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街上,城防营不断在敲门入户搜查。

“大人,前面扁鹊巷里只住着一户人家,乃是路大爷的宅门。”

城防营踌躇,为首的冷笑:“不过一届商户,怕什么?走了贼人你担得起?敲门!”

路老爹被前门小厮叫起的时候,骂骂咧咧:“城防营老李灌多了黄汤,倒查起老子来了?明儿把他柜上赊的账单给他送去,不还钱我就敲鼓去!”

刘氏服侍他穿衣,一面劝他别轻举妄动,一面让门外候着的小厮去找大哥儿讨主意。

不一会儿,路金麒便来到父母院子外,扬声道:“父亲不着急,我且先去前头支应着。”说罢,带着随从往前头走去,打开了们,见乌泱泱十多个城防官兵,提灯驾刀,把这幽暗的小巷都照的亮如白昼。

路金麒扫了对面一眼,竟有几个老相熟,拱了拱手:“在下路金麒,府里的大哥儿。天色如此晚,不知道几位大人因何事莅临?某但凡能相助的,必然不在话下。”

一个城防队头越众而出,复也拱了拱手,道:“大公子见谅,咱们奉营头李大人命令,前来捉拿一个走失了的贼人。这是他的画像,可有见过?”

路金麒看那画像上乌漆嘛黑涂抹出一个蒙着面巾的脸,不觉额上青筋直跳,心里骂娘,脸上和颜悦色,“府里人口单薄,又一向睡得早,没什么动静,自然也没见过这贼人,不然让他们也认认?”

说着,挥挥手让小厮上前,几个小伙子挤挤挨挨去看那人像画,抓耳挠腮纷纷摇头:“没瞧见呢!”

那城防也知道自己这画就是糊弄事儿的,可办事章程就是这样麽,也不在意,就坡下驴:“既然府上都没见到这贼人,那咱们就撤了,公子安置罢。”

“等等!”边上一个军官眉毛一挑:“说没见过就没见过啊,这一片就只有他们家,人就在这不见了,怎么就能光凭他们一张嘴,就敷衍过去了?”

这城防也是馒头两面煎,贴着那军官附耳说了几句话,复又赔了笑。

那军官听了他的话,脸上晦暗不明,半晌对路金麒打了个揖:“路公子莫怪,某眼拙,不知道您是为二皇子办差的,不过这样更好了,您一定能体谅本官的难处,这小贼事关机要,本官是一定要捉拿到他的,实不相瞒,通判府也被我们查验过了。”

这话里分明是说,通判府都查得,你个商门小户查不得?

话说到这份上,路金麒也不是不能转圜,忙到:“原是这样,既如此,我路家也没什么金贵的,哪能不让大人入门呢?不过您也看到了,这府里小的很,您着两位心腹进来也就行了,没得连刀都转不开。”

“这话在理,在理!”那城防在旁帮腔。

军官面色阴沉,却也无法,只得点了两个人,道:“你们跟我一起进去,其余人等,散入巷子外,一有异动,即刻翻入,不用等命令。”

“是!”

路金麒让开大门,三名军官踏进门来,那跟他混的极好的城防也进来,路金麒撞撞他肩膀:“这蒙面大侠是什么人呐?恁大的阵仗。”

城防眼珠一转,笑道:“听说是一个采花贼,专掠良家千金,可不得仔细追查麽。”

*

路家各院早已灯火通明,小厮们在二门外分列站着,守夜的老妈子也昏昏然惊醒,无处不点灯,呼喝乱看的小丫头回屋避嫌。

路老爹也和太太从房中出来,遥遥向军官们见礼,路金麒领着那为首的军官,各处查验,主人房、书房、厢房、下人房、甚至茅房,都走了一遭,除了俩偷吃的耗子,无一是贼。

前庭,中院,一伙人涌入后花园,军官遥指东南一隅小楼:“那里也要去查!”

路金麒忙拦住他,道:“别处也罢了,那是我两个妹子的绣楼,她们年纪轻,没经过事儿,咱们这么明火执仗的,倒吓着她们。不若我派个老道的嬷嬷上去,仔细查验一番,若是真有贼子,咱们再动手。”

军官看着路金麒,并不答应:“不是本官不信任路公子,只是由您的人自侦自查,回头出了纰漏,我不好与上峰交差。”

路金麒摆摆手,笑道:“我们自查才是正经道理,大人您想,此番为的是查采花贼,若他果真在此,我哪有瞒而不报的道理?确实是小女儿家要避嫌,还请大人体谅。这事儿我做哥哥的,担保了。”

他这话,于情于理都无法相违,那军官听了,只好道:“既如此,烦请路公子查验仔细些个。”

“您放心,不为别的,就是为我那两个妹子,也定要一丝不苟。”路金麒说罢,便招来一个老妈子,切切将事情嘱咐与她,那老妈子便带着两个太太指派的年轻媳妇,往那小楼去了。

却说那楼里,此刻也点了灯,银芽开着窗户缝探听风声,屋里路金蝶穿戴整齐,攥着帕子,蹙眉呆坐,倒不似往日清灵仙子,竟有些尘气了。

二楼,小燕儿推开窗户,歪在美人靠上,探着头打量,口里实时演绎着:“嚯,来了一伙四人,各个穿着官皮,配着刀,在花园子里一站,好大阵势。我看有个城防给大哥儿弯腰作揖呢,咱们大哥儿派头真足!”

