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澜云丝毫不顾湘妃的死活,一双黑眸毫不掩饰地落在吴越身上。
“答案可有?”
吴越并未开口回答,因为舍友各方面都比她优秀。熟料此举,竟激起秋澜云的震怒。
黛蓝悄悄窥着三长老的脸色,不由得心生同情。然而三长老轻易不生气,此番已是风雨欲来的前兆。顾虑重重,她只得先搀扶起湘妃,而后暗盼南楚谨慎行事。
“谜底是萤火虫——”
“我问的不是你!”秋澜云倏然冷斥。
南楚垂眸致歉,吴越旋即心疼不已。
这个云长老也太过分了!
一想到无端受累的南楚,她立即闷声反驳:“云长老并未指名道姓,我们哪里清楚您究竟要问谁。”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黛蓝连连摇头。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云长老不仅没有大动肝火,甚至言语间几多温柔:“伶牙俐齿,那你来说说谜底。”
“南楚姑娘已将答案呈禀,我再说‘萤火虫’岂不抄袭。求云长老网开一面,给南楚姑娘一次机会。”
“吴越!”
“是吗?”
南楚与秋澜云同时开口,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吴越身上。
不同于南楚心下焦灼,秋澜云则气定神闲地坐壁旁观。
吴越眼底闪过一丝不舍,她望着那背身而立的少女,轻声慢语道:“云长老有所不知,我在郊野遇到了麻烦,如果不是南楚姑娘出手相助,恐怕早就小命难保。”
闻言,秋澜云大脑轰鸣难耐。
“可正因为救我,她不得不痛失良机。所以云长老,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俏脸微蹙,莹眸闪闪。
清丽脱俗的少女发丝飞舞,腰间佩玉叮当作响,盈泪潸然而下,
一时间,秋澜云思绪勾连,没由来地忆起过往。
幽冥寒潭,桃花初绽。白衣少女,泣涕连连。
“师父,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请您再给师姐一次机会!”
……
秋澜云眼眶通红,屏息打量着小丫头:“你想要我怎么惩罚你?”
“吴越任凭云长老处置!”
“云长老,此事非吴越姑娘所说那般,我擅自疏忽亦应受罚。”
听到南楚这番话,黛蓝几乎绝望了。
少女并肩而立,依稀回到旧时。秋澜云骤挑浓眉,勾唇冷谑:“好一个姐妹情深,随我来!”
望着渐行渐远的南楚,黛蓝虽心急如焚,却不得不百般隐忍。她勉强收回视线,接着迅速救治湘妃。
“需要接骨,我已派——”
“滚开!”
“湘妃,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否则你会错过最佳时机。”
湘妃恶狠狠地将她猛甩到一边,咬牙切齿道:“你少惺惺作态!”
“你以为是我告状?”
其实黛蓝也不过恰好经过,她根本不知道三长老的行踪,更遑论其他。
“是不是又如何,快给我找两个侍女来!”湘妃异常恼恨。
秋澜云这个贱人,此仇不共戴天!
湘妃一向尖酸刻薄,对于她的冷嘲热讽,黛蓝忍气吞声惯了。
从年幼无知到彼此嫌隙,待看着她那双无力的软腿,黛蓝情不自禁地落泪。
“哭什么哭,好你个黛蓝,我还没死呢!”
“湘妃你现在好像变了一个人——”黛蓝知道她素来臭美,如今肯定心情惨淡。
“我就这样的性子,当然不如你。成日跪舔庄主,巴结各位长老。眼下庄主一去无影踪,再没人护着你这条忠心狗,小心哪天一命呜呼!”
“你何苦如此歹毒!”
黛蓝倏然颤栗,她霍地松开对方的手臂,垂眸吩咐:“你们带湘妃回房间,其他不用管!”
“你竟敢这么对我……”湘妃彻底发狂。
黛蓝转身擦干眼泪,而后冷漠地瞥向远方。
月儿弯弯,高挂天边。
宽阔的空地上,窈影相对而立。
“你不该来的!”吴越深眸似泉,面容一派坚忍。
“傻瓜。”
霎那间,吴越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南楚?”
许久,她轻声道。
“干什么!”
“我们算朋友吗?”
微风吹动着她们的衣袂,值此良夜,盈光尽染海棠色。
南楚目光微动,神情深究难解:“江湖之大,幸得相识。”
“我也是!”
激动的忘乎所以,吴越不由分说地拽住对方的细腕,心慌耳热:“能在这个世界遇见你,真好啊!”
南楚身子猛僵,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她莫名慌促,恍惚间旋即抽离。
与此同时,二楼绮窗前孤影独立,落寞如雪漫卿山。
“云长老,黛蓝姑娘有事相商。”
“命她进来。”
很快,身后脚步声止。
“你来做什么?”秋澜云疏漠地回眸。
黛蓝躬身行礼,措辞极委婉:“深夜冒昧,奴婢打扰您休息了。不知云长老如何安排,那两位女郎究竟该何去何从?”
