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秦莱被看得不自在，垂头切了几刀牛排，故作无所谓道：“我脸上是有东西什么吗？”

“你中午其实吃过午餐吧？”

邵予略垂眸，意味深长地扫过秦莱盘中切得已经很碎，却并没有动过几口的牛排。

秦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欲盖弥彰地插了一块肉塞进嘴里嚼了嚼，含混道：“上午的时候工作太多了，累得有点恍惚了。”

“是，恍惚得连牛排和我的手都分不清。”

秦莱竖起一根手指晃晃，“我切好吃的东西，和我欣赏好看的东西，这两者并不冲突。”他眨着眼睛笑了下，“都是我对美好幸福生活的追求。”

邵予轻轻笑道：“幸福生活的追求么，这个理由可真是冠冕堂皇。”

“谢谢夸奖。”秦莱根本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坚定将不要脸这一宗旨贯彻到底，落下手推了推盘子，问他：“要吃一块吗？这一份煎的熟度刚刚好。”

“不了。”邵予的态度冷冷的，自顾自用叉子卷意面。

秦莱耸耸肩，用力插了一小块牛排，塞进嘴里狠狠嚼。

没有了二人的唇枪舌战，饭桌上一时清净得吓人，秦莱实在吃不下东西了，强忍着把牛排吃完一半就偃旗息鼓，靠着沙发背专心致志看邵予吃。

不得不说，邵予吃饭的姿态非常优雅，如果忽略掉身上的保安服，他真的恍若书里走出的贵公子，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慵懒又矜贵的范儿。

但是，他吃饭慢也是真慢，秦莱眼见着隔壁桌情侣的牛排都下去了三分之二，而邵予盘里的意面却才堪堪下去了一个尖尖，愁得满脑门子冒泡。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他抱起胳膊，打量起餐厅里的其他人。

正是晌午时分用餐的点，餐厅里座无虚席，结伴的朋友、成对儿的情侣、暧昧的学生、喂孩子吃饭的妈妈……每一个不同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都在努力奔向他们心中的美好。

秦莱扬起眉毛，真心感到世界美好。

邵予吃着意面，一抬头看到的便是他这张幸福而洋溢着安逸的面容，温柔又阳光，恍若月光下厚实的三色堇花瓣，让邵予着实恍惚了一下。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秦莱转头寻去，他却在一本正经地吃着面，而且在意识到自己在看他的时候，还疑惑地挑了下眉。

“……”

可能是看错了。

秦莱挠挠头，考虑到邵予一时半会儿还吃不完，便垂着头闭目养神，好让下午能有一个饱满的精神状态。

餐厅舒缓的音乐飘进耳朵，没过多久，他竟脑袋一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这一睡不知今夕是何年。

睁开眼睛的刹那，顷刻灌满耳朵的嘈杂声让他一时间恍了神，缓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是谁、自己在哪、自己在干什么。

“我去！”

秦莱猛地撇过脸，从桌下看到邵予那两条长腿还在，提起的心“咚”往回落了一下，但紧接着又被强烈的视觉冲击顶了回去，砰砰砰狂跳不息。

这个视角……

真、刺、激、啊！

秦莱僵硬地侧躺在座位上，从耳朵到脖子红了个彻底，强行将视线按在地上，高一点都不肯再往上抬了，生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丢个大的。

秦莱捧住脸，深呼吸三次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默背十遍二十四字，终于把思想从少儿不宜调到积极向上的频道。

深吸口气，他决定装作若无其事，起来给自己打个圆场。

结果一睁眼，桌下正盯着自己的这张漠然的脸是谁的！

秦莱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从沙发上弹起来，心有余悸地看向对面，骂人的话糊在嘴边。

邵予不紧不慢地直起身，脸上含着一抹促狭，“还以为你睡着了，原来没有。”

秦莱端起酸奶灌了两口，辩驳道：“刚醒。”

邵予点点头，慢条斯理地摆弄了一下刀叉的位置，忽然问道：“好看吗？”

“什么？”

“‘什么’？”邵予眯起眼睛，反问说：“你刚才看的什么？”

当然是你的腿啊……

想到方才桌下的情形，秦莱的耳朵又是一阵灼烧，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嗫嚅道：“那个……你，你这双鞋确实挺好看的……”

邵予轻蔑地笑了笑，唇边的笑意不达眼底。

秦莱被他盯得如坐针毡，若不是一直掐着大腿，他真想怪叫一声宣布自己突然失忆了。

“真有意思。”

邵予自言自语地说完，拿过手机招呼服务员买单。秦莱总算从他不友善的目光下得到解放，搓搓脸缓了口气，随后也给自己结了账。

此时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秦莱盘算着从餐厅到工位顶破天不过十分钟的距离，因此也不怎么着急。