路金喆被闹得半夜惊起,还有一点起床气,这会儿披衣坐在床上,正不紧不慢的换衣服,揶揄道:“麒哥儿是谁,他惯会装大,小时候兜里一清二白,就敢上晓月楼跟人攀关系,吃席面。”

小燕儿疑惑:“这大半夜的,闹哄哄是干什么?是惹上什么事了?”

路金喆啐道:“乱说什么,还不打嘴!经商者最讲究以和为贵,爷们外头办事又一贯的爱伏低做小,能惹什么事儿?”

她穿戴好了,套上鞋子,下床忙忙地道:“我瞧瞧去!”

小燕儿哭笑不得,拦住她:“您去了顶什么?没瞧见大姑娘屋里闭门锁窗的,外头都是污糟男人,好好的姑娘不得见的!”

路金喆最不耐烦听这些,拿起衣架上挂着的一条丝绸披风,帽子兜住头,说道:“我且要去瞧呢,万一是什么机要的事儿,我也能帮着圆个话,想个辙。”

小燕儿一贯知道她脾气,强扭不得,只好撒手,跟在她后头,一面还嘀咕,就这还说不惹事!

*

路金喆蹑手蹑脚下楼,丝绸做的睡鞋轻软无声,却也冰脚。她示意小燕就在二楼等着,自己猫着腰下楼。

远远的瞧不甚清,上夜的老妈子不知道跑去哪里吃酒耍钱,这会子竟然不见人。穿过花圃,前头树影婆娑,金喆矮身紧走了两步,躲在桂花树下,定睛去瞧,只见哥哥在跟人说话,一举一动舒缓平和,暗道无大碍,放下心来,猫着腰回去。

正转身,忽然嘭的一声撞进一片胸膛,入眼是黑色衣襟,脑门上硬邦邦的生疼,路金喆惊惧的要叫,四肢骇的发软,却见那小贼和她对视,摘下面巾,是他!

“你……”

她指指身后,那人便携着她,猫腰从桂花树下穿行,此刻桂花已熟,走动间沾了满满一肩头。

“噤声,他们要过来了。”

这个人,都这个时候了,还一副不惊不慌的样子,做贼的要是也有考核,他一准出不了师门!

路金喆一把揪起他的衣襟,手指比划了个“二”,裴宛明白,她是在说这是第二次帮他。

到了绣楼底下,四下无人,路金喆把斗篷解了,绕着他披在肩上,“自己系扣,没长手麽?还要我伺候你?”

裴宛把扣子系上,同她一样,戴上帽子,因身材的缘故,远看竟也跟姑娘无异。路金喆啧啧称奇,一个男孩子,瘦成这样,家里爹妈怎么好意思!

他俩一前一后上楼,小燕儿正纳闷,瞧见斗篷下的人,唬的后退,说不出话。

金喆道:“别嚷嚷,你在外守着,有人来机灵点敷衍。”

说罢,也不管小燕儿如何,推着裴宛进二楼,去开那间杂室,“正巧呢,昨儿你睡得床都没收。”

裴宛摸摸鼻子,不说话。

进了屋,两相无言,场面很是尴尬,裴宛把斗篷解了,递给她,道一声谢谢,不知是谢临危救命还是单纯谢斗篷。

路金喆接过,半晌琢磨出一句话来:“你还好麽?”

这话的答案得有一万来句,裴宛心思电转,后来想想她该是问自己的伤,毕竟昨天吐了她一大襟的血。

“挺好的,我那病是宿疾,从胎里带来的,发作起来是很吓人,不过平常没事。吃药就好了,不过药也不常吃。”

这话说得既没章法,又没意思。裴宛略站了站,走到床边去铺床。

路金喆见状,便也心安,道一声“晚安”便离开,临关门想起了什么,小声道:“我能知道你的尊姓台甫麽?”

那双清俊的眼睛定定望过来,路金喆咽了咽嗓子。

他行走民间,为遮掩行藏,也是有俗号的,只是这一刹那,或许是念及自己两次踏入这间绣楼,得她搭救,因而并没有拿出来敷衍她。

少年施了一礼,于夜色中也能察觉出他的郑重:“我姓裴,非衣裴,单名一个宝盖头的宛,尚且无字。”

路金喆心鼓鼓的跳,声音有点发颤,回以一礼:“我……叫路金喆,就大马路的路,金子的金,双吉喆。嗯,那柜子里有个箱子,是我放零碎东西的,等会儿要是有人上来,应当可以一藏。”

裴宛抬起头,冲她笑一笑,这还是路金喆头一回看他正经的笑,一时竟呆了,回过神,咔嚓一声阖上门。

台甫:指旧时民间人初次见面礼节,即请问对方姓氏、表字。古人除姓名外多有字、号,与人交往直呼其名为失礼,故初交时多问字号而忌问名。——《百科》

明天休息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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