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六楼，白阆已经安静的等在坡道口，看向景少微的目光带有一丝隐秘的关切，但很快就消隐了踪迹，变成和之前一般无二的平静。

“哥哥！”端木越兴奋地跑上前，想要抓住白阆的手臂，但在靠近之后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只扬着一张激动的小脸，“我刚才听见你的声音了！你怎么知道是图书馆？我还以为会是你呢！”

其余几人闻言也纷纷看了过来，脸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好奇。

白阆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道：“我也只是猜测。你们刚才下去之后，我回到阅览室看了一些书，有几点发现。”

“什么发现？”

这是关心做题过程的裴寒。

“哎，不对，如果你不是梦境主人的话，你为什么和其他管理员不一样？其他管理员好像出不了自己的阅览室？”

这是突然发现bug的陆云。

白阆首先看向了陆云：“这个问题的答案，还请稍等一会儿。”

紧接着目光不经意地划过景少微，看向裴寒，道：“在一个和校史相关的书架上，我看到了第一任校长的自传。”

“第一任校长？”郁灵歪了歪脑袋，“是和校园规划有关吗？”

“对，”白阆点点头，继续道：“准确来说是图书馆设计。上面很清楚地说明了图书馆最初设计时的想法，有如同博物馆一般的巨大螺旋坡道，减弱层数的概念，让同学们能够漫步在知识的海洋中流连忘返；大厅之中也有一个漂亮的喷泉，既能起到美观作用，也能让同学们在白噪音中能学习得更加专心。”

“但后期的设计却取消了这两点。”

陆云举手：“这两点设计很明显不太符合实际。坡道还好说，最多就是麻烦一点，造价高一点，对A大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但喷泉就明显有点问题了。”

“喷泉怎么了？多好看啊。”端木越小声嘟囔。

陆云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比端木越强的一点，一下子来了精神：“首先喷泉开起来真的很吵，和雨天的白噪音完全不一样，相信设计师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取消了这个设计。其次，喷泉水汽太重，图书馆又完全是一个密封空间，书籍最怕的是什么？怕火怕水怕发霉，喷泉的存在完完全全是图书馆设计中的大忌。”

“如果只是在小花园里面放一个小喷泉那也没什么问题，但最初的设想是将喷泉放在大厅中，大厅中可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取消也是正常的。”

端木越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校长将没有用在图书馆的喷泉放在了学校南门？”

“是的，”白阆微微颔首，“第一任校长虽然不懂设计，但他懂得尊重设计，知道喷泉不合适之后就主张换了地方，改成了南门的小广场。”

“所以你认为这场梦境是图书馆对于自己原本样貌的复辟？”景少微托着下巴微微出神，仿佛思路已经飘向了别处。

“有这一方面原因。”白阆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景少微发呆的方向，“还有一点是因为那个书架上的所有书都有合理且正常的内容——那些书平常不会有人借阅，就连我也是第一次翻看。”

陆云哈哈一笑：“确实。整个学校估计都找不全几个看过校史的人，更别说看完整个书架，还得过目不忘了。真要有这样的人的话，我们肯定早都发现了，不至于还要找来找去。”

一直沉默的裴寒也赞同地开口道：“怪不得图书馆里对于规章条例的执行已经到了严苛的地步。如果图书馆有灵的话，想来这些年已经忍受不守规则的人群很久了，所以在梦里才格外注重这些。”

“但也不至于直接就让人去死吧——”郁灵想起那些可怕的黑雾，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大点声要死，答错题要死，而且露台上还有曼姐和若琳的尸体……”

裴寒冷冷地打断了她：“那两位同学的尸体是她们自己直接造成的，也是你间接造成的，不用把什么锅都往图书馆身上推，图书馆只是给你们提供了一个场地而已。”

郁灵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不是图书馆，”景少微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地说：“或者说是不是可以把现在的图书馆和坡道、喷泉视为图书馆的一体两面，图书馆的本意只是想让使用者遵守制度，并不想对我们赶尽杀绝——我们原本只要安静地在阅览室里读书就完全可以活下来。”

“但另一面的坡道和喷泉却想迷惑我们，直接将所有在阅览室以外空间停留的存在赶尽杀绝。”

景少微想了想又止住了话头，微微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想法中似乎还差点什么。

众人齐齐陷入沉默，觉得这些理由似乎可以说通，但很多问题还是无法解释。

比如六人中除了身份不同的白阆之外，为什么只有郁灵一人有学生卡，且学生卡还在裴寒手中？明明端木越也是A大记录在册的学生。

比如为什么景少微、陆云、郁灵三人都多多少少显示出了特殊能力，而另外三人却没有任何异常？

再比如楼顶的两具尸体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梦中，是因为裴寒郁灵的存在所以出现，还是因为尸体的存在，才导致他们二人被拉入梦中？

