪怕是见惯了世态炎凉,也不由为她的纯真善良动容。
只见她站在了一个男人身前,露出了讨好般的笑容。对方却并不领情,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要走。
江淮予来了兴致,催动心智力窃听他们的对话。
“你不用这样,我说了我不喜欢。”
“怎么就不喜欢了?”贺穗仰着一张脸不服气道:“苏邹,我现在已经非常努力了,我不是你说的那种娇滴滴的女孩,我能保护自己不会给你添麻烦。”
“自打你出现在这里的那刻就已经给我添麻烦了。”苏州眉头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我也早就说过了,你身份尊贵我只是个普通人,无论怎么努力都不会合适的。”
贺穗眼睛红了一圈,声音也揉了水,“什么叫身份地位?苏邹你别拿我当借口,妄自菲薄也要有个限度。”
她敛了声吸了吸鼻子,从不远处的台上举下来一大筐莲子递给了他。
“这是我这段时间采的莲子,你拿回去。”
“我说了我不需要!”苏邹突然暴怒。
咣一声,盛着莲子的木筐整个翻倒在地,圆润饱满的莲子立刻咕噜噜的顺着石砖的缝隙滚回到河道里去。
贺穗被吓了一跳,单薄的身体抖的如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看着苏邹踩着她的莲子走了,她才扑梭梭的落下泪来。
“苏邹你就这么对我吧。”
江淮予听见她这么说慢慢地收回了心智力,靠在了一旁的石阶上。
这个季节的莲子不好采,再加上现在的土壤早就快烂完了,能采出这么一大筐的莲子,贺穗不知道要独自撑着小船在冰凉的河水里来回摩挲多久。
何必呢?
他忽的想起自己来,讽刺一笑。
看来贺穗和他差不多。
早些年他也是一遍遍的拿着人家根本不稀罕的东西献宝一样送到人面前,每次都得到他们的冷眼还心不死的每次都做。
像一只哈巴狗。
旧伤又隐痛,江淮予拳头抵在唇边闷咳着。
“咱们走吧。”贺穗整理好情绪才慢慢走回来,她不想让江淮予看出自己的失常,江淮予也只当没看到,二人沉默的顺着寨子小路走。
他没想到的是,贺穗所指的客栈居然和他们住的客栈是同一家,他们同住几天从来没有碰过面,不过这间客栈是孔雀楼最大的一间,圆形的古老建筑,从上到下一共五层,住了大大小小近百人,这里的人每天早出晚归,遇不到也是很正常的。
贺穗一听江淮予也住在这里,顿时眉开眼笑,“咱们太有缘分了。”
江淮予眼底加了几分深意,“确实有缘。”
院里。
萧安措从早上江淮予出去之后就一直独自在屋里忙活着,他洗了两个人的衣服和床单然后眼巴巴的等着他中午回来吃饭,结果他没回来,萧安措坐在门槛上生自己的闷气,一口饭也没吃。
下午他闲不住,想着得给江淮予补身体,就吭哧吭哧跑到后山运回来一堆黄泥和砖头,搭了个灶台上面支了一小口锅咕嘟咕嘟地炖着补汤。
期间他端坐在能第一时间看见大门的地方,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往锅里加水添柴。
小予喜欢吃。上一世萧安措曾经捡回来只兔子给他,本来想养着陪他,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兔子就被洗剥好串起来了。萧安措看到时只沉默了一瞬,就默默去烧水了。
他满脑子都是一会江淮予回来看到汤的表情。
小予会不会喜欢。
萧安措抿了抿唇,嘴角泄露出腼腆的笑来。
他越想越开心,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大,直到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了他思念了一天的人正牵着一位娇小的姑娘,有说有笑的踏进院里来。
萧安措手上的扇子啪嗒一声掉进火里,烧成了灰烬。
萧安措:带人回来(抽泣),还牵着手(抹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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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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