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予突然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但是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出来,他警惕地看着高聿风,“你知道原因?”
高聿风邪魅一笑。
“我不知道。”
“.....”
院里的水管突然发狂,像一条有生命的水蛇对着高聿风猛喷。
高聿风上蹿下跳地躲着,“一起想想不就好了吗,哪怕只是能说出可能性来,我都能立刻判断出来是不是这个原因。”
江淮予从容不迫地收回手,水管啪的一下摔到地上,“好,给你这个机会。”
.....
获鹿市平静的一天开始了,住户推门出去扫街的时候,大门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吵醒了对面院里的住户。
江淮予只睡了几个小时,此刻从一堆纸屑中艰难的抬起头来,他的动作把胳膊下的纸全挤到了地上,白纸正面朝上,模糊的睡眼只能看清上面是满篇的字,黑色红色交错,密密麻麻。
等到江淮予定睛一看.....
胃癌 X
肠胃炎 X
感冒 X
消化不良 X
胃溃疡 X
胃穿孔 X
吃的太多 x
吃的太少 x
近视了 x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想吐 x
........
前面几个的X都坚定的从字的左边划到右边,唯独后面几个,都是小小的点在后头,仿佛还真有什么可能性似的。
“.......”江淮予额角上的血管突突突的跳,他一巴掌拍在呼呼大睡的高聿风后脑勺上,怒道:“起来。”
“啊。”高聿风被吓得一哆嗦,从凳子上滚到地上,他翻身一把抱住枪,“变异种进来了?”
江淮予揪着他的领子就要把他扔出去,高聿风赶紧扒住大门,脚挤到缝隙里卡死,死也不出去。
“为什么啊,为什么突然让我走,大清早的。”
江淮予面无表情地把纸拍到他的脸上,语气冷硬,“别的就算了,后面几条是干什么的?你近视会呕吐无力吗?我是吐着玩的?”
高聿风睡蒙了,头发毫无章法地乱竖着,看见这张纸上的东西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发,“我从小就身体好,吃的多跳的高,就没生过病,这已经是我想了一晚上可能会有的所有可能了。”
“滚出去。”
高聿风急了,他的心智力就是超预感,所以直觉不会出错,既然认定了江淮予说的这里会有危机是真的,那如果惹怒了江淮予,获鹿市的命运就难测了。
“咔嚓。”大门承受不住高聿风一双大手的拉扯,一大块木头被他扯了下来。
“都说了,别推我了。”高聿风尴尬地把木头扔了,他怕江淮予再往出赶他,右手娴熟地又扶上了另一扇门,江淮予合理怀疑,他要是再往出赶人,高聿风会把另一扇大门也掰出一块口子来。
高聿风见江淮予态度强硬,终于下定决心,“如果最后我没能揭开你身上的问题,就允诺给你一样东西,是什么都无所谓!这样行吗!”
江淮予的动作停下来,“真的?”
“绝对没假!”
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在江淮予的面上闪过。
这任务本来就要完成的,在完成任务的基础上,平白让获鹿市前市长的大儿子欠他一件人情,这买卖倒是一点不亏。
“成。”
“这门....回头我让人来给你修。”
“不用。”
他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既然这件事与这个李正有关,他就要混到获鹿市高层里去调查,只是获鹿市不比之前沿路上的其他城市,这里规矩多如牛毛,等级制度分明,随便出来个人就可能是获鹿市的什么军官,不好混入,那如果让高聿风带着他进去....
江淮予抖了抖袖子,斜了这人一眼。
算了,高聿风就算怎么单纯,也不会带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随便进出办公的地方---
“走吧,今天新市长会在政厅大楼举办宴会,你和我一块。”
“....”江淮予唇微抖。
高聿风还以为他不愿意,赶紧加了一句,“去吧,就当是为了调查情报,再不济你就当去吃自助餐呗,酒水畅饮,这次宴会获鹿市八个绿医一起主厨,排场不小呢!”
......当初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这人是个酷哥?
见江淮予答应了,他立马掏出传声器说了什么,回过头来招呼江淮予,“走吧。”
直到站到了亮堂堂的西装店里,江淮予还有些恍惚。
“试试这件,你比我瘦穿着肯定好看。”高聿风身份算得上显赫,条件肯定是异于常人的,他那身偾张的肌肉被老老实实地包裹在这身价值不菲的西装里,配合上他鼻梁上架着的镜片,一股西装暴徒的感觉油然而生。
江淮予还没来得及感叹。
“诶,诶,不行,这身是女士西装,我说怎么看着这么小。”
......
从店里出来之后,高聿风带着他一路从第六街区穿过,即使他穿的人模狗样,依然不能舍弃他的重型机枪,那把到他腰间的枪被他随意的甩着。
沿街的住民和商贩大都认识他,见他过去亲切的打招呼。
“聿风今天挺早啊。”
高聿风抬头瞅了瞅天,“我是挺早的,但吴婶你今天摆的这是...夜市?”
“....你吴婶我卖的是早点。”
“是吗,这太阳瞅着都快比你的黄泥饼大了。”
“哈哈,聿风你还是那么会说话。”
又往前走了一截。
“大风!”一个笑容憨厚的大叔冲他点头,“巡逻啊,累不累,坐下歇会?”
