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沐浴过后,虞初披散一头乌亮青丝,半湿不干的发垂落到臀下,打着卷儿,又浓又丰润。
春桃和夏荷一左一右,一个用帕子裹着发细致地绞干,一个在绞干的发丝上涂上精油,一点点抹匀。
这精油主要成分是从山茶花里提炼出来的,加了薄荷,香叶等清爽去油的香料,虞初捻了一点发丝闻了下,还好,没有之前那种让她排斥的浓香油腻味儿。
虞初不禁道:“这精油是哪家脂粉铺子做的,以后就在这家买。”
闻言,春桃和夏荷互看一眼,都未吭声。
虞初透过铜镜看一左一右的两座门神,半开玩笑道:“若是价高就算了,少用些也无妨。”
春桃忙道:“要用的。”
姑娘家到了出嫁的年纪,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调理得美美的,嫁个好人家,与夫君琴瑟和鸣,恩恩爱爱。
老夫人私下也有交代,二姑娘的衣食都要精细伺候着,容不得半点马虎。
夏荷仿佛有心事,神情恍惚,待到春桃出去后,屋里只剩她一人伺候主子,她张了张嘴,好半晌才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精油是殿下赏的,听喜公公说,乃是江南那边御供之物,炼制过程极为繁复,一年也产不了多少,宫里头也只有皇后和贤妃能用。”
虞初手捧一卷书,懒洋洋地倚在榻上,任由长发随意散着,好似没有听到夏荷的话,又似听到了,但不怎么上心,只轻轻嗯了声,便再无话。
夏荷心情惴惴,拿不定主意,不得不再说一遍。
这回,虞初从书里抬头看向夏荷,不轻不重道:“你真正的主人到底是在宫里,心也是向着那边,我强留不得,你若想回去,随时都可。”
闻言,夏荷慌了神,连忙一膝盖跪下去。
“姑娘误会了,奴婢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明这精油的来历,外头花再多的银钱都买不着的。”
虞初放下书,扶起身子坐正,不愠不火道:“你这样说过之后,我又怎么敢用,这样的厚礼,是殿下赐的,我又该如何回?你告诉我好不好?”
那人将夏荷放到自己身边的意图,无非要她感念他的隆恩,时时记着他,或者就是给她一个警醒,她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得很。
可到如今,连虞初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旁人又能看透多少。
见夏荷跪着的身子微颤,虞初叫她起来:“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往宫中递消息的,不过只要他想,总会有门路,如果可以,顺道也帮我传个话过去,若无意外的话,我婚事将定,在宫中受过殿下的照拂,感激不尽,如今,臣女斗胆,婚姻大事,更希望得到殿下诚挚的祝福。”
前两日,严家正式请媒人上门说亲,要了虞初的八字交到礼部,只待测算下来,二人八字没问题,就可以下聘,定日子,张罗婚事了。
严阁老进一趟宫,与皇帝一番密谈,就把虞光宗给弄回了家,更是叫外人看出了一些门道。
虞光宗回来后,不少同僚上门造访,一改前段时日的人心惶惶,可谓门庭若市,风光了不少。
虞家人更是扬眉吐气,个个都已经将虞初当做严家的长孙媳妇看待。
这门婚事虽然还未传开,但在两家心目中,俨然就是板上钉钉了。
夏荷将虞初的话捎到宫里,刘喜拿过密信看了又看,看几回就叹几道气,本以为能给太子寻个知情识趣,知冷知暖的体贴人,却不想终究还是错付了。
太子正在阅览各地驿站传来的军报,只听得身旁研磨的人轻声一叹,不禁皱起眉头,看了刘喜一眼。
“不想伺候就出去。”
他身边,容不下心不在焉的人。
刘喜浑身一个激灵,弯腰道:“奴才,奴才有事要禀。”
太子搁下了军报,盯着刘喜,一语不发。
刘喜赶紧将密信掏出,双手捧着呈给主子。
好一会儿,太子才接过信件,打开后,状似漫不经心地一眼扫过。
只是扫了一眼后,太子又回到前头,再看了一遍,稍顷,从喉头发出一声让刘喜听后心凉凉的轻笑。
