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这种情况，我们一般都...”劝分不劝合。裴锶媛拍拍崔轻娴的肩膀，眼神朝李皖看去，想要取得李皖的支持。她却只看到李皖的侧脸，裴锶媛反应过来，原来李皖刚才都在发呆。

“怎么了？”裴锶媛问。

“没事。”李皖答。

她有些过分平静和冷淡的话让裴锶媛有些不悦，不过看着李皖平淡的脸色，撇撇嘴，不再跟她讲话，拉着崔轻娴说这说那，像幼稚的小孩单方面暗自绝交。

李皖没有在意裴锶媛的举动，她觉得身体似乎不太对劲，早上安慰自己的话在此刻不攻自破。

——她生病了。

三个人原定要出去吃饭的安排因为李皖说她不舒服最后就崔轻娴和裴锶媛两个人去。

李皖回到宿舍，找了药吃上，她单手撑着头，眼皮懒懒地耷拉下来，手机的界面停留在某个短视频上。

她又滑到微信，盯着朋友圈看了许久，随后换了衣服，上床睡觉。

她躺在床上，安静又放松地躺着，睁眼看着床顶，木木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机放在了她枕头边，很安静

好像整个世界都蒙上一层厚重的灰尘。

这种感觉在生病的时候尤为强烈，有一种无人在意也无人问津的落寞。

细的像蛛网，却比鱼线有劲，缠绕着她，产生一种悲哀的酸胀感，从心脏蔓延到全身。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跳动的心跳，听着自己有些不顺畅的呼吸声，慢慢在药效的作用下睡过去。

李皖感觉自己做了好长的一个梦，她梦到了以前，也梦到了以后，朦朦胧胧，光影交叠，看不真切，她像在迷宫里打转，一直找不到出口。

她一直走，一直走，从来没有回过头。

直到有一束光从她的背后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完全覆盖了她前方即将要走的路。

她看到灰尘在四周飞舞。

她看到自己的黑色影子一直蔓延向远方。

然后，有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一愣，感受到了久违却又略显陌生的温度。

她转过身，迎上刺眼的光，微微眯起的眼睛和剧烈颤抖的睫毛，都在彰显着她的惊讶、激动、悲伤与不安。

逆光的人面庞模糊。

她张嘴，嗫嚅着想要说什么,一阵急促的铃声将她从混沌的梦中急速拉回现实。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一辆大卡车迎面高速撞来，却被人猛地推向旁边躲过危险那样的精神恍惚。

李皖勉强睁开眼，听着耳边的动静，知道是自己舍友回来了。

那道铃声是从崔轻娴的手机里发出来的。

“她还没醒...噢噢，好我知道了...没事没事...嗯...再见。”

“什么情况，李皖她男朋友？怎么没跟我们提起过？”

面对裴锶媛的问题，崔轻娴也没法回答，她本来就烦，现在看到这个疑似李皖男朋友的男人这么贴心，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崔轻娴忍不住回想起从前来。

人终究还是会变，记不住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吗？

崔轻娴拉了下嘴角，扯了一个牵强的笑来，她想起最近恋情的不顺，一时间委屈涌上心头，眼眶就红了。

但寝室里光线昏暗，她庆幸没让裴锶媛看见。

两人嘀嘀咕咕的话赶走了李皖最后一丝想继续睡觉的念头，她起身，细细碎碎的声音在有些安静的寝室里显得尤其明显。

“李皖？你醒了吗？”

崔轻娴轻声叫了一句。

“嗯。”李皖嗓子不太舒服，她应了一声。

“那你快下来吃点东西吧。”

“好。”

李皖下床来，精神明显不济。

看到自己桌子上摆着吃的，还有一袋药品，在心里最先涌起的一闪而过的念头是奇怪。

与舍友关系虽然和谐，但也算不上亲密。

许多事，都是要说出口拜托对方，对方才会考虑去帮忙。

裴锶媛在李皖坐下那一刻就凑了过来，她靠着衣柜的门，眼神从李皖的脸落到了桌上的东西上，微微扬了下脸，带着有些八卦好奇问道：“你交男朋友了？”

