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的深夜并不安静,风缠着虫鸣蛙声,吹着关不上的窗户吱呀乱响,耳边蚊子没完没了的嗡嗡声,应和着周围早已睡得四仰八叉的同伴的呼噜声、磨牙声……
凌晨一点,舞蹈房里依旧闷热。
喻珩躺在不过几厘米厚的垫子上,肚子上搭着毯子的一个角,脑袋枕在硬邦邦的垫子上,借着月光瞪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大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不见一点睡意。
片刻,喻珩皱着眉把被蚊子咬了好几口的腿藏进毯子里,很快又因为嫌热重新把腿伸了出来,如此反复。
毕萧说的对,喻少爷哪儿哪儿都不适应,喻少爷很想死。
他没把自己睡不着觉怪罪于同伴此起彼伏的噪音和扰人的蚊子,因为主要原因还是他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硕大地蟑螂张开怀抱向他而来的画面。
迫击炮似的,喻珩不敢闭眼。
中心小学分发的毯子质量一般,喻珩皮肤敏感,总感觉身上痒痒的,在第无数次因为痒意产生蟑螂爬上了他的腿的幻觉之后,喻珩接近崩溃地坐了起来。
他盘腿团着毯子,头发乱糟糟的,垂着脑袋怀疑人生,结果又差一点把毯子上的树叶图案认成蟑螂。
一阵毛骨悚然。
唰一下,喻珩丢开了被子,一骨碌从自己的单人垫上爬起来,穿好鞋,在黑暗里慢慢摸出了舞蹈房。
背影很像落荒而逃。
小岛的夜晚的确不太热,风声把喻珩心底睡不着又不适应的烦躁压下去了些,他顺着教学楼一路走到了操场溜达了两圈,在小花园的秋千上坐了一会儿,喂了一圈蚊子之后又被迫蚊虫驱逐。
小花园的边上有一条白天没有发现的隐蔽小路,喻珩无所事事,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照着一直往外走,走了约莫有十五分钟,他发现这居然是一条通往沙滩的小道。
这里有一片海。
月亮引着海潮冲刷,喻珩有些惊喜地在沙滩上坐下,两手后撑着抬起头。
他发现今晚星星很多。
或许小岛的星星一直这样多。
比起回去担惊受怕,这里的浪潮声和星星更让他感到舒服,喻珩打算今晚先在这里数星星凑合一夜,明天再回去想办法解决恶劣的居住环境的问题。
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很好欺负的人。
喻珩对着把他衣服和头发吹得东倒西歪的海风,比对着蟑螂时还要无力。
不过他宁可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也不愿意回去受薛定谔的蟑螂的苦,喻珩甚至还苦中作乐地自我安慰——小岛果然民风淳朴,连海风都这么热情,投怀送抱的。
哄完自己,喻珩嘴角的弧度又很快放下,心情显而易见得不好。
正愁眉苦脸地发着呆,感觉面前的沙滩沙沙地响了一下,像是有人踩过。
喻珩抬起头,发现面前的视野里闯入一个人。
挺拔、硬朗,风很大,可他站在那里好像无法被撼动半分。
那人遮住了月光,在漫天星中低着头,眉眼间带着些冷淡,半垂着眼皮看着喻珩。
喻珩吓了一跳,但很快认出来了这是白天开货车送他们的司机。
“你在这里做什么?”来人问。
语气很淡,听起来有点凶,喻珩别扭于让人知道他是被蟑螂吓得睡不着的,于是含糊道:“屋子里有人打呼噜,我睡不着,在这儿待会儿。”
顿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干嘛莫名其妙和人解释,扬了点声音:“不行?”
付远野看着他,道:“学校出门右转三百米有卖耳塞。”
喻珩无意识蹭了蹭小腿上的蚊子包,态度松了下来:“……噢,好。”
付远野目光一瞥:“也有止痒的药膏。”
“知道了。”
“驱蚊水也——”
“……我就想在这儿待着!”喻珩的声音陡然大了些,不过在风声里还是转瞬即逝,付远野看着喻珩,察觉到他心情好像有些糟糕,于是把嘴边的话吞了下去,没再继续说。
喻珩其实知道在这里坐一晚上的境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这人的几句话听起来就像是要把他赶回更不想回的地方。
这让喻珩刚刚自我安慰好的情绪一下子起伏很大。
“你早就知道我们只能打地铺,没冷气还有蚊虫。中午故意让我多吹了会儿空调,现在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喻珩有点委屈。
可面前的人不说话了,垂着眸沉沉地看着他,喻珩能感觉到那视线,于是偏头,脸颊靠在膝盖上,声音又闷又倔道:“反正我不回去,而且商店这个点肯定关门了……我明天再去。”
付远野皱了皱眉,不知道他又为何而解释,看了喻珩几秒后,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转身走到一边,几步跨上礁石,翻开手上的书开始看。
喻珩不太喜欢让人看到自己情绪化的一面,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坐下,转过头去才发现这人居然是带着书来的,借着付远野手机打下的光,喻珩勉强能看见书的封面上是“某某某游记”几个字。
喻珩也很爱看游记,画画时需要接触不同的地域风貌和文化,除了人类千年来创造的艺术瑰宝,他常常向往去更远的地方看一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巍峨的雪山,险峻的峡谷,又或是千里茫茫的戈壁。
但碍于他有点脆皮,家里人也看得紧,大多数情况下他只能靠几本别人的游记和里面的插图来过过眼瘾。
找到同好总让人觉得宽慰,大概是看的书有些相似,喻珩对这个人在边上坐着就没那么介意了。
海风迎面地吹,喻珩看看星星,看看海浪,又看看付远野,像一只到处嗅的海味小狗。
阿嚏——
付远野翻书页的手指一顿,目光还没看过去,就听到有人带着鼻音开口了。
“有点儿冷,没想到这儿风还挺大的……”喻珩情绪切换自如,付远野白天已经见识过了,此刻礁石下的少年又开始自来熟地碎碎念,“我看你身上的外套挺防风的,你一定不冷吧?你在看什么书呢,天这么黑能看清吗?你叫什么名字?你白天为什么叫我别挡路,路那么宽你非得走我前边?对了你是不是没听清,我刚刚说风有点大——”
喻珩正喋喋不休九曲十八弯地摊开自己不太长的燕国地图,高处的人忽然兜头就给他盖下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落下的语气无奈又低沉:
“......安静点,大学生。”
喻珩计谋得逞,从温热的外套里钻出了脑袋,又把手从宽大稍长的袖子里伸出来。
付远野的衣服很大,带着清新海盐的香味,很好闻,喻珩下意识贴近嗅了嗅,余光看到付远野似乎因为自己的动作愣了下,喻珩赶忙撤开距离,欲盖弥彰地把衣服在身上裹紧。
身体暖了不少,喻珩下巴在领口舒服地蹭了蹭,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对着好像浑然不觉风冷的付远野开口:“你在这儿看书不冷吗?不回去睡觉吗?”
