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获鹿市危机仅剩两个小时，为了地球的明天，今天请好好努力。”
江淮予喘息着站在湍急的人群中，获鹿市的牌子就竖在前面。
周遭的一切都分外陌生，灯火通明的大街，不少改装车来回通行，红绿灯前站着一众行人，都是满脸喜色，津津乐道，从行人道上走过的几人脸上还贴着红色的贴纸，手上挥舞着小红旗。
就在刚才，他被萧安措打晕，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获鹿，躺在路边的长椅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宿主，今天是获鹿市十年一度的市长上任，一会新市长会来街上游行，市民们也是因为这个倾巢而出都暴露在室外，让那群安第斯神鹫有了可乘之机。”
江淮予表情并不好看，颔首，“告诉我新市长的住址。”
系统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憋出一句，“.....可不兴杀啊。”
“我说要杀了？”
“我这不是怕你图省事直接给人擂死，这样会引起恐慌的。”
江淮予懒得跟它多说，顺着人流混进了街道里。
获鹿市岁月悠久，又是面积极大的一座城市，居住人口众多，也是因为本身住的人多，觉醒的治理者也不少，他们不皈依任何一个保护仓基地，而是作为独立的土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街上到处都张贴着新市长要上任的消息，江淮予抬眼看天，这片天空上潜伏着一大片黑云。
“我去让他别开了。”
“恐怕不行。”系统语气沉重，“获鹿市的选举是经过腥风血雨才选拔出来的，其中牵扯的利益太多了，获鹿市从今天开始就正式归于中原保护仓基地，不仅如此，他们自己内部分了两派，一派坚持要独立管理，一派眼馋保护仓的资源想要归顺，时至今日还在争辩不休，简单来说，今天的一切不由新市长说了算。”
“获鹿市要被中原保护层收治了？”
江淮予没想到一直以来反抗的获鹿居然现在主动把管理权交给了保护仓。
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阻止不了，这场游行是非开不可了。
人行横道上的人来来往往，不少人还在脸上画了红黄绿相间的纹路表示庆祝，两旁甚至已经开始有人在卖中原保护仓基地出版的报纸。
“其实除了被安第斯神鹫咬死的，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在游行前发生了大型踩踏事故致死的，也是因为踩踏事件来的突然，后来变异种飞来之后没有人再听军方的人指挥疏散才会大规模死亡。这两件事间隔不过一个小时。”
踩踏？
江淮予远远眺望了一眼这附近进行着的居民。
末世里的车太少了，不存在车辆拥堵，不算狭小的街道上行人都井然有序的走着，怎么会发生踩踏事件，还是在游行开始前？
换句话说，如果游行开始前就已经发生踩踏，得到消息的新市长难道不应该取消游行，为什么还要继续？
要尽快找出踩踏的原因才行。
正想着，一辆自行车旁若无人差点从江淮予脚背上碾过，他抬头顺着车看到了车的主人。
一个有些憔悴的中年男人，顶着一头花白的枯发，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正魂不守舍的朝下山的斜路走去。
“看路行不行！都撞到我孩子了！”穿着围裙的妇女一手牵着被撞倒嚎啕大哭的孩子，一手愤怒的指着男人骂道。
男人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身体晃了晃继续往前走了。
江淮予的眼睛始终放在他身上，这里离获鹿市唯一的出口很近，他推着车，车后面还捆着行李，大概是今天要离开获鹿市的人。
据刚才在人群里听到的，今天获鹿市一归到中原保护仓基地会有大批治理者来分发物资，连在外的获鹿人都特意在今天赶回来，看他的样子，他也不是有雄厚资产不在乎保护仓下放资源的人，为什么会现在离开？
随着他身体一摇一摆，江淮予穿过他，看到了马路对面一个扛着重型机枪坐在垃圾桶上的高壮男人。
他穿着无袖上衣，露出虬结的肌肉，叼着一支烟也同他一样在看着这个男人，江淮予没由来的多看了他几眼。
瘦弱男人的车一连撞到好多人，人群中不断传来谩骂。
“你他妈找死！”人群中一只手抓住瘦弱的男人，直接将他提了起来，自行车轰的一声摔在地上，对方怒不可恕，“你碾我脚了！妈的道歉！”
今天是获鹿市的好日子，有几人一看这情况纷纷出来劝架。
“算了吧，他看着精神不太好，跟他计较什么？”
“就是，一会新市长来了看见影响不好。”