高聿风嗯了一声,冷不丁指着他摊上的手工艺品,“嚯!这猪真是编的够难看的。”
大叔的笑容依然憨厚,“巡逻任务重,你快走吧,还有这是兔子。”
再走一段。
“聿风啊,你大姨今天早上给我带的饼子,你里头有爱吃的大枣,吃不吃?”
高聿风凑近上去看了两眼,摆了摆手,“不吃了,得好多天了吧,我瞅着有点发霉了。”
跟在后面的江淮予无语:得亏你是前市长的儿子,不然早让人打死了。
高聿风对着摊位上的几位指了指旁边的饭店,“今天中午热,大伙都早点收摊,去这吃午饭歇脚吧,记我账上。”
高聿风扭头对着刚才给他饼的男人说:“四叔你记得叫上我婶子。”
一路走过去,江淮予倒是发现这傻小子虽然心直口快,但街坊邻居都很喜欢他,可能是因为他本心不坏也可能是因为他出手阔绰。
那既然他和市民关系不错,老市长为什么没把位子交给他的亲生儿子?
高聿风走在前面,江淮予只能看到他利索的短发,干净的脖子和健壮有力透着朝气的背影,一副从不在意这些事的豪放模样。
算了,谁当市长和他有什么关系?
走到这条街道最后的时候,江淮予忽然间在人群中看到个熟面孔。
和父亲一起推着一辆破三轮,满脸是灰的瘦小女孩不是那天在街上他救下的那个吗?
“慧慧,用力推。”前头的男人对着她说道。
站在后面的女孩听到这声霎时间惊醒,眼睛仓皇从刚才路过的一个穿着粉白裙子的女孩身上移开,闷头默默加大了力气,车终于平稳的上了坡。
期间车上的一块黑炭摔了下来,黑炭敲在地上,从一整块碎的七零八碎,四溅在她本就黝黑干瘦的皮肤上,这个女孩却浑然未觉,只是趿拉着脚下面料已经被穿的很薄的鞋跟在父亲身后。
江淮予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的父亲在车停稳之后递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晶石,因为这时的距离太远,江淮予听不到她父亲嘱托了什么,只看到她攥着那块晶石飞一样的朝着街口的服装店跑去。
是给了钱让她去买衣服?
江淮予的想法很快落空,女孩停在了服装店门口的牛奶摊上,把那颗晶石递给了摊主,灌奶的时候,她人就站在服装店的门口,却一次都没有抬头朝里面看过。
晶石太小了,能换得牛奶也少,她捧着还不到一小杯的牛奶小心翼翼的跑回去,终于在彻底离开服装店前时,才如偷窃般,飞速瞄了一眼橱窗里挂着的藕粉色连衣裙。
她的父亲看她回来了,抹了把汗,掀开了盖着黑炭的三轮车兜。
一个尚且在襁褓中喘息,瘦的像只小猴的孩子露了出来。
女孩看着牛奶进了小孩的肚子里,默默给他穿好裤袋,将他绑到了自己身上,紧接着又和父亲继续推车。
江淮予一直看到他们的身影彻底离开,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像他们这样的人太多了。”高聿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同样看着这对父女离去的方向,声音难得的沉闷,“保护仓基地最该收留的,就是像他们这样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可就是因为他们弱小,交不起住在宽敞保护仓基地的费用,只能飘零在外面。”
他的表情凝重,“获鹿市由中原保护仓基地彻底接管后,他们会被彻底赶出去,即使是现在这样的生活,以后想来,也只会是奢望。”
这就是人类。
仔细想想,他在没有获得心智力成为治理者之前,过的不也是这样的生活吗?
“要是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就好了。”高聿风发出最后的感叹,“行了,出发吧。”
要是一场梦就好了。
是啊,要是一场梦就好了。
他不由想起宋闽来。
要是融合药能成功,那末世会不会迎来真正的结束。
那时候的人类,又要怎么面对一切结构和秩序早已混乱不堪的世界?
江淮予提步离开了这条街区。
越是接近政厅大楼戒备越是森严,不少保护仓基地的车开进去又开出来,江淮予一点没避讳就大大方方的走在这里。
谁能想到他个通缉犯会出现在军队最多的地方。
至于高聿风,他只告诉他自己叫刘变。
“刘变,跟紧我,准备进去了。”
“嗯。”
江淮予跟着进了政厅大楼,富丽堂皇的内室被布置成了宴会厅,穿着正式的男男女女来来往往,他很快意识到这场宴会只是单纯的一场庆功宴,就算是怀着什么目的来也很难发现什么,倒也不怪高聿风对他毫无防备。看来只能寄希望于楼上的房间了。
他们进去没走两步就有几个人相视一眼随即端着酒杯朝高聿风走来,高聿风偏头对着江淮予说:“有人盯着我呢,你上去,李正的办公室在四楼,你找到什么或者没找到都可以随时离开,我会一直感应你,一会在门口等你。”
江淮予很快进入状态,“嗯。”
高聿风突然鬼鬼祟祟的拉着江淮予,对着他耳朵小声补充了一句,“放心,吃的我一会给你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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