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洛望飞的家门时候,向晚星整个人几乎要散架了,两腿直打颤,虚弱无力地喊了一声“阿姨,救,救命”,整个人半跪着扑进叶芝怀里。
叶芝系着围裙,还以为向晚星遇上什么变态,把她护在身后,把门重重一关。
一只青筋暴起的手伸出来卡住了门。
向晚星抖了两下,叶芝也紧张起来,举起手中的锅铲,还狠狠地砸向这位不速之客。
“妈!是我!”门被推开,洛望飞走进来,看见落下的锅铲,下意识退后一步,大喊出声。
可惜太晚了。
叶芝的脑子反应过来了,但是来不及喊停肌肉。
只听到一声闷响,洛望飞捂着肩膀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看了一眼叶芝,又看了一眼躲在叶芝身后的向晚星,“你们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他都不要求这俩人道歉了,至少得要个解释吧。
叶芝尴尬地笑了一声,解开围裙朝着厨房走去,顺口就把锅甩回到洛望飞头上,“哎呀,你这孩子,回来又不说一声,我怎么知道是你。”
洛望飞面无表情地接了一句:“那我以后回来先报姓名再报身份证,您还不放心的话,再对个暗号?”
叶芝走进厨房端菜,假装没听到,“快来吃饭,菜都冷了,今儿个我特意去超市买排骨压的高汤。”
向晚星跟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叶芝进厨房,然后也捧了菜出来,帮着叶芝摆盘,“哇”的一声,极为给面子。
洛望飞看了一眼,嗯,菜果然是向晚星爱吃的菜,排骨汤也是向晚星喜欢的。
谁见了不说一句母女情深。
而他洛望飞纯属多余。
向晚星已经埋头吃了起来,洛望飞还站着,叶芝催他过来“杵在那里干嘛呢?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你看看几点了都,吃完赶紧写作业。”
洛望飞的肩膀不疼了,但是心累。
他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拉开向晚星对面的椅子坐下,抄起筷子,专门去拦截向晚星想夹的菜。
或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今天的向晚星格外好欺负,被抢了菜也不吵,只是仰起头睁圆了眼睛,毫无攻击性地对他表示谴责。
但人性总归是恶劣的,她的示弱并不能让洛望飞释怀,反而更想欺负她,直接摁住了她的筷子,要去夹她已经戳中的鸡翅。
叶芝看不过去,把洛望飞的筷子拨开,亲自把鸡翅夹到向晚星碗里,瞪了不懂事的洛望飞一眼,“干嘛呢你?十几个鸡翅,非得抢这一个,平时也没见你多喜欢。”
叶芝又夹了一个鸡翅给洛望飞,洛望飞端着碗避开了。
他就喜欢向晚星碗里那个,其他的没意思。
“我喜欢的海鲜您也不给做啊。”
叶芝心里那点微末的愧疚和母子情深在洛望飞的不懂事里消散全无,“那晚星对海鲜过敏啊,人家来吃顿饭,你让让怎么了就,这么大人了,斤斤计较的。”
洛望飞彻底没胃口了,也懒得和叶芝争,只在心里腹诽。
说得向晚星是个稀客一样。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见面,一大半时间都得在一块儿吃饭,哪怕向晚星的母亲在家,叶芝做饭的时候也经常把菜盛上一碗让洛望飞送过去。
珠圆玉润的向晚星在叶芝眼里硬生生变成了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可怜。
拜托,向晚星的母亲都是小老板了,她们家都比自家有钱了,叶芝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向兰早起晚归卖卤菜,向晚星可怜巴巴在菜市场写作业。
那个时候向晚星也不是真的小可怜啊,菜市场小霸王,爱占小便宜的大爷大妈都拿她没办法。
谁也不能在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女孩面前占理。
当然,小向晚星的手下败将里,也包括了前任孩子王,小地头蛇洛望飞。
回忆往昔,洛望飞心里更不是滋味,匆匆吃了几口了事,撩了筷子说要去写作业。
向晚星也吃完了,积极地捧起碗对着叶芝说“阿姨,我来洗碗吧。”
洛望飞步伐一顿,颓丧地立在原地,耷拉着眼皮,内心深深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叶芝欣慰地拍了拍向晚星的手,脸上笑开了花,“哎呦,不用,不用。”
话头一转,叶芝声音冷淡下来,拿出了在单位的领导架子,命令洛望飞道:“过来,把碗洗了去。你看看人家晚星!每次都要我说你!”
洛望飞沉默了,这么多年,不都是他洗的碗吗?