“保护仓基地的人也跟市长一起来，别让他们看见你们打架。”
人群很快围上来，被碾的男人见此重重吐息不得不作罢，哼了一声把他扔到了地上。
奇怪的是，刚才还好端端的人，被摔了这么一下突然就不好了，像是癫痫发作一般，口吐着白沫不受控的抽搐着。
人群快速散开一些，在保持一定距离的地方旁观着。
“天啊！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被他扔下去的时候摔到脑袋了，看样子够呛了吧。”
“别瞎说行吗，他绝对有病史，现在发作了，谁找找看他口袋里有没有药啊！”
刚才摔他的人顿时紧张起来，“你们可都看见了啊，我没怎么他！”
江淮予此刻正坐在高处的台阶上看着，系统的警报声猛地响起——“警报警报！十分钟后预计死亡人数十五人，十五分钟后预计死亡28人，二十分钟预计死亡190人！”
踩踏要来了！
江淮予黑眸专注地盯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那个发病的男人虽然引起了骚动，可这一街区街道宽敞，人流量也不大，还不足以造成踩踏。
是什么造成了踩踏？
“都让开！”
人群中传来一道雄厚的男声。
刚才那个扛着机枪的男人强势的拨开人群，进入到圈内，他一手抓起地上如同烂泥的中年男人，一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找药。
江淮予看着他上上下下摸了个遍之后突然停住了，紧接着，他将那个男人翻了个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街道里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人群瞬间如同沸水四溅开来。
那个男人背后的皮肤并没有随着动作一起移动，而是像粘在锅底的米饭，留在了地面上，**着的肌肉组织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以及他皮肤肌肉下，一点点隆起的黑色羽翼。
他变异了。
“快逃！！有人变异了！”
所有人没命似的朝着城门安检的出口奔去，呼啦啦地像地震一般。
期间不断有人摔在疾跑的队伍里，本以为自己会被踩死，却没想到一股淡淡的水雾将他们都包裹了起来。
其中一个女孩从惊慌中抬起双眸，一眼就从相隔数米的人群外，看到了一个俊美的男人面无表情的举着手操控心智力救人。
江淮予随意瞟去的目光正好和这个女孩对上，对方怯懦的缩了缩脖子，赶快移开了眼睛。他淡淡地挪开眼睛，似乎并不在意她什么反应，是感谢或者恐惧他都不在乎，眼下，他救人只是系统下达的任务罢了。
有了他的疏导，人群虽然慌乱但好在还算有序的往城外移动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不会造成踩踏了，而且都下山了的话，安第斯神鹫也就没办法大规模屠杀了。
期间江淮予还留意了一眼那个高大的男人，他还叼着那支烟蹲在地上，手杵着枪，而他身前要变异的人动作愈发大，不仅面部完全扭曲，眼球滚到了地上，还吸收了那辆破自行车，密密麻麻的螺丝融入他的皮肤，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就在彻底变成变异种的瞬间，被男人一梭子打死。
新生的变异种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个世界就化成一滩肉水摊开，顺着下水道流失了。
江淮予不得高看了一眼这人。
看来他还是个有原则的人，不杀人类，只杀变异种。
对方擦完枪抬眼的瞬间和江淮予凭空视线相撞，随即男人平静地转身走了。
江淮予觉得这人不简单，跳下栏杆想要跟去。
可就在他走了不到五步，身后突然传来爆炸似的杂乱脚步，尖锐的求救声混杂在某种熟悉的嘶吼中，大地跟着一同震颤起来，落叶纷飞，江淮予骤然停住，侧目看去，随即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刚才逃亡城外的人全都疯了般往回跑，正好撞上游行的先行部队，两支队伍相遇，人们只能被挤入旁边一条极其狭窄的巷子里，而巷子的另一头不知情的人还在往主街这里走，只是眨眼的功夫，这条窄巷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占满，同时还有不计其数的人在拼命朝这里挤。
“叮叮叮！第一例死亡将于一分钟后发生！请宿主注意！请宿主注意！”
江淮予面对此景也难得的棘手起来，人群密度太高了，一平方的地方足足站了十多个人，个子小一些的女性和孩子已经没有办法呼吸到空气，脸被憋的又红又紫，大都发不出声音了。
