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眼?于宣听了心下大喜,他甚至怀疑元朔就是系统派来的随机事件的一环,专门帮他各种DPW。他初始设定的时候选的是随机身体数值,没想到随机到了眼睛。他其实很享受这种模模糊糊的视物,仿佛隔着毛玻璃,无论远近都永远是重重叠叠的剪影,但完全失明他却又有些犹豫。听到义眼,他一下来了兴趣,追问元朔几轮,得知只是避免面部骨架形变,是一望可知的死物,便催着元朔快些摘取。
只是这毕竟是大手术,考虑到如今离王府也不过几日的车程,众人商议后决定不在路上停留,回府安顿后便择日进行。是日,淮安城中打扫一新,大小官员跪地迎候。如今魏晋遗风尚存,于宣身着黑色亲王常服,长袖博冠,身盖同色系的暗绣长毯垂至脚下,他倚在轺车上,轺车四面敞开,眼睛为了几日后的收入,用浸了药汁的黑布束住,只显得漏出的小半张脸更加精致,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如不是众人皆知于宣并非寻常士族郎君,只怕两旁的女郎早已掷果盈车。
但只有于宣自己知道长毯下有多狼狈。王府中门大开,轺车直入后院,停下后众人掀开长毯,只见于宣几乎是被几条束缚带绑住才勉强没有掉下车来,身下更是一片狼藉。为了刚才玉树临风的效果,他特意没有穿尿布,更用几条宽布牢牢勒紧了腹部。他长期卧床,腹部难免有赘肉,直坐更是明显,他为了要风度不要温度,完全不听众人的劝阻,如今风头出过了,回府后才显露出这烂摊子。
于宣本就是胸部脊髓损伤,腰根本直不起来,这次也同样捆了支具,后背一片青紫,一碰到床板便连声叫着疼,只是趴着更不可行,于宣的低烧其实一直没完全退下,这几日赶路下来,心跳几乎跳出了胸口,更受不得压迫。他腹部又收束了半日,估计压迫到了膀胱,他这些时日基本都靠汤药维持,汤汤水水成日灌下去,身下滴漏不止,却又觉得憋胀,只能侧躺着由侍女在腹部打圈,试图排净。
这份折磨却还没受完。亲王抵达封地,总要和属臣见上一见。但这次于宣却不想再糟一回罪,且就算他想,侍从也必会劝诫他别太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于宣略歇了几日,正好赶上初一,依制属官按次觐见,只见于宣坐在案后,书案极高,与其说是为了写字看折,不如说是为了遮挡,但从露出的上半身也能看出,于宣应当是靠坐在了斜椅上,并未直坐,眼睛上仍然覆着黑巾。众人随不敢抬头直视于宣,却也能看出他身子极差,说话都有气无力,手是不是轻按心口,众人看于宣这摇摇欲坠的形态,也不敢过多停留,草草述职完毕后便告退而出。
只见众人出了王府,三五成群地结伴离去,回到府衙后便挥退左右,小声讨论:“知道这位是因为身体差,当今才行过继之事,但没想到却差成了这般。”“唉,说不得过几年这位……”“慎言!”“不过殿下对顾长史却是格外信赖,今日殿下已有令,由旬日一朝改为一月一朝,大小诸事可由顾大人先拟,诸位可要拜对佛啊。”
对于这些议论,于宣自然不知,也并不感兴趣。他堂堂亲王,今上独子,若冒头控惹猜疑,反而诸事不理,谁都要把他高高供起来。对于他来说,唯一关心的便是三日后的手术。
等到了这天,于宣被抬入以沸水烈酒消杀过的偏殿,饮了麻沸散后便失去了只觉,却并未睡去,只能听到以刀割肉的声音,顿觉新奇,刺激地身下淌得极欢。手术本身倒是成功,可过了半日,麻沸散药效一过,他只觉得双眼都快疼的不是自己的了——是的,于宣眼上的药巾,一面是促进右眼伤口融合,一面却是刺激左眼视觉恢复。他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用,甚至疑心是元朔这厮看他爱P便下了狠药,但即使他疼得快要哭爹喊娘,元朔也坚持必要用足半月。
半月期满,于宣眼前的药巾终于被取下,他只觉得亮得刺眼,不自觉紧闭了双眸。众人却大喜,于宣觉得刺眼,证明他视力确实有所恢复,否则以他术前的表现来看,能不能感受到光线都要看身体状况。于宣慢慢适应了一会,这才睁开了眼睛,只觉得世界又充满了颜色。元朔挥了挥手,于宣不自觉地转过头去,眼神明显捕捉到了动态。
元朔的尝试却并未自此而止,他拿了一箱圆形的玻璃,是众人熟知的镜片,之前元朔右眼也曾经佩戴过,只可惜成效不大。而这次却不然,随着几番尝试,隔着最厚的镜片,于宣已能准确分辨一臂外的物体。虽然只是分辨,精确到纹路字画却是离得再近也无能为力,但换句话说,以他如今的目力,也能支撑独立出门了。
被尘封多年的手摇轮椅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于宣的眼睛恢复后,他便经常摇着轮椅在王府闲逛。只是他如今有些畏光,烛光还好,户外却总不敢睁眼,只得舍弃了眼镜,取而代之的是极薄的黑纱,只为阻挡光线,并不影响视物。
可以于宣的目力,不戴眼镜时能看的并不远,尽管有侍从开道,可他并不完全相信,总是要自己试探一下才敢往前,于是他总是先用一根竹杖在前面探路,确认空旷才又往前摇两步。顾舟如今总揽王府诸事,总要找于宣禀告,看他覆着黑纱探路的样子总是隐隐作痛,可他也多少知道于宣的性格,虽然不知道于宣不为人知的癖好,却也知道他有能力独自出行的时候从不喜人服侍,每每亲力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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