“她也晓得斗胆,她也知她面皮厚,成个亲,还指望孤送祝福,孤是不是还得八抬大轿亲自把她送到严家,看着她完婚---”
到这里,太子戛然而止,入洞房□□更是难以开口,只要一想到那画面,心里头就似被针扎似的,密密的疼。
他甚至怀疑,严锡那事儿是否有假,乃苦肉计,企图博取天家同情。
可再一想,以严准的为人又不可能。
须知这事儿上达天听后,严锡这一脉算是绝后,但凡有子嗣传出,便是欺君大罪。
严准不可能赌上绝嗣的代价编造这样的谎言。
可即便是真,孤男寡女,同床共枕,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足以往人心口上添堵。
平日里光是国事,太子已是忙不过来,从未将女子放在眼里,更没空去行风花雪月之事,唯独这一回,有了那样的念头,却偏巧遇到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小混蛋,宁可嫁个那样的人,也不愿入宫。
却怎知那样的人,即便有根,又跟刘喜这些无根的太监有何区别。
她到底知不知道,新婚夜,男女之间该做些什么,圆房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不能细思,越思,心口更堵得慌。
太子将军报拿起,执朱笔洋洋洒洒批下几行大字。
打仗不在行,要军饷倒是要得勤,哪里来的脸。
合八字是婚前重要的一步,尽管测算下来,大部分八字都是合的,但也有少数,不是那么合。
不凑巧地,严家长孙和嘉仪县主的八字,属于少数那种。
若是寻常官宦婚嫁,交给手底下的知事处理便可,偏偏这回是严阁老的长孙和新册封的嘉仪县主,自然与别家不同,礼部尚书亲自过问,结果这一问,一算,还真算出问题了。
礼部尚书也不敢瞒着,亲自去了趟严家,拜访恩师严阁老。
“按八字来看,嘉仪县主乃是极为罕见的纯阴命格,当以纯阳来配,可观严家大公子的八字,阳气不足,羸弱有余,恐怕---”
“恐怕什么?”严准示意礼部尚书说下去,不必忌讳。
“恐怕姻缘不会长久。”
严准听后,未作声,只要不是害命就好,不长久,以后再做打算便是。
即便八字合,也未必就能长久,自家孙儿那个情况,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待孙媳进门,少不了要许一些好处。
娶虞家姑娘的好处就在于省心,毕竟虞老夫人是知晓内情的,也接受了那样的事实,省了后续不少的麻烦。
严准思虑过后,心情并未受到影响,不在意道:“纯阳的命格又有几人,只要不克命,一切好说。”
礼部尚书没料到严阁老竟是如此宽容,愣了下,不自觉道:“纯阳的命格确实罕见,但不是没有,当今太子便是。”
闻言,换严准怔了:“当真?”
礼部尚书一脸正色:“自然是真,下官又怎会拿储君的命数说事。”
一阵良久的沉默过后,严准摆摆手,似下了个有生以来最难的决定,轻声道:“就按我说的,改了吧。”
测算八字的结果由礼部派人送至虞家,虞老夫人接过一看,总算是松了口气。
谢氏也凑过来看,露出一丝笑意:“不算大合,但也中规中矩,可嫁娶,不碍着婚事了。”
随即,谢氏又转向一旁沉默不言的虞初,打趣道:“我们家二姑娘只管安心筹备嫁衣,等着上花轿了。”
虞初面上浮现一抹薄薄的粉晕,好似三月里盛放的桃花,格外娇艳动人。
县主出嫁,是有规制的,按流程走一圈,礼部将喜报呈交中宫过目。
皇后略看一眼,搁到了一边,对女官道:“看着办吧。”
又不是自家娶媳妇,皇后兴致缺缺,并不想过问。
太子恰好也在,那喜报红得刺眼,陪皇后用过膳,不想多留。
皇后便拿这事堵他:“这样的姑娘都是装乖,实则鬼机灵,懂得权衡,捞个县主的身份,嫁到高门做正妻,比她那拎不清白的姐姐厉害多了。”
皇后的话,有如一把无形的刀往太子心口戳。
嫁他,不如嫁个不中用的男人。
他还不如不举男。
呵。
又是虐狗的一天,一个字,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八字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