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季青离第三次调整领结时,经纪人林岚的叹息声几乎要穿透化妆间的镜子。

“我的小祖宗,这可是江竹屿的庆功宴。”她将鎏金请柬拍在化妆台上,美甲磕碰出清脆声响,“你上周在游艇派对的壮举,董事会已经很不满了。”

镜中人扬起下巴,钴蓝色西装衬得他像只骄傲的孔雀。季青离转动尾戒,钻石切面在顶灯下折射出细碎锋芒:“不就是把张导的儿子踹进泳池?谁让他对女演员动手动脚。”

“那是华晟影业的太子爷!”林岚扶额,“你父亲今早特意嘱咐……”

化妆刷啪地摔进粉底盘。季青离霍然起身,水晶吊灯在他眉骨投下阴翳:“别提他。”喉结滚动间,锁骨链上的蓝宝石吊坠微微发颤,“告诉老头子,今晚我会亲自向江大影帝道歉。”

加长林肯驶过跨江大桥时,季青离正盯着手机里偷拍的照片。画面里江竹屿站在威尼斯电影节的红毯上,黑色缎面西装像是把夜色裁成了礼服。那双灰蓝色眼睛隔着屏幕望过来,让他想起阿尔卑斯山脉终年不化的雪顶。

宴会厅门打开的瞬间,香槟塔折射的水晶光晕里,他准确捕捉到了那个身影。江竹屿正在露台接电话,月光顺着他的下颌线流淌,在喉结处积成一小片银潭。季青离鬼使神差地靠近,柑橘调的香水味先于声音抵达。

“您要的道歉。”他晃了晃香槟杯,琥珀色液体在杯中划出危险弧度,“不过江先生应该不缺这种廉价表演?”

江竹屿转身时带起的气流卷着雪松气息。季青离忽然意识到对方比他高半个头,这个认知让后颈泛起细微战栗。影帝的目光落在他锁骨链上,又移向耳垂的蓝钻耳钉,像在鉴定珠宝真伪。

“季少爷的道歉方式,”低沉的声线裹着香槟的凉意,“是把所有采访车引到地下车库,再当众泼投资人酒?”

季青离瞳孔骤缩。两小时前他在车库撞见某制片人骚扰新人演员,确实用玛歌酒庄的红酒给对方做了次淋浴——这人怎么知道的?

未及反应,腕骨突然传来灼痛。江竹屿扣住他手腕疾步走向安全通道,黑色大衣下摆扫过他的西裤。旋转楼梯间的感应灯次第亮起,他在眩晕中听见皮带扣碰撞金属栏杆的脆响。

“二十八家媒体正在西侧电梯蹲守。”江竹屿将他困在消防栓与胸膛之间,呼吸拂过他耳际,“令尊刚注资我的新电影,在舆论失控前——”尾音消失在突然爆发的快门声中。

季青离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江竹屿的拇指正按在他腕间脉搏,仿佛在丈量他心跳的频率。安全通道绿光里,影帝眉间蹙起极淡的纹路,像是常年积雪的山脊被风蚀出的裂痕。

“你……”

“安静。”江竹屿突然抬手捂住他的嘴。季青离的抗议变成湿热气流,在对方掌心晕开一小片雾。他听见纷沓脚步声掠过门外,混着记者激动的粤语:“肯定在消防通道!刚才监控显示……”

鼻尖萦绕的雪松气息忽然混入铁锈味。季青离垂眸,看见江竹屿挽起的袖口下,小臂有道新鲜血痕正在渗血。方才拉扯间,消防栓的金属边沿划破了皮肤。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舌尖。

江竹屿触电般缩手,灰蓝虹膜泛起涟漪。季青离舔着唇上残留的血腥气笑了:“影帝先生的血液里,是不是掺了冰碴?”他故意贴近对方渗血的伤口,“这么冷的人,伤口愈合得会很慢吧?”

感应灯骤然熄灭。黑暗放大了衣料摩擦声,季青离感觉后腰撞上坚硬的消防柜。江竹屿的气息第一次出现波动,黑暗中传来金属扣解开的轻响。下一秒,带着体温的大衣裹住他头顶,龙涎香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不想明天上头条就别动。”江竹屿的声音贴着耳膜震动,季青离这才发现他们几乎胸贴着胸。透过羊绒布料,他听见对方稳健的心跳,像深海传来的次声波。

当安保人员赶来驱散记者时,季青离正蜷在江竹屿的大衣里数他的心跳。第一百七十三下,影帝突然松开禁锢:“危机解除。”

季青离掀开大衣,看见江竹屿正在用方帕包扎伤口。月光将他的侧脸雕琢成大理石像,连垂落的睫毛都像凝着霜。那道血痕横亘在冷白皮肤上,竟显出几分禁忌的美感。

“喂。”季青离扯下锁骨链穿着的蓝宝石吊坠,“消毒的。”他将吊坠按在对方伤口,冰蓝宝石瞬间沁出血珠,“中世纪骑士都用这个处理剑伤。”

江竹屿终于正眼看他。那目光像X光穿透皮囊,季青离脊背窜过电流,却扬起更明媚的笑。他伸手勾住对方领带,在记者们折返的喧闹声中轻声呢喃:“你刚才心跳快了十一拍,江老师。”

