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信很快送到了军营中。周淮撕去封泥,读罢信上内容后一惊,沉吟片刻,快步走向帐中。
裴之毓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有人附在他耳边,对他说,我待将军跃马凯旋。
裴之毓听着那声音,虽不知是谁,却安心许多。正待回答,忽觉手中突然多了什么,低头一看,原是一瓶药膏。下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是玉肌膏……”
玉肌膏?裴之毓惊了一下。这不是皇帝赏给他爹的吗?这要是爹知道他拿这东西给了别人,岂不是要打断他的腿?果然,画面一转,自己已经坐在桌案前,咬着笔杆,紧蹙着眉头,似乎在冥思苦想。肯定是爹罚他抄书了。
裴之毓想看看要抄什么书,看清时却一愣,那纸上竟是分明写着“榆卿妆鉴”四个字。但还不等他细想,抬头一看,竟不知何时站在一棵大槐树下,手中还高高举着个小瓷瓶。
这是在……裴之毓思索了半天,待一滴露珠沿着叶片滑落到瓶中,才意识到原来是在接露水。他大惊,差点脚下打滑没站住。
丢死人了,他堂堂少将军,怎么大清早跑树底下接露水来了?要是被周淮和他那些将士们知道了只怕要笑死他……裴之毓觉得这梦比话本还荒唐。
但下一刻,脚下沙土突然开始打滑,眼前景色也开始旋转、变幻。待他再次看清时,眼前竟是万丈深渊。这次似乎不是他一人了,他看清悬崖边有两个人影后一惊,想唤他们赶紧回来,但怎么也张不开口。接着,他模模糊糊地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你这是违逆军法!”
什么违逆军法?裴之毓气笑。好心想叫她回来,她怎敢说他违逆军法?从前绝无人敢这么说他!于是他用力张了张口,想争辩一二。这次终于发出声音了,然而说出来的却只有两个字:
“不娶!”
一刹那,眼前一切都在飞速后退,耳边风声呼啸不至。睁开眼睛时,大雪漫天,他孩童模样,长剑在他手中如游走蛟龙,削断落雪。
“哈哈哈哈小矮子也想练剑!丢丢丢,不知羞!”一群孩子笑着跳着,手中的小石子纷纷砸在他身上,疼得他眼泪差点掉出来。
裴之毓心中气愤,想扑过去和他们拼命。但斜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挡在自己前面,气势汹汹地大喊:“我不许你们说他矮!他以后会长得很高很高,比你们都高!”
这……是谁?裴之毓怔然,慢慢抬眸——身前是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似乎和自己年岁相仿,双臂伸得长长的,将自己牢牢护在身后。春风吹起她鹅黄裙裾,像朵会骂人的小迎春。
“呦,这不是小矮子他媳妇吗?”孩子们哈哈大笑。
什么媳妇,他哪儿来的媳妇?裴之毓虽疑惑,但心中莫名欢悦非常。他小心翼翼地站在她背后,轻声问:“你当真是我未来夫人吗?”
“什么夫人!”小姑娘气冲冲回答,“我才不要嫁人呢!”
她站在自己身前,头也不回,哼道:“你可知女子为何往往伤心又伤情?”
“为何?”
“因为世间男子多负心薄情!”
裴之毓着急大喊:“我不一样!我不是那样的人!”
“那……”小姑娘终于回头,眉目灵动,眸中狡黠笑意,“那你去我府上,种一棵柳树,我就信你。”
“待柳树开花,我就嫁给你。”
“裴将……来信……她要嫁与他人了……”耳边似乎有谁在说话,断断续续的。
嫁给谁……裴之毓脑袋昏昏沉沉的,拼命想了一圈儿。她与谁相熟啊……坏了,肯定是那个宋祎青!
裴之毓登时觉得胸中砰砰乱响,急得想跳起来。可是心忽地一沉。
她,是谁?
“……待柳树开花,我就嫁给你。”
柳……
柳榆。
军营帐炉中突然爆出火星,惊破往事。裴之毓猛地坐了起来,呕出一口黑血。
“将军!您醒了!!”周淮等人围上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惊又喜。
“备马……”裴之毓不顾旁人阻挠,站起来,踉跄扶住屏风,肩头箭伤突突作痛,“班师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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