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的银秤称到第三两官盐时，秤盘突然下坠寸许。晨光斜照进盐铁司衙门，铜铸的"盐"字匾额在青砖上投出扭曲的影，恰似她袖中密信的蜡封裂痕。

"沈掌柜可知私盐一斤，足以断送九族？"盐铁使王大人捋着山羊须，官袍下露出半截漠北样式的狼牙腰带。他指尖敲打的铁矿石样本，在案几上留下赤色粉末——正是漠北商团运来的赤铁矿砂。

林婉儿的琵琶弦在廊下突地崩断，余音震落梁间积尘。沈清欢趁机掀开盐袋，靛青色的官盐里混着雪白晶粒："民女愚钝，只知这朔方雪盐遇水泛毒，倒是与大人袍角的赤砂甚是般配。"

谢云舟的折扇恰在此时挑开衙门外帘，扇面泼墨处绘着盐铁流经的运河图："王大人上月批了三十船铁器出关，换回的漠北'贡盐'倒比江南粗盐还便宜三成。"他忽然咳嗽，袖中落下的药瓶滚到案底，瓶底刻着三皇子府的莲花暗纹。

惊堂木拍响的刹那，沈清欢的银秤突然断裂。秤砣砸碎青砖，露出地底埋着的铸铁箭头——与活鱼腹中发现的如出一辙。王大人霍然起身，官靴碾过箭头的血槽："妖女竟敢在盐铁司行巫蛊之术！"

"大人慎言。"沈清欢的银簪刺入砖缝，挑起块带赤箭麦粉的盐渣，"这巫蛊之术，怕是比不过盐铁相易的玄机。"她突然将盐渣撒向炭盆，爆燃的蓝火中浮出东宫禁军的虎符纹样。

午时三刻，御史台的马车堵住食肆大门。崔御史的象牙笏板敲着"诚信"牌匾："沈氏女听旨，即日起协查盐铁私贩案。"他展开的圣旨绫帛间，夹着片染血的鱼鳞——正是劫车案那夜的证物。

"民女惶恐。"沈清欢跪接圣旨时，指尖扫过鱼鳞黏液，"只是这协查令上盖的，怎是去年作废的户部旧印？"她突然掀翻香炉，香灰扑向绫帛，遇热显出的暗纹竟是漠北文字。

暮色中，谢云舟的马车载着铸铁样本驶向皇城。沈清欢在车辕暗格发现半枚荔枝符，符上赤箭麦粉遇风飘散，凝成"金蝉"二字。林婉儿撕开衬垫，底层铺着的竟是从活鱼车搜出的雪盐，盐粒间裹着工部军械司的密函。

五更梆子惊起夜鸦时，沈清欢在冰窖拆解铸铁。硝石寒气凝在铁锭表面，渐渐显出运河暗礁的分布图。她突然将铁锭掷入卤缸，蚀出的孔洞连成北斗七星——正与谢家船队的航线重合。

"明日早朝，三皇子要奏请盐铁专营。"谢云舟的咳声混着更鼓传来，"东宫门客今夜买了你十车腌菜，说要验毒。"

沈清欢的菜刀劈开腌缸，捞出的铜符已锈蚀不堪："劳烦谢公子将这'毒菜'送入东宫，就说..."她忽然掀翻缸底，二十把未开刃的陌刀泡在卤汁里，"民女备好了斩妖的利刃。"

晨雾未散，御史台官兵已封住运河码头。沈清欢立在船头，看着官盐与私铁在浪涛中沉浮。王大人官袍下的狼牙腰带突然断裂，坠河瞬间被鱼群撕咬——鱼鳃间塞着的，正是他亲手签发的盐引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