从小到大,向晚星就第一次来他们家的时候洗了碗,也不算洗,把碗泡到水池里,就这还把碗打碎了。
后面她更是碗都不碰,嘴皮子一掀,然后极其流畅自然地在叶芝的夸赞中把碗交给被吩咐的洛望飞。
苦力他出,功劳向晚星拿。
算了,习惯了。
洛望飞已经麻木了,没好气地拿过碗碟往厨房走,熟练地打开水龙头,找出洗洁精干活。
洗到一半,厨房门推开,洛望飞认出是向晚星的脚步声,继续洗着碗,习惯性往旁边伸手去拿菜碟却摸了空。
洛望飞觉得奇怪,回身去看,瞧见向晚星呆呆端着脏污的菜碟站在厨房里,心虚地看着地面避开他的视线。
真是太奇怪了。
往常向晚星都是走过来把菜碟直接放在台子上,笑嘻嘻地说“辛苦喽”。
嚣张到让人想教训她一顿。
今天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从一个气鼓鼓的河豚变成了蓬松的棉花糖。
棉花糖只会让人有想揉捏的**。
“你傻站着干嘛呢。”洛望飞把洗好的碗碟放到一边,冲干净手上的泡沫,“赶紧把碟子拿过来,不然你来洗。”
向晚星如梦初醒般回神,“哦”了一声,毫无防备地走到洛望飞身边,把碟子放下,回身却发现洛望飞堵住了她的去路。
向晚星心里一惊,往后退的时候脚后跟踢到壁橱发出一声闷响,慌乱地心如擂鼓,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时间安静地流淌过去,她才确认厨房外的叶芝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动静,悄然松了一口气。
而罪魁祸首洛望飞全程低头注视着她的慌乱,饶有兴味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你心虚什么?”
向晚星底气不足地抬眼看着洛望飞,忍不住在和他对视的时候想移开视线,只好双手背到身后,撑在洗手台上,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增加几分底气,板着脸呵斥他,“你干嘛?知不知道男女有别的?”
洛望飞闻言惊讶地挑眉看着向晚星:“你什么时候去泰国变性了吗?咱俩之间还得讲男女有别这玩意。”
那点隐秘的暧昧和欢喜荡然无存,向晚星气得想踹他,洛望飞站在原地,抬腿把她不安分的小腿卡住,抵在壁橱前,让她动弹不得。
“你到底想干嘛?!”向晚星又羞又臊,气急败坏的声音带上些哭腔,像是被欺负了一样,脸也红彤彤的。
可惜洛望飞对她并不存在怜香惜玉,反而享受着她此刻的软弱可怜和狼狈。
此刻的向晚星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柿子,表皮都流着一种令人垂涎欲滴的蜜色,散发着甜甜的香气,诱惑着人伸出牙齿,去咬破她薄薄的皮,吸吮浓稠甜蜜的浆汁。
向晚星想躲,他偏偏恶劣地弯下腰,仰着头看着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堵死她的退路,一眨不眨盯着她,似乎想找到她性格切换的原因。
“你好烦啊。”向晚星被盯得不耐烦,但又推不动他,只能不耐烦地抱怨,“幼不幼稚,无不无聊,我还得去学习,懒得陪你浪费时间。”
这抱怨声也轻飘飘的,没什么杀伤力,不像从前一样尖锐,反而像是一片挠痒痒的羽毛,激起洛望飞的恶趣味。
他依然堵着向晚星不肯放她走,“看小说的时候你不想着学习,在外面逛街的时候你不想着学习,偏偏这会儿你想起来了,怎么着,学习是你的舔狗啊,平时你对它爱搭不理,想起来了就要随叫随到。”
向晚星抬起头,眼睛里冒出一簇小火苗,正要开口和他对骂,洛望飞把衣领拨了一下,露出锁骨旁边发红的肩膀,“你看你做的好事。”
向晚星愣愣看着洛望飞,他的头发被水打湿了些,白色的T恤也有些沾上水,晕染出一片浅色,半边肩膀露出来,少年人漂亮的锁骨旁边是一片胭脂色的红。
洛望飞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浑然不知向晚星此刻满脑子都是馋他的身子。
这是我可以随随便便看的吗?!
向晚星没有一丝丝的火气,浸泡在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幸福里。
以至于她完全听不进去洛望飞在说什么,只是红着脸看着洛望飞的肩膀,连眼睛也不眨,生怕错过一秒。
虽然洛望飞私底下幼稚记仇又毒舌,但是他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斯文白净,偏偏眉目深邃,眼尾上挑,勾出几分傲气不驯。
身材也是美少年独有的高挑纤细,一把瘦腰,但是肌肉薄而有力,白皙皮肤下游走着淡淡的青色血管。
放在漫画里,高低得是一个病弱BOSS,乍一看斯文无害,暴起伤人快而精准,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擦着手上的血走远了,挑着剑去买酒喝。
洛望飞以为向晚星的沉默不语是在乖乖听训,哼了一声,把衣领拉回去,收回手,“知道错了就行,你要是还敢有下次,我可没这么好说话。”
向晚星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重新开放了自己的听觉,听见这话,出于本能回了一句:“可这也不是我干的啊,是阿姨打的,你要算账找你妈去。”
洛望飞:?
