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手》的票房在国庆第五天蹿上前三，一觉醒来，手机上全是道喜的消息。

封晋心境如常，驱车去老宅看封糖，之后带着她一道去接虞然。

回公寓的路上，他接到杨立松电话，说好几档节目发来邀请，问他要不要参加。

杨立松向来尊重他顺其自然的事业态度，最近却频频给他发影视资源，现在连综艺资源都给弄来了，还全是恋综，明显目的不纯。

封晋按下车窗，让凉风灌进来，“转告封总，我二十六，不是三十六。”

“‘你小学同学孩子都生俩了，你不反思一下？’”杨立松转述老板原话。

封晋不客气地怼道：“他一个四十多岁的离异老孤寡，有什么资格对别人指手画脚。”

“近两年恋综热度挺高，我倒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杨立松提及国庆票房的事情，“《拳手》一骑红尘，流量接踵而来，除了那你两部小众电影，想关注你的粉丝几乎搜不到你的物料，都有人顺着网线摸到我的微博来了。”

除了必要的发布会会参与，封晋极少在公众面前路面，电影宣传上几乎全靠周兆亭投广砸钱。

周兆亭不差钱，而那些电影票房虽不算高，但都不至于亏本。

杨立松说着转回正题：“对了，封总让我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他给你物色物色。”

封晋敷衍地说：“男的，其余随意。”

“男……的？”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一并说了，没有就挂了。”

过了几秒，杨立松不死心地问：“你认真的？”

“你见我有过女朋友？”封晋反问。

“是没见过，”杨立松还想挣扎一下，“可也没见你有过男朋友啊。”

封晋掐断电话，瞥了眼后视镜，正好对上虞然来不及躲开的目光。

虞然心潮翻涌，面上犹然镇定，“我什么也没听到。”

据封晋说的那几句话，很难不推断出封晋喜欢男人的信息。

怕封晋误会，虞然很快向人保证道：“我不会乱说的。”

他神色认真，语气诚恳，封晋都不好解释，那只是自己用来膈应的封湛东的搪塞之辞了。

“好，那就谢谢小虞老板了。”封晋忍笑。

他视线掠过虞然鼓起来的半边脸腮，接着扫了一眼歪在他怀里，一下下嘬着吃棒棒糖的小姑娘。

车里泛动着一股股很甜的芒果香，随着鼻息涌进肺腑，勾得他咽了下喉咙。

见封晋的目光又转回来，虞然嘎嘣嘎嘣地嚼完糖，从兜里又抽出一支，“你要吗？”

封晋听着清脆的声响说：“除了你手上的那支。”

他眼下虽然挺馋那股甜，但不想跟小孩抢吃的。

殊不知虞然特意装了满满一兜，因为今天没有抽烟的机会。

封晋刚收到糖，手机冷不丁蹦出一条消息，正来自车后座的男生。

小虞老板：【划账，0.3】

封晋失笑，他不肯接受别人的好，自己却执意做亏本生意。

*

时近中午，超市里只剩下别人挑剩的菜。

上头洒着不知是水还是保鲜剂，湿漉漉的，维持着表面鲜亮，价格还不便宜。

虞然扫视一圈不大满意，问封晋附近有没有菜市场。

“算了。”他很快喃喃。

公寓平时有阿姨，想来封晋来超市采购的机会都少有，更别说去菜市场了。

他只能倚靠手机搜索，所幸周围有一处，并且也不远。

几条街外，一片老小区附近，水泥地的大棚子，路口处刚有血水从卖鱼的商户门流出来，被人用水冲开。

浓重的腥气同海味陈货以及辨不清的味道杂陈，空气不好闻。

虞然一走进去不觉忽略身侧还跟着同伴，目光从一家家摊子扫过去，很快停在颜色最鲜亮的摊子前，过去挑菜，问价。

封晋单手抱着封糖在旁瞧着，浑身上下透着跟菜市场格格不入的散漫，像是误入此地的观光贵客，并且身形又高，鹤立鸡群，尤其吸睛。

虞然熟练地讨价还价，不忘让菜贩送些配料，葱蒜不耐放，随赠的那些够用了。

买菜做饭是他从前的日常之一，但这会儿与从前不同，食材每到手，很快豁然一轻，所有的塑料袋都被拎走了。

封晋及时接过去，一手抱娃，一手拎菜，两不误。

短暂的肤触，轻轻擦过彼此指腹，虞然恍惚地转向下一摊。

直到回程虞然才发现，他全程忘乎所以，都没问征求封隋的意见，全凭自己心意。

心里发燥，他从口袋摸支糖塞嘴里。

封晋这会儿终于收回关注的目光，“第七支了。”

连五岁的封糖都知道，糖吃太多对牙不好，吃了一支后剩下的都收起来。

虞然咂了下嘴里的甜味儿，心想这又不是烟，他已经退而求其次了，便当没听到。

封晋见他没反应，脸上不禁露出些兴味，问他：“还有吗？”

虞然抽了一支给他，封晋接过去，手仍朝他伸着，语气笃定，“还有。”

虞然把仅剩的都交出去，见他还不收手，深吸口气，一把将带两侧裤袋都掏出来。

封晋这才满意地收手。

一进门虞然直奔厨房，得找点事做才能压压烟瘾。

封晋安置好封糖，仍跟上次一样给他打下手。

水流声和着刀与砧板的碰撞，二重奏似的倾泻而出。

食材准备完毕封晋靠着岛台回那些道贺的消息，不时抬首打量少年几眼。

中上流的富家小少爷，外公是知名酒商，听周和宁说，他尤其受外公疼爱。

厨艺精湛勉强说得过去，可买菜择菜未免太老练自然，以他的家世，根本用不着做这些琐事。

家庭主妇都不一定有这样的爱好，何况他一个男高中生。

富贵乡里怎么会养出这么小的厨子来，太不合常理。

油烟机嗡嗡地响，有些吵，隔着岛台。

封晋的目光从男生的手，游曳至金发，琢磨起他们之间的数次见面。

他想起那次在逢春，周和宁状似无意实则探究地问虞然，为什么用左手吃饭，虞然闻言改换右手，但很快就换回来，显然不惯用右手吃饭。

封晋脑海中出现诸多本该跟他所听说的虞然不相关的词汇，打架，抽烟，弃考，做饭。

脑海中隐隐冒出荒唐的念头，封晋当下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虞然？”

虞然疑惑地抬眼，手里几瓣豆腐块儿滑入油锅，锅里油点四溅，轰地蹿出一团火来。

“草！”他条件反射迸出一句国粹，刚关掉火就被拉到水池边，紧接着手上漫过一阵凉意。

直到长袖被往上推了推，他突然反应过来，倏地抽回手，“没事，不是很烫。”

封晋没问他手臂上还没完全掉痂的抓痕，从冰箱取些冰块放岛台上，“你自己敷一下，不做了，我们出去吃。”

没起泡，只是烫红了而已，虞然自己不在意，但他拒绝不了封晋的好意。

厨房一时静极，他心不在焉地冷敷，不时悄悄望一眼餐桌边背对他而坐的青年。

封晋盯着眼前他刚从口袋摸出来的一把棒棒糖，不断回想虞然应声的瞬间，没有丝毫迟疑。

名字没错，脸也不假，他是叫虞然，但封晋很肯定，他不是自己在东山别墅见过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