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凌晨一点了。
“可不可以不要说了?”
虽然用的是很委婉的商量语气,但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耳边连麦打游戏敲键盘的声音瞬间减小。
舍友摘下耳机,略带询问地看了他一眼。
大四,无课,已答辩,不考研,凌晨一点,正是腥风血雨鏖战时刻。
况且,他看了一眼迟北辰面前摆着的平板,他追的剧也恰好播到**。
“怎么?要睡了?”
“我不困,在和别人聊天,刚才是在和他说话,不是要针对你。”
迟北辰边解释边往椅子里缩了缩,他身量本就不高,再蜷起来,就只能看见一颗毛茸茸的头了。
说是这样说,舍友眼睁睁看着他揉了揉眼,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他关掉游戏,目光带上关切,伸长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够?看你这两天都无精打采的。”
迟北辰最近有点怎么都吃不饱,又熬了几天夜,脑子已经发木了,他迷迷糊糊知道有人在和他说话,已经分不清是系统还是眼前的人了,于是闭着眼点头:“你说得对。”
“过两天等他俩回来一起出去吃顿好的,奖励一下自己,北城中心?”
“别去……”系统这段时间像幽灵一样,言语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偏偏又不解释,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去,还天天训他,他什么都没做还有错了。
“我都可以。”
迟北辰脾气上来了,点头答应,顺便又打个哈欠。
舍友见状,洗了把脸上床倒头就睡,还不忘说一声晚安。
没一会就响起了规律的鼾声。
迟北辰强撑着暂停了视频,把自己甩上床,眼已经睁不开了,心里还在小声反驳系统。
“我没说错,你最近就是在一直说我,我不喜欢这样。”
他有点难过,也有点生气。
“系统你最近怎么了,天天发火,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想起了刚上大一的时候,记忆已经淡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自己当时很笨,非常客观的笨,走路都能自己绊自己,社交也不会,一句话能噎死三个人,每次无意冷场,三个舍友都会为他庆幸,“庆幸还有一张无辜脸”,大部分接人待物都是系统教他的,它几乎可以说是自己生活上的老师,虽然自己现在偶尔也浑浑噩噩,但比起当初已经好太多了。
他正常了,系统反倒开始反常,天天怂恿他出门玩,今天甚至用了很强迫的语气。
“你再说我,我就真的生气了。”
被舍友发现估计会感到新奇,迟北辰,全专业公认最好脾气的人,作业随便抄,小组作业永远任劳任怨,除了被告白那几次,从没红过脸。
哪怕是被告白那几次,脸色也是青了红红了青,告白的人还没说话,他睁着一双无辜的眼,先哭了,传开之后再没人想和他发展一段不一样的感情,他清净了,系统又不让他安静。
那段时间迟北辰满脑子想的都是《劝学》,系统用抑扬顿挫的语气念出来,机械音,让人瞬间冷静,就算是他真有谈恋爱的想法,也已经被系统折磨没了。
系统没说话,在自我检讨,迟北辰向来耐心十足,哪怕已经困得要死了,还在等系统回话。
“我错了。”
“原谅你。”
“而且我一点都不懒,只是单纯不想出门。”
他深吸一口气,叹了出来,还想着和系统解释,他觉得系统最近的控制欲越来越强了。
“但是你已经整整十天没出过门了,已经有了病气,从脸色看,是十分的苍白病态!”
有吗?
迟北辰真的打开了手电筒,眯着眼端详着自己的脸,苍白?病态?分明连黑眼圈都没有。
他的体质一向诡异,熬夜十天面色也红润,甚至都没有黑眼圈,从八阶楼梯上摔下来也像没事人一样,但稍微吃的差点当天就能进急诊,迟北辰把这总结为外刚内柔。
反倒是系统天天夸大其词,挑食要说,晚睡要说,走路玩手机也要说,好像稍一不注意,他就会把自己作死。
他也是小说看多了,从有记忆起就有个系统天天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本来以为自己是气运之子,就要开启打怪升级的热血斗争之路了,结果这么多年过去,看系统表现,更像是自带一个管家,事事都要管的管家。
管家系统最近脾气很暴躁,稍不如他意就开始念经。
迟北辰也不愿意真让系统担心发愁。
“今天睡醒我就出门,玩上一天行不行?”他叹了口气,在系统的絮絮叨叨中妥协了。
系统很快安静了,又在迟北辰闭上眼之后解释了一句:“不是非得出门,是现在非要走的远远的才好。”
根据以往的经验,系统在说服他前已经做好了攻略,去哪里玩,怎么去,玩什么,玩多久,迟北辰又没有非做不可的事,大部分时间也就依它了,但这次他有自己的想法,一来最近身体确实有点难受,不想跑太远,二来他已经有想去的地方了,于是这次决心不听系统的。
当天,趁系统还没起,他先收拾好走了,是的,他的这个系统会跟着他一起睡觉,它自称是休眠,但有的时候比他醒的还晚。
他随手截了辆出租,轻手轻脚地上去,司机见状,也笑眯眯地轻声问他:“我们去哪里?”