喻珩嘴停不下来一点,像是打定了?逮着他唠嗑消磨时间,付远野干脆把书合了起来,曲起一条腿微微后仰,海风吹起他前额的头发。
他看着深蓝的夜空和海面,目光很远。
“你想睡就回去。”
“我不要。”喻珩没犹豫一秒。
付远野回头看着缩在他外套里的人:“不适应这里?”
开玩笑,小时候再艰难的条件他都待过,怎么可能不适应。
喻珩倔强别开目光,嘴硬:“……他们打呼噜。”
付远野:“还有一个月,你打算天天这样?”
“再说吧。”喻珩大有桥到船头自然直的心态,“今晚我要在这里等日出。”
付远野站了起来,跳下礁石,拎着书对喻珩说:“那你慢慢看,我走了。”
“噢,又嫌我挡路碍事了。”喻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给他,只是声音很闷,“还你,谢谢。”
付远野没伸手,一只手插着兜,低头看着喻珩薄薄的短袖被风吹得紧贴身躯,半边的身体线条都背勾勒在布料之下。
挺瘦的,眼瞳也看起来很恹,大概禁不起一整夜的风吹。
“码头货车很多,你白天蹲的地方是视觉盲区,挡道是真的。”付远野忽然开口,稍顿,“在马路中间走、冲上来拦货车也一样。”
挡道,也不要命。
他向来耐心不多,觉得人合该有对危险起码的判断,所以白天对着丝毫没有危险意识的喻珩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不耐。
但说出“别挡道”的时候也确实没想到会让人这么耿耿于怀。
大概是城里来的少爷没听过这种不算重的重话。
付远野生平第一次把话揉碎了解释。
喻珩眨了眨眼,像是困傻了,似乎没听懂他的解释。
付远野也不多说,看着举着衣服的人问:“困?”
“嗯?”喻珩脑子混沌一片。
付远野没什么再解释的耐心,抬手抓住衣服把人顺势扯了起来,然后拉着衣服和衣服后头的人,转身往回走。
“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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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推基友的娱乐圈预收
《炒作关系》于隆冬捕月
连任三届视帝的顶流祝余从不参加任何综艺,这次破天荒接下了沈氏娱乐公司的真人秀,给他们的归国太子爷出道造势,是为了还早年欠下的人情。
开录前祝余根据信息找到了这位太子爷,开门见山道:“说吧,需要我怎么配合?”
他面前俊美的青年微怔,片刻后沉声:“我想和祝老师炒cp,可以吗?”
祝余低头冷笑,眸间尽是嘲讽。
又是个只想走捷径的,可惜了这副好皮相。
“好啊。”他应下,“不过我们的炒作关系只维持到综艺结束。下了节目,你我毫无干系。”
*
第一期节目播出后,“煎鱼”cp大热。
祝余却发现自己根本找错了人——沈缄并不是沈氏太子爷,他们只是碰巧姓氏一样。
虽然沈缄没有主动澄清身份、反而顺水推舟这事让祝余有些不满,但他看了看沈氏因为节目和他们cp热度暴涨的股价,决定将错就错,和沈缄继续把cp炒下去。
带去实打实的利益也是报恩,他们这算各取所需。
“难得见你这么好心,被算计也不和人计较,还把他引荐给好几个导演。”电影节上,祝余圈内好友戏谑地问,“当真只是因为看他努力想帮一把,不是假戏真做吗?”
“顺手的事。”祝余淡淡地说,“我炒过的cp那么多,没那精力一个个假戏真做。”
祝余敷衍完好友,去后台换衣服。
却在路过一间休息室时,被一只伸出的大手拽了进去。
一片黑暗中,他被人抵在墙边,呼吸渐乱。
许久,那人起身,抹了抹祝余唇边的水色,在他耳边低声问:“祝老师和每个炒过的cp,都会这样吗?”
*
沈缄从不避讳承认自己是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他精心策划了一切,让祝余错认他是沈氏太子爷,答应与他炒cp;又叫祝余为他的努力和不公平的境遇心软,陪他把戏演完。
可随着知名度越来越高,沈缄却有些慌了。
祝余会不会觉得他现在境遇好了,就不再因为怜悯同情而与他保持联系了?
过几天进了剧组以后,祝余会不会有新的cp,嫌他这个旧人麻烦多事?
……
他好像,单方面爱上祝余了。
这怎么行。
假戏真做的,可不能只有他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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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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