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勾人

蘅芜苑内,一道悠扬琴音从屋内飘出,舒舒缓缓,行云流水般的写意,令人陶醉。

然而不多时,琴音一转,狂风大作,波涛怒起,入耳尽是惊涛骇浪的汹涌诡谲,听得人心惊胆战,忐忐忑忑。

容歆原本撑着下巴,悠悠听着前半段,却又实在欣赏不来这等阳春白雪,昏昏欲睡,可忽然间,一个大浪铺天盖地打来,直把人从头到脚浇成了狼狈不堪的落汤鸡。

脑袋一晃,沉沉往下坠,容歆赶紧坐起,蓦地睁眼,瞪向端端正正坐在琴桌前,腰背綳得宛如秀木直挺的女子。

“你弹个琴就不能安安静静,搞这些花样作何,太子表哥又不来,弹这一堆,谁又爱听。”

杂乱的琴音,一如许微然纷乱的心绪,她垂眸,指尖微动,抚过琴弦,低低一声,似自嘲。

“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

“你说什么?”容歆没听清。

许微然长眉微拧,压抑着几分不耐,清清淡淡道:“你该回去了。”

赖在这里,扰她的清静。

“事儿还没说完,回什么回,你就不急?太子表哥把随身的玉如意都送给那个小侧妃了,离宠还远吗?”

说到这里,容歆一肚子的意见,絮絮叨叨道:“那日你就不该拦我,表哥身边有侍卫护着,我最多受点伤,又死不了......你自己怕,还不让我上,这下好了,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你光会弹琴有什么用,皇后姑母是爱听,可太子表哥又不好这口啊,还不如学那些歌姬,眼儿那么一抛---”

“够了,你是不是嫌声音小,外面的人听不见。”许微然肃声警告。

那夜动乱,就是从歌姬开始的,但凡跟歌姬有关联的宫人无一例外都被拉进了暴室,就是不死也要脱掉好几层皮,生不如死。

是以,东宫上下,乃至整个皇城,如今对乐伶戏子之流都是避而不谈。

容歆也知自己说错话,可架不住嘴快,忙抬手拍了下嘴巴,这篇就翻过去,不提了。

许微然手搭在琴上,却再未抚动,仿佛不经意道:“你方才说,那位虞二姑娘以身救主,并非想留在东宫,而是看上了小舅舅。”

许微然嘴里的小舅舅,亦是容歆的小叔叔容湛。

“可不是,本以为她们姐妹生隙,我们就等着当渔翁,原来啊,都是障眼法,一个惦记表哥,一个想嫁小叔叔,各有目标,这俩姐妹小家小户地心眼可多了。”

“当真?”许微然心性谨慎,仍是不大信。

容歆急了:“当然真得不能再真,为了打探消息,我可是花了大钱买通那个虞二的贴身丫鬟,还许了不少好处。”

“想嫁小舅舅?”

“是的呢。”

“她也配。”

那样一个风光霁月,清清朗朗的人物,岂是这等心机女能染指的。

然而转念一想,许微然又问:“那晚你可有看清虞二的容貌,比之虞良娣如何?”

“她也配让我看见。”容歆话里浓浓的不屑。

四品官家女,位子偏中后,隔了十来个人,加之又是夜里,想看清也不易。

接着,容歆想了下,不情不愿道:“听御史家的小姐说,虞二姑娘生得比大姑娘更美,尤其那双眼,”

“如何?”许微然催问。

容歆瘪着嘴,更不情愿道:“甚是勾人。”

勾人?许微然轻笑了一声,那不更好,以色侍人,色衰爱弛,何以畏惧。

许微然勾手叫容歆过来,容歆下意识道作何。

“做好事。”

浴房内,雾气袅袅,春桃拂开眼前的白雾,往有半人高的浴桶内滴入半瓶精炼的香油。

随着热汽的散发,熏得整间屋子香腾腾,这样的味道不浓不淡,吸入鼻尖只觉通体舒畅,浑身愉悦。

白茫茫之中,女子衣衫半褪,蜂腰削背露出来,到了腰臀之处的凹谷浅沟,若隐若现,一片欺霜赛雪的白,剔透无暇,晃得人久久挪不开眼。

春桃面颊泛红,服侍着主子沐浴,小心翼翼避开她肩后那块殷红伤疤,眼睛随意一瞟,便是一处美景,不由得为自家主子感到惋惜。

无论容貌,身段,还是隐在这衣裳里白玉无瑕,玲珑有致的身子,自家小姐明显更胜大小姐一筹。

可主子们就好像看不到,个个偏宠大小姐,事事以大小姐为先。

大小姐想嫁太子,虞家几乎掏出一半的身家填充东宫库房,又旗帜鲜明地站队,坐实了铁打的太子党,才让太子有所松动,将大小姐纳入了东宫。

可这样一来,虞家再无退路,太子荣,他们就荣,反之......

“春桃,你在想什么呢?”

轻柔柔的一声唤,动听极了,也将春桃的思绪拉回,抿着唇道:“奴婢,奴婢为姑娘不值。”

像是自己受了委屈,语气闷闷的。

虞初失笑:“我好好站在这里,无疾无灾,何来不值?”

“哪里是无疾无灾,小姐身上原本多干净,白璧无瑕,如今恁是多了道疤。”

红红的一块,有指甲大,凹凸不平,嵌在那一片白玉般的美背上,尤为打眼。

虞初捧一掬清水到自己胸前,不甚在意道:“就当多了个胎记,白雪染红梅,也是一种美。”

言语中的豁达,淡然,令春桃眼圈又是一红,越发为自家小姐不值。

虞家都是些什么人,仅凭外貌就判了小姐以色侍人的命,可大小姐又好得到哪去,进东宫两年了都还是完璧,太子不搭不理的,长得端庄秀气,上得了台面,不也一样没用。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一声惊呼。

“哎呀,哪里来的猫?谁丢的?”

“我看看,咦,这猫有口疾,嘴巴好臭,还流口水,脏兮兮的,赶紧丢了。”

出声的是秋杏,光听这话就可以想见她表情有多嫌弃。

春桃走到窗边,脑袋往窗棂上贴,听了一会,面色凝重。

“小姐,我能不能出去看看。”

“去吧。”

虞初这时也洗得差不多,在屋里静心将养十来日,肩胛已经没那么疼了,暂时还不能提重物,但衣裳可以自己穿。

然而,春桃快速收拾一通,出屋之前,虞初像是想到了什么,特意叮嘱道:“若是她们不肯收留,你也别吱声,只看她们把猫丢去了哪里,你再悄悄捡回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弃猫不算大事,但不知怎地传到太子耳中,使得太子对虞瑶观感更差,此后愈发漠视不理。

虞初也是后来嫁入容家,从酒后吐真言的容湛嘴里得知,冷酷得不近人情,抄人全家不眨眼的太子殿下,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爱猫人士。

不止爱猫,还爱狗,爱虎豹,爱奇珍异兽。

可就是,不爱女人。

当然,也不爱男人。

有被冒犯到的爱猫人士:.......男人,他确实不爱,不过,女人,可以一试

初初子:抱歉,男人,她也不爱,不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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