迟北辰把手机递给他看。
司机启动了发动机,目的地不算远也不算近,开车大概要近一个个小时。
车里没有播放广播,非常安静。
“你是这儿的学生?”
迟北辰点点头没说话,他现在还是很困,睡了和没睡一样,而且身体更难受了。
“那你学习还挺好啊,明大可不是谁都能上的。”
司机照例恭维,这下迟北辰连头都不点了,直接闭上眼,准备趁这段时间小睡一会。
司机不遂他的意。
“今年大几呀?”
“有没有女朋友?”
“一个人去爬山?”
顾客没有吭声,司机从后视镜盯着他看,顾客长了一张很清纯的脸,看起来乖巧单纯,明明惹人怜爱,现在表情冷漠,正垂眸补眠。
迟北辰出门很急,只套了一件厚卫衣,穿着运动鞋,背了一个不小的包,眼下有些冷,手背血管清晰可见。
“你长这么好看,追你的人一定很多吧?”
迟北辰这次睁开了眼,隔着后视镜和司机对视,迟北辰眼仁是很浅的颜色,平时只要没表情就显得很疏离:“没有人追我。”
“是吗?看着不像。”司机干笑两声,咽了咽口水,还想接着找话题聊。
“我想休息一会。”
“那不打扰你了。”
迟北辰说要休息,眼一直盯着方向盘没动过,司机隔两三秒手就要神经质地抖动一下,车倒是开得很稳。
看迟北辰没睡,司机又开始笑着找话:“听说这座山上有个百年不……”
“到了。”
迟北辰出声打断他。
这也是他最近不愿出门的原因之一,好像从大四开始,他就经常被莫名其妙地搭讪,之前他还听不出来,问什么答什么,经系统特训后,他已经熟练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应该拒绝回答。
迟北辰皱了皱眉,这个司机的言行让他格外不舒服。
山前只有一条笔直的断头路,不少人因为堵车抱怨过这个糟糕的规划,但政府确确实实在努力修路,每次路修到一半就被叫停,每一届政府都是如此,官方口径是“规划与实际操作出现偏差,需要重新进行评估”,传言是这座山上有个神仙,神仙说他要下山,只能走这一条断头路。
传的神神叨叨的,迟北辰虽然有个系统,但仍然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坚定的无神论者不信这些传言。
他出门带的东西向来很少,只每天必须的两升水都压的他肩膀疼,也没多少带别的东西的想法了。
爬山的不少,有晨练的已经开始往山下走。
“我们这是在哪里?”山不算特别高,他爬到一半的时候系统悠悠醒来。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天气预报说一天都不会出太阳,山上的雾到现在都没散,迟北辰出门扫了一眼天气预报,当时就顿感无语,这个天气让他出门,不敢想系统有何居心。
太久没运动,他爬山有点累了,席地而坐喝了点水,现在距离山顶也不剩多少路程,迟北辰向山上看去,身体好像又不那么难受了,他把系统的提问归到了无需回答。
北城不是旅游城市,北城山也不是旅游景点,北城就一座山。
因为不是旅游景点,北城山上没有人工打的石阶,但因为北城只有这一座山,人走的多了也就有了路。
四月就算是晌午,山风吹来也有些凉,迟北辰打了个颤,继续向山上爬,说来也巧,他大学上了四年,全国各处的旅游胜地也去了不少,还从没有过爬这座山的念头。
还是他舍友建议的,这里的地理位置其实相当好,远眺能看到整座城,临近毕业,他想把这里画下来。
从山上向下看,他先去找自己家,雾气蒙蒙不甚清楚,凭感觉确定了大概方位又去找学校,这个非常容易发现,巨大的一个圆,零零散散许多颜色一样的建筑,时常因为绿化太少被各种嫌弃。
他一旦开始作图就异常专注,不然就会发现系统问完话后变得非常沉默。
“已经不早了,我们走吧。”
系统的机械音和往常也不一样,至少迟北辰印象里从没这样轻柔过。
他看了看表,才下午六点,太阳还没落山。
他抬头向身后看去,路灯已经都点起来了,光断断续续连接起来,从高处看像一团散乱的线,有爬山的人正在下山。
山上的灯比路多,以前有这么多灯吗?
他没仔细观察过,揉了揉因长时间低头发酸的脖颈,拿来做堵住系统的借口了:“别怕,有灯呢。”
系统于是不再说话。
等天彻底黑下来,已经没办法画图了,他才收拾好自己的装备,准备下山。
转头的时候就愣住了。
“我们上山的时候是这条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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