“救命啊！救救我们！”
先切断后方跑来的人群！江淮予脚尖一点跳到更高的地方。
“宿主，看他们中间！”
江淮予微眯起眼看去，
此刻正从城门口往这里跑的人中间，似乎混着什么东西......他视线落到两个摔倒的男人身上，压在另一个人身上的男人似乎站不起来般，压着身下的人不断抽搐，江淮予推出一小股力量探去，压在别人身上的人突然有某种感应般抬起头来，同时一道喷射状的血如没关的水龙头一般飚了出来，肆无忌惮的挥洒到空中，江淮予看到了他身下的男人——双目瞳孔放大，已经死了，而他身上的男人满脸鲜血口中放肆地咀嚼着一条人类的胳膊。
变异种！
“找死。”江淮予周身笼罩着一层冰霜，三道水锥如弓箭射出瞬间贯穿了那只变异种。
为什么会有变异种在他们里面？就是这些变异种将人群赶了回来。
获鹿市戒备森严，怎么可能让它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
“系统！有没有办法扫描到里面的变异种？”
系统这次的回应出乎意料，“可以扫描，但是宿主，这种中小型变异种感染的速度很快，只是这么一小会就已经感染了七八个人，人类和变异种混在一起数量太庞大了，几乎整个获鹿市的人都汇聚在这里了，你没有办法在独自面对这么大规模的情况下，将他们剔除出去。而且我提醒宿主，如果误杀了人类，你的功德值会成倍扣除。”
江淮予本来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系统这边建议你不要再管这里了，阻止踩踏的任务已经失败了，巷子里已经有人死了，这项任务的分值为12分，就算全部扣除你也还剩35分，但如果因为救他们，误杀了人类导致扣除太多功德值失去心智力，二十分钟后的变异种大军到来时你就会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到时候人类面对的，是更大的损失。”
一片死寂。
系统知道这番话会影响宿主，所以它解释道：“请您理解，人类有自己的命运，每个人一降生就已经踩在了命运的罗盘上，就像洒在地上的小米，如果你一颗颗去捡，只会流失更多的宝贵时间，我们的目的是改变人类这艘大船的航行方向，只有掌握了罗盘，才能让每一把米都洒在它们该去的地方，所以宿主，请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都该死？”江淮予肩膀颤动，大笑出声，“为了所谓的人类命运，你就要白白断送到眼前看的见的活人性命？”
“...想要前进必定面临牺牲，这是最理智的选择宿主。”
“你说的没错。”江淮予收了势，他独善其身的站在边上，看着人群嘶吼着奔跑，又被变异种抓住、吞噬，巷子里的呼救声更小了一些。
“这些人是死是活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让我救的是你们，让我放弃的也是你们。”江淮予浅笑着，“系统，我记得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讨厌有东西摆布我。”
“宿主，我们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其实该怎么做，你们也不知道对吧？”
系统愣住，“宿主在说什么？”
“来获鹿市之前你只告诉我这里会有变异种攻击，踩踏事件你只字未提，这件事你是在我进城之后才说，我刚才在人群里把摔倒的人拉起来时，你没有提醒我那个时候并不会造成踩踏，而是临近一分钟时才突然提醒，既然早知道我救不了当时为什么要告诉我？”
见系统无言，江淮予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你们不是事先不说，而是根本就无法预知，就算是我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亦或者是你们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这样看来其实都无法判断后果是什么，既然如此--”
系统感到一阵不妙，“宿主？”
江淮予两掌一合，肆意笑道：“那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将全身力量汇聚到手上，一掌击碎了巷子两侧的石墙，如同沙丁鱼罐头里的人霎时间软塌塌的散到两侧空出来的地上，在石砾漫天纷飞的时候，江淮予冲着还在往这里跑来的人群大喊，“所有人！！！趴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