但不管怎么说，梦境主人的身份已然确定，他们的当务之急不是事无巨细的搞清楚大大小小的问题，而是趁着安全快速想办法离开。

“一楼肯定是不能去了，去了也只能待在自习室里。”

陆云对刚才的场景还有些后怕，直接转向景少微，问：“景老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景少微抿抿唇，她只能按照对梦境的常规理解来理顺思路：“如果你是图书馆，你觉得我们怎样做才能让你满意？”

端木越托着下巴：“首先肯定是遵守图书馆里所有的规章制度。”

郁灵点头：“但我们也一直没有违反过，不然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陆云想了想，道：“一楼的喷泉是静音的，是不是说明图书馆也觉得它吵闹？要不我们下去把它的电机拔了？或是更直接一点——索性拆了喷泉？”

“喷泉不好拆，坡道更不好拆。”裴寒摇头否定了陆云的说法。

“那你说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景少微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我觉得应该不是这种大动干戈的解决方法，别的且不说，真的要拆的话图书馆又有什么必要生造出来这两个本来就被舍弃的东西呢，坡道和喷泉的存在对于我们来说虽然是负面的，但图书馆对它们的感情应该并不像我们想的这么简单。”

“要不先试试阿越的猜测，”白阆垂眸看着自己指尖，轻声道：“大家回到阅览室看看书，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再继续讨论。”

“可我们唯一的学生卡也早都不见了。”陆云抓了抓头发，神情懊丧。

没有学生卡就没有办法用合乎规定的方法进入阅览室，唯一能选择进入的就是一楼的自习室。

但只要他们一下去，刚才的那一幕百分百会重复上演，而他们已经没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

白阆神情舒朗，对陆云淡淡一笑：“还记得你刚才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陆云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上来，“对了，你能够走出自己的阅览室！”

白阆微微颔首，看向其他人：“特殊阅览室有一扇和办公室联通的小门，从特殊阅览室到办公室并不算是擅离职守，而作为一个办公人员，偶尔出来透透气理一理思路，也不算是在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陆云有些呆滞：“梦境中居然有bug……”

白阆眉目淡淡，抬眸看向景少微，用目光询问她的决定。

景少微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很快点了点头：“目前来看，黑雾唯一不会进入的地方就是有明确规章制度的房间，大家进去歇一歇也好。”

特殊阅览室面积不大，只有两张可供阅读的桌子，六人人手一本校史相关的书籍围坐在桌前，偶尔看到和图书馆相关的内容就用纸笔讨论，看起来倒也颇为和谐。

只是没过多久，年纪最小的端木越就有点不太看得进去书了，捧着一大本书打起了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竟像是要睡着。

郁灵最先发现了这一点，碰了碰旁边的景少微，用眼神问她要不要叫醒端木越。

景少微见状轻轻摇了摇头，端木越不会睡着的，如果她睡着了，就说明是图书馆想让她睡着，至于睡着之后是做梦中梦还是直接出梦，都得看梦境主人的意愿。

所有人都小心地观察着端木越，直到她脑袋一歪，真的睡着了，身体如同光点一般逐渐消散，才或是惊奇或是担忧地看向景少微，想从她这里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出梦了。

景少微的口型十分清晰，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景少微也从刚才端木越的行为中得到了启示，在纸上写了硕大的几个字：

认真看书！

看到困、看到入迷、看到大脑容量不足，应该就会被图书馆判定为爱学习的好孩子，送他回去好好休息。

剩下的五位成年人都开始了心无旁骛地埋头苦读，裴寒最先离开，紧接着是郁灵，然后景少微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发现陆云不知何时也已离开，整间阅览室只剩她和管理员白阆。

“你……还没看好？”景少微刚想收回目光，就对上了白阆看过来的视线，只好有些尴尬地轻声打招呼。

她早就该在三楼时好好看书，如果当时不折腾，她或许早都出梦了，如今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的解决方法竟还是看书，当真是令人扼腕。

“这些书我都看过了，”白阆脸上流露出些许无奈，“而且我不像你们在之前消耗了很多精力，估计还要看很久。”

景少微了然，他在上面既没有体力活动又没有太多脑力支出，再加上这是他现实中的工作地点，对这里十分熟悉，而且又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没办法把一本书看很多遍，所以消耗起脑力来竟然显得有些困难。

好一个凡尔赛。

景少微在心里暗暗咬牙，面上却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那我们一起加油。”

“嗯。”

白阆轻轻应了一声，便低头看向手上的书，但过了好久都没翻过一页，直到景少微的身影消失，他才抬起头来，看向景少微坐过的位置，眼中是再也隐藏不住的热切思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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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