向晚星是怎么在乖巧和狗之间无缝切换的?
变得也太快了。
钢铁侠变身还得有个前摇呢。
洛望飞忍着怒气质问她:“你是说,你告状之后害我被打跟你没有关系是吗?”
向晚星很小声地纠正他:“你被打是因为阿姨关门的时候你正好伸出一只手,跟恐怖片一样,吓到她了,所以她才挥锅铲的,跟我告状没有关系。阿姨年纪大了,压根就没想起来我告状的事情啊,要不然她不可能不骂你的。”
“向晚星。”洛望飞几乎是咬着牙蹦出一句“合着我还得感谢你没有旧事重提让我少挨了一顿骂?你是这个意思吗?”
向晚星抿着唇不说话,但是朝他眨巴着眼睛,给予无声的肯定。
洛望飞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怎么会觉得向晚星乖巧可欺。
今天不收拾收拾向晚星,他是睡不着了。
洛望飞正想着要怎么收拾她,听见叶芝在客厅里叫向晚星名字。
向晚星伸长了脖子正要答应,洛望飞低喝一声“不许出声!”
向晚星真就没有出声,很是茫然地仰着头看他,一副乖巧无辜的样子。
但是洛望飞已经不会再上当了,撇开头对着客厅喊道:“她回家了。”
“她书包还在这里呢。”叶芝拿起向晚星的书包去对面敲了两下门,没得到回应,回来对洛望飞嘱咐了一句“你爸学校有个家长闹事,我去处理一下。我敲她门没反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等下看看去。”
洛望飞“哦”了一声,并不是很上心的模样,惹得叶芝很是担忧,边穿外套边念叨,“晚星一个女孩子,你让让嘛,怎么现在这么冷漠。小时候你还哭着抱怨她不跟你玩。”
“妈!”洛望飞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声音,打断了叶芝的碎碎念,“你赶紧去吧,我知道了,以前的事情别提了,都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都记不清了。”
叶芝还想说些什么,又是一个电话打来,她一边接电话一边出门了,临走前看了一眼洛望飞,一个困惑的想法转瞬即逝:这大夏天的,他坐在厨房边的角落里干嘛,又热蚊子又多。
叶芝的脚步声远去之后,洛望飞才站起来,把厨房门拉开,对着里面的人冷声道:“看到没有,我妈也走了,这下谁也救不了你了。”
向晚星嘟囔了一句:“破喉咙。”
“什么?”洛望飞怀疑自己幻听了。
向晚星摇摇头,想说没什么,但顶不住洛望飞的严厉目光,只得小声解释:“小说里坏人都这么说嘛:'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洛望飞脸色一黑,他自然是知道这个梗的,也知道一般说着这种话的是什么人。
流氓,色狼,一边把女主逼近角落,一边猥琐下流地狞笑着。
他看了看此刻的站位。
哦豁,向晚星正好站在昏暗的厨房角落里。
他的神经突突直跳。
向晚星总是一句话就能把他气得半死。
“你给我出来!”洛望飞把门推开,然后朝客厅走去,坐在沙发上,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向晚星在他对面坐下,抱着书包望着他,一副你想怎么样的可怜柔弱小白花模样。
他已经没有了欺负的**,只觉得心梗,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向晚星,你最近到底什么毛病?”
“我很健康,也很正常,你才有毛病。”向晚星依然一副占据道德高地的坦然模样,换一个人来都要怀疑人生去反省自己了。
“我什么毛病啊?”
向晚星抱紧了书包,眼珠子转到一边,盯着洛望飞家里的绿萝,“你朝三暮四,背信弃义,带坏学校风气。”
又是这套说辞。
“我朝谁暮谁了我,我初中收的情书被你拿去举报了,我爸盯了我三年,高中收的情书被你拿去赚钱了,你看看你干的是人事吗?啊?!宋惜的情书不也碎了吗,有哪一封是到我手上的。”
向晚星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梗着脖子无力地辩解:“初中那个事情是你自己炫耀的,大张旗鼓,我告诉叔叔是我不对,但也是你先炫耀先招惹我的。高中明明是你自己懒得处理,刚刚好我做个中转避免尴尬,你也默许了。我初衷也就是帮忙,那几块钱我也不缺的。宋惜的事情我说了不是我。”
“我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明天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想给宋惜出气没必要这么婉转,直说就行。”向晚星说完抓起书包就往门外走,砰的一声重重合上了门。
这变故发生的太快,洛望飞都没有反应过来,站起来的时候向晚星已经回家了。
在匆匆一瞥中,他似乎看到向晚星又一次红了眼睛。
但又觉得这只是他的错觉。
他觉得这甚至都算不上吵架,他只是说了一些事实,都没有怪向晚星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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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喜欢宿敌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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