夜风卷着露台的纱帘掠过他们交缠的衣角。季青离没看见江竹屿瞬间收紧的指尖,也没听见远方乌云深处酝酿的雷鸣。后来他总会想起这个瞬间,这是命运齿轮开始转动的初响。

季青离把鎏金请柬甩在真皮座椅上时,车载香氛系统正播放着肖邦的《雨滴》。司机老陈从后视镜瞥见小少爷把蓝宝石吊坠咬在齿间,钴蓝色西装下摆沾着半干涸的红酒渍。

“去西郊马场。”他突然说。

迈巴赫急刹在梧桐大道时,暴雨正劈开暮色。季青离赤脚踩进马厩的草料堆,湿透的白衬衫紧贴着后背蝴蝶骨。追风从隔间探出头,温热的鼻息喷在他渗血的掌心——这是十三岁那年母亲送他的汉诺威马。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父亲发来的监控截图刺痛视网膜:江竹屿私人休息室的定位,凌晨三点十七分。附带信息冷得像手术刀:“去道歉,或者永远别进老宅祠堂。”

雨帘中驶来的库里南溅起水花,季青离把马鞭缠在手腕,金属扣刺青般嵌入皮肤。后座降下的车窗里,江竹屿正在读《海边的卡夫卡》,暖黄阅读灯给他侧脸镀上蜂蜜色的光晕。

“江老师也信这种威胁戏码?”他撑住车顶俯身,雨水顺着下颌滴在书页的鲸鱼插画上。

江竹屿合书的动作惊起细微气流:“季先生需要明白,令尊的投资不是护身符。”他抬眸时,季青离才注意到影帝眼尾有颗淡褐小痣,像雪原上唯一的生命痕迹。

车载檀香突然被柑橘香冲破。季青离挤进后座,湿漉漉的裤脚蹭过对方熨烫妥帖的西裤:“那江老师要不要试试真正的威胁?”他举起手机,锁屏是江竹屿在安全通道皱眉的偷拍,“比如顶流影帝深夜私会纨绔公子……”

话音戛然而止。江竹屿钳住他手腕的力道像冰冷镣铐,季青离撞进对方怀里时才惊觉这人的体温竟比雨水还凉。皮革香混着药膏气息钻入鼻腔,他看见影帝衬衫领口下隐约的疤痕,像蜿蜒的白色蜈蚣。

“令尊没教过你……”江竹屿的呼吸拂过他结痂的耳洞,“在深渊边试探的人,通常死得最快?”

车顶传来雨点密集的鼓点。季青离突然笑起来,指尖划过对方领口金丝绣的雪松纹样:“真巧,我上个月刚把教礼仪的老师气进疗养院。”他故意用膝盖蹭过影帝大腿,“不如江老师亲自教我怎么……”

剧痛从手腕炸开。江竹屿将他反扣在真皮座椅上,灰蓝瞳孔泛起金属冷光:“明天剧组见,季少爷。”车门打开的瞬间,雨水裹着马场青草味涌进来,“记得穿戏服——如果你还想继续玩这个游戏。”

季青离躺在暴雨里看尾灯消失在拐角,腕间红痕与耳垂蓝钻同样灼眼。手机在积水里亮起,林岚的信息跳出屏幕:《白昼捕月》男二合同已签,明早八点造型。

化妆镜环绕的强光灯下,季青离扯松领带。民国长衫的盘扣卡住他喉结,金丝眼镜链缠着锁骨链叮当作响。镜中突然出现的江竹屿让他手指一颤——对方穿着同款月白长衫,却像从泛黄旧照里走出的贵公子。

“眼神。”江竹屿将怀表链绕在指尖,“程雪生这时候应该带着毒药。”

季青离转身时眼镜链扫过对方手背:“江老师入戏真快。”他抚上江竹屿的领口盘扣,“剧本第七页,程雪生要给沈月白下毒时……”手指突然被攥住,江竹屿眼底泛起他看不懂的阴翳。

“季青离。”这是影帝第一次完整叫他的名字,“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

试戏片段是双男主诀别戏。当季青离念出“这世道容不下满月”的台词时,江竹屿突然伸手抚上他后颈。指尖温度刺得他战栗,却在抬眼瞬间坠入对方眼底的暴风雪——那不是沈月白该有的眼神。

“卡!”导演激动地摔了剧本,“就是这个!江老师改得好!程雪生表面下毒实则……”

季青离没听见后续。江竹屿仍维持着掐他后颈的姿势,拇指按在动脉处:“现在明白了?”低语混着化妆间的橙花香,“你以为的剧本,不过是冰山一角。”

更衣室的门在身后关上时,季青离扯开长衫领口。江竹屿留在后颈的触感挥之不去,像块融化的冰。手机屏幕亮起陌生号码的短信:“今晚十点,地下车库B区。”

当他看见江竹屿的助理往垃圾桶塞药瓶时,终于明白这场游戏的危险性。阿普唑仑的标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季青离用脚尖碾碎药片,苦杏仁味在舌尖漫开——和母亲葬礼那天的气息一模一样。

黑色迈巴赫驶来时,他正把玩着从江竹屿化妆间顺走的银质拆信刀。车窗降下,影帝苍白的脸色印证了他的猜测:“季少爷对他人**的兴趣,倒是和演技成反比。”

季青离将拆信刀抵在自己心口:“江老师要不要赌一把?”刀尖挑开衬衫纽扣,“看我能不能演出最真实的恐惧?”

寒光闪过,江竹屿夺刀的动作快得惊人。季青离趁机钻进副驾驶,安全带扣响的瞬间,他嗅到对方身上浓重的药味:“去南山墓园。”手指划过车载导航,“或者我现在就发微博说我们在车震。”

仪表盘蓝光里,江竹屿握方向盘的指节泛白。季青离凝视他侧脸那道被刀尖划出的血线,忽然想起昨夜马场暴雨中,自己手腕同样位置的红痕。某种隐秘的镜像感让他心脏狂跳,像是窥见了命运精心设计的对称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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