谁知道邵予这个家伙，走到门口竟然和老板又交谈了起来。

秦莱登时有种天塌了的感觉，平均每十秒看一次时间，终于在离上班时间还有七分钟时，听到了邵予和老板的告别。

不等邵予开口，秦莱上前一步，替邵予拉开了餐厅门。

邵予脚步微顿，面上依旧秒无表情：“谢谢。”

秦莱露出“核善”的微笑，在邵予身后连翻了两个大白眼。

回到公司，秦莱火速找前台接待员开了门禁，随后脚底抹油直奔楼梯间而去，撞得厚重的门板哐啷响。

接待员目瞪口呆，扭头瞧了眼时间。

好家伙，还有两分钟就要两点了，怪不得跑得脚底生风。

她转身回到迎宾台后，见邵予在大门边已经戴好了帽子，正把对讲机往手臂侧兜里装。

二人之间的距离有点远，因此并看不太清邵予脸上的表情。

不过从他轻快的步伐来看，他似乎心情不错。

秦莱所在的分公司在集团大楼十二层，意味着他要想不迟到，就必须要在两分钟内爬完十二层楼。

若放在平时，秦莱光想一想就得两眼一黑。但放在事关考核的大事上，不得不承认人的潜力真是无限的。

自打大三体测结束，这是他第一次进行这样强度的剧烈运动，破开十二楼楼梯间大门出去的一瞬间，秦莱感到自己马上就要废了。

他举起手机看了一眼，13:59。

好好好，总算按时到了。

秦莱一屁股栽进椅子，累得心跳如雷，还没等气喘匀，打眼就见刘姐踩着小高跟咯噔咯噔从独立办公室走了过来。

想起上午的工作，秦莱直觉她马上就要来找自己，整个人不禁紧张起来，赶快点亮电脑屏幕，不想给人留下懒怠的印象。

不过刘姐只是跟身后的职员问了句单证的进度。

秦莱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感到胃部有点痉挛。

他用手心揉了揉，没太在意，对着申报通知把上午交给刘姐的单子又核对了一遍，之后冷不丁听见刘姐叫他，吓得他差点弹起来。

“刘姐。”

“怎么了，中午没睡好？年纪轻轻的，打起精神来。”

“刚睡醒，人还有点发懵，等会儿就好了。”

“不行就去洗把脸，不然容易头疼。”刘姐是个十分雷厉风行的女人，没多废话，让他跟自己去办公室。

秦莱赶快爬起来，拖着发酸的双腿跟去。

“上午跟你说要准备申报材料的事，我今中午加班整理出来一份。”刘姐把厚厚的一沓文件搬到他面前，“这些是所有的合同原件，我等会儿给你个U盘，你对着把电子版找出来，然后一式三份打印了，再按照我的顺序排列好，一共整理三份，明白吗？”

秦莱几乎没有停顿地点头，“明白。”

刘姐有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都明白了？确定没问题？”

“嗯。”

秦莱知道她是怕自己硬揽瓷器活，但他更清楚自己的能力，只要他用心，他能把刘姐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背出来，所以这点小事并不在话下。

刘姐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赞许地点点头，从电脑上操作了几下，把U盘递给他。

“去吧，有什么问题再来问我。”

“好的。”

秦莱接下来，抱起一堆合同原件要走。

刘姐忽然想起点什么，叫住他，“等等。”

“姐，还有什么事吗？”

“别这么紧张。”刘姐从抽屉里拿了一盒曲别针，走过来交给他，“曲别针用完了记得收好，以后要重复使用的。”

秦莱笑起来，“知道了姐。”

“行，好好干。”刘姐拍拍他肩膀，帮他拉开了门。

搬着一大堆东西回到工位，秦莱重新点亮屏幕，长长地叹了口气。

介于这是上班以来接到的第一项工作，他丝毫不敢有怠慢，拿起每一份合同看标题和日期的时候，都虔诚地仿佛信徒。

毕业前，秦莱也曾在课堂上看老师展示过模拟的电子版合同，但实际拿到手里又是绝对不一样的。

他面前的这些，是真正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每一份都伴随着巨大的流水，牵扯着众多人、财、物的动向。秦莱抚摸着落款处的签名，为自己第一次触摸到上层精英圈层而感到激动和兴奋。

慢慢的，自己也一定能成为在这里签名的人。

秦莱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幻想，兢兢业业工作起来。

不过没多久，他就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因为他的胃疼得已经让他忽略不了了。

跟邵予一起吃饭的秦莱：没事的、没事的、没事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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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