“噢,你对她们很关切!”
“奴婢不敢,只是考虑到后面的安排。”
其实秋澜云有意包容,但她不想将这份失控显于人前。按规矩吴越本该当场清离,可她却打算轻拿轻放。因此当有人过分瞩目时,她顿生烦躁:“既然你对遴选这般看重,不如讲讲你的看法?”
头顶的注视令人窒息,黛蓝别无他法,必须保下南楚。于是她反复斟酌,小心翼翼地答道:“依奴婢看来,这两位女郎姿容不凡,弃之着实可惜。再加上她们虽然迟到了,但任务确实也完成了——”
“所以你想留下她们!”秋澜云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熟料她的话,竟被黛蓝错误的解读。对方显然会错了意,蹙眉痛斥:“云长老请放心,即使留下她们亦会进行严惩!”
秋澜云黑眸半掩,微不可察地变脸:“你想怎么做?”
原以为罚站足以教训,不成想众目睽睽,她根本无法徇私。
“不如关在寒室三日。”
仓惶不安之下,黛蓝根本想不到其他好办法。毕竟关禁闭,比饿肚子算好的了。至少她可以借机接济,暗中行庇护之举。
对此,秋澜云却觉得不可思议。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小婢女心思如此歹毒。庄主身边怎么尽是这种人,来日她一定要全部处理掉。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冷眸里蕴笑:“寒室不足以摄人,索性将她们关到城西灵若寺去。”
黛蓝瞬间傻眼,灵若寺出了名的吓人,周围皆是荒坟……
“这个惩罚会不会——”
“你觉得太轻?”秋澜云竭力压抑怒火。
“不不不,奴婢这就按您吩咐去做。”
早知道还不如罚站算了,去灵若寺当真要命!
看着黛蓝远去的背影,秋澜云却自有考量。因为在她看来,灵若寺压根就不可怕,她在那里甚至还有个茅屋。小师妹曾经说过,比起某些人心,鬼神都是可爱的。如今小师妹已经不在了,她暗无边际的余生再无明灯……
山道磷火,忽明忽暗。蓬蒿过人,林深月寒。
荒寺幽寂,杂草掩映。吴越吓得腿软,她可是连鬼屋探险都不敢玩的人呐!
“等等,请你不要走那么快。”
南楚忍无可忍地捏起眉心,努力打起精神安抚:“一晚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哎呀,我能不能拉住你的手。”
说着她薄肩缩成一团,半个身子恨不得贴在对方身上。南楚其实也怕得要命,但她生于乱世,且南宫筠曾死在她手中,所以她已经学会掩饰恐惧了。
“我就在你身边——”
“不够嘛!”
下一刻,彼此肢体紧密相接。瑟瑟发抖的女郎令她理智全无,温热的十指不由分说地拢紧。
“你要知道,有时候活人比死人更可怕,我们先寻个落脚地。”
吴越脑海里一片空白,麻木不堪地跟随着前面的脚步。
“若我们顺利度过今晚,就可以成功晋级。”
耳畔急促的喘息声乍起,南楚难得停住脚步,语带温柔地哄慰。
“好!”
吴越死死咬住下唇,逼迫自己尽量恢复如常。
“要不要进寺里——”
南楚话音未落,吴越当即摇头:“不不不,轻则聂小倩,重则黑山老妖啊!”
“这两位朋友是谁?”
南楚一本正经的发问,骤令吴越转移焦点,恐惧不知不觉释缓:“你真可爱!”
没头没尾的一句赞扬,遽得南楚瞬间面红耳赤。幸得夜色浓郁,不然滚烫的脸庞怎么遮掩。
子夜雾起,她们不能再乱逛了。
仰头观天,北斗指路。
南楚一言不发地埋头前行,“这边!”
“咱们要去哪儿?”
彼时仓鸟尽落梧桐树,白骨坟茔草凄凄,林深处赫然有间茅草屋。
“这里有人家!”
“不不……”
吴越眸子忽暗,肉眼可见地萎靡。
“别怕,我在呢!”
听到南楚的回答,吴越勇气倍增,低声坚定到:“跟着你,我什么都不怕。”
南楚身子一僵,继而带她穿过荆棘来到小屋前。
“我去瞧瞧,你在外面多加小心。”
吴越鼻头微酸,语涩喉哽:“我们一起——”
“不必,等我。”
南楚轻轻拍了拍她,然后警惕地攥拳推门。薄光莹亮,兀自洒落暗室。仔细环视,她摸索着火石将残灯点燃。
茅草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周遭寂静,就连呼吸声都会被放大。
屋外,吴越纹丝不动地等在原地。尽管整个人都快吓得灵魂出窍了,但她仍坚定地守候对方。
南楚刚一出来,她便视线模糊地扑上去。
“你没事就好,我差点担心死了——”
南楚胸口剧烈起伏,眼底更是交织着复杂的情感。怔愣许久,忽然环抱住对方。
“我一直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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