她的话里有些许艳羡。

崔轻娴听到裴锶媛问的话也忍不住偷听，她静静等待着，手上假装忙碌，其实那耳朵恨不得贴到李皖的嘴边，恨不得劈开李皖的大脑或心，快快地找到答案。

“没有。”李皖回答，垂眸。内心好不容易涌起的一丝感动消失无踪。她没有忸怩，微红的耳廓与脸颊并不是因为害羞，她的态度落落大方，甚至称得上淡然。可偏偏裴锶媛和崔轻娴不愿意放过她，又追问：“那是在追你？”

“又给你买药又给你送粥，真羡慕啊。”崔轻娴轻声说道。

李皖轻轻叹了口气，表情却依旧波澜不惊：“没人追我。”

连着听到两句否决的话，裴锶媛更有些好奇，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却没看到坐在一边的崔轻娴脸色已经不太好看，她敏感地认为，李皖这是不想向她们说太多。

可她们难道问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崔轻娴胡思乱想起来。

就在裴锶媛准备继续问下去的时候，李皖的手机响了。

一个微信电话。

李皖看到了名字，有点儿意外地扬眉，但已经猜到了几分这通电话来的意思。

她接通电话，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去翻看外卖的快递单。

“醒了？”周阴卓说。

“刚醒。”李皖回答。

外卖单上填的是李皖的姓名，她瞥向电话尾号，0610，应该是他的号码。

“嗯...”周阴卓声音缱绻，很短暂，听起来有点儿温柔，又有点儿懒散，“还热吗？粥。”

李皖伸出食指用指背皮肤感受了一下杯壁的温度，回答道：“热的。”

她刚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说的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李皖听不懂，也没打算去探究，她安静等待着，从刚才已经打开的外卖袋子里拿出餐具。

这家粥铺在附近大学城很有名，优点是好喝，让人难忘，缺点就是太贵。

她没喝过，因为没钱，每个月生活费紧张，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她认出这家粥铺是因为崔轻娴跟她现在男朋友暧昧的时候，崔轻娴生病，那个男生大冬天去给她买了粥，去店内自提，崔轻娴当时很感动。

李皖的思绪飘散开去，好像有点理解当时崔轻娴的感觉了，不过不是对周阴卓心动。

就好像一个智能机器人，虽然知道感动两个字怎么写，但却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它不断探索这个词背后所蕴含的情感，终于在此刻悟到了三分。

“李皖？”

周阴卓似乎有点不确定她还有没有在听，喊了她一句，声音不大，李皖也没开免提，但他的声音还是被寝室里的两个人听见了。

他喊得太温柔，非要废脑细胞脑补一下的话，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成熟年上多金优质男。

裴锶媛可不认为追李皖的会是普通人。普通的男人，都hold不住她，别说李皖这种长相气质都出众的了。

周阴卓在露天阳台站着，迎面吹来的寒风很缓，但在冬季的夜晚还是让人觉得冰凉。气温低到一开口就会有浅白的雾气飘出的程度，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手臂搭在栏杆上，目光不聚焦地落在黑夜里某一处。

刷到李皖朋友圈那一刻，是什么心情？周阴卓被风吹得眼睛有些干涩，生理性的泪水浅浅地积蓄在眼睛里。

迷茫、担忧、犹豫，甚至还有一丝的欣喜，这种情绪一闪而过，等再次回过神，他已经点好了外卖，站在学校的校门口。

他等待着外卖的到来，也在思考怎么送到李皖的手上。托李皖曾经的班助要到了李皖班级的名单，绕了一大圈，在外卖到来后认出了吃饭回来的李皖舍友。

崔轻娴答应地很快，并且主动相加微信，周阴卓给了她手机号码，说短信联系。

周阴卓详细地跟李皖说了下这件事，倒是让电话这头的李皖喝粥的动作一顿。

“江云乌明天走了？”李皖问。

回答她的是一道笑声，很淡，若有似无，但李皖就是觉得他在笑，“明天三点的飞机，今晚拉了人聚餐。”

说是聚餐，其实也是一群很久没见的狐朋狗友在一起疯玩。周阴卓跟江云乌中间隔着程煜这座桥梁，桥梁两头是两块圈地，原本是没有交际的，现在情况不同了。他算是江云乌认识的“新”朋友。

江云乌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在留学圈玩的花也玩得起，他有些男女不羁的抽象，风流又潇洒，世家公子哥刻板印象的典型。

大学城里留学的外国学生多，今天来的就有一些是他在酒吧刚认识的人。

与周阴卓这边黑夜笙歌的热闹相比，李皖这边静谧地如高考考场。

蓦然，她想起了那张空床位的主人，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