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家的人总会在离家前莫名地染上悲伤情绪,离开的时间越近内心也会越煎熬。就像现在的喻熙子,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其实她也该习惯了,毕竟独自在国外待过了五年,来来回回经历了很多次的分别。
只是这一次,尤其给她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况且,她才刚回国不久,又遇见这些偏离人生预定轨道的事情。离开老宅,离开爷爷奶奶身边,多少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洒水喷头握在喻熙子手里,水柱哗啦啦地往下流去,浇在院子的花池中央。心不在焉的她,目光虽停留在花木上,脑子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没注意到好好的花池就要变水池。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墙外有一晃而过的两道身影。
直到一声熟悉的“喻小姐”出现在耳边,才猛然将她的神思给拉了回来。她一时恍惚着,赶忙关闭了被自己遗忘的洒水喷头,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忽然闯入眼帘的男人让喻熙子感到无比震惊,眨了眨眼,他依然在眼前,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果真是段昀宴。
她浑然不知自己的惊喜,扔下手里的东西后,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你怎么来了?”
“接你。”
喻熙子再次被震惊——原来,段昀宴昨天晚上说的“接”是来淮城“接”。她还以为,他的工作那么忙,能亲自到机场已经是极限。
尽管段昀宴回答得十分自然,就好像来这里接她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喻熙子心里却感到愈加奇怪:忽然之间对她大献殷勤,也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正想要对他开口,但见他眼神看向了别处,毕恭毕敬的模样,喊了一声:“喻老先生。”
爷爷出来了?
喻熙子一扭头,就看见他老人家正站在不远处,神色严肃地注视着他们两个。
他像是一早就知道段昀宴会来的样子,对于他的突然造访丝毫不感到意外,还开口发出了邀请,不失长辈风范:“既然来了,就坐坐吧。”
他别过头看了一眼还拧着眉头处于状况之外的喻熙子,什么也没说就迈开大长腿跟了上去,进了屋里的大厅。
什么情况?
喻熙子不解。
为了一睹究竟,她赶紧收拾了地上乱七八糟的一片狼藉,快速跟了进去。
“熙熙,过来坐。”
喻熙子一进门,被奶奶招呼着坐去了段昀宴的身边。
客厅里,奶奶和善地对段昀宴笑着,给他端上了一杯刚泡好的热茶;爷爷则端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喻熙子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一言未发。她竟不知道,段昀宴什么时候和自己的爷爷奶奶混这么熟了?
等奶奶落了座,段昀宴才开口致歉:“上次行程匆忙,没有好好拜见二位,还请多包涵。”
爷爷面不改色,得体回答道:“都是小事。再说,我们也不是讲究的人,过去了就不必再提。”随后,他眼神看向喻熙子,多了几分关爱与怜惜,“我们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能照顾好熙熙。只要她过得开心,我们就满意了。”
“爷爷……”喻熙子有些动容,眼睛忽然湿润了。
段昀宴侧过眸子,深情款款望着旁边的人,答应得很是笃定:“两位请放心,我一定做到。”
惺惺作态吧?不过是逢场作戏,表面功夫罢了,有必要装得这么真情实感吗?喻熙子撇撇嘴,在心里把段昀宴给吐槽了一遍。
两个老人却对他的回答感到很欣慰,面带笑意地齐齐点头。
大家的寒暄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只是简单聊过几句,便也匆匆结束了。
段昀宴的确工作繁忙,赶来淮城接喻熙子也是在推掉了一个行程后才挤出来的时间。到达京都,还必须赶着参加下一个视频会议。所以,没有耽误太久,段昀宴就吩咐方岩,让带来的两个人先将喻熙子的所有行李搬上了私人飞机。
和爷爷奶奶告别后,喻熙子便跟在段昀宴身旁,一前一后登上了飞机,开启他们飞往京都的旅程。
看着窗户外面,自己生长的城市在视野中逐渐缩小、逐渐远离,喻熙子忽然就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今天过后,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究竟是获得新生的另一片天地,还是被一纸婚约束缚了的金色笼域……
几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在指定的停机坪。
下了飞机,早早地便有安排好的车子,等在了外面。
在段昀宴的示意下,喻熙子乖乖上了前面的一辆黑色迈巴赫,和他一起坐在车的后座。
这大概是他常用的私人座驾。车内一切配置都很符合他的气质,低调优雅,清冷矜贵,却总是在无形中透露出一股威慑力。
第一次和段昀宴并排坐在车上,如此近的距离,余光中几乎都可以看清他浓密睫毛轻微的颤动。喻熙子这才真实地感受到他与生俱来的压迫。那种感觉,就与在傍晚时分的雨幕中看见他的那次,一模一样,甚至要更加强烈。
一眼又一眼的窥视,将段昀宴拿着平板专心办公的侧影完整地倒映在了喻熙子的双眸。突然兴起,她忍不住在心里瞎想:其实,段昀宴长得还真不赖,甚至可以算得上完美。只可惜,自己对他没感觉;而他也早就心有所属……
段昀宴似乎察觉到她的偷看,忽然侧目,满是狐疑的眼神看向了她:“你在偷看我?”
真是倒霉……怎么偏偏在发呆的时候,就被段昀宴给抓了现行。
一时气氛尴尬,喻熙子连忙抬手别过耳边的碎发,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虚神情。缓了缓,才很是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来,摇头向他解释:“没有啊,怎么可能?我只是无聊,随便看看而已,不要介意。”
喻熙子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好像从来不敢直视段昀宴的眼睛。这一次,也依旧如此。就像是在担心,一个不小心会被他给洞穿心底。
但好在段昀宴对她的回答没有过多纠结,很快转过了头去,继续看手里的文件,喻熙子才获得了短暂的呼吸权。甚至,生怕他会感觉到,还刻意往旁边挪了挪。当脸庞转向窗户那一面,才敢彻底松下一口气。
真险!差点就要露馅——还好段昀宴没有发现,他看过来时,自己慌乱无措的心跳。胸腔里那一阵强烈却没有节奏的跳动,自己都能清晰感受到。
喻熙子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却完全不知道,她紧张到不行的脸部微表情经过玻璃的反光,一丝一毫,全都落入了段昀宴的余光中。
男人不动声色,微微扬起了嘴角。
经过这么一折腾,喻熙子眼睛也不敢乱瞟了,话也不敢乱说了。
车子里,再次安静如鸡。
京都的夜色比淮城来得早很多,晚霞隐却后,暮色如约降临。
车子仍然在飞快地行驶,道路两旁高耸的森森林木,刷刷地在窗外划过。
看着外面的风景,喻熙子感觉走得越来越偏僻了,而且周围似乎透着些冷冷的气息,忍不住心里犯嘀咕:上次的公寓明明是在市区,怎么这一次,看着像是去郊区?
几经犹豫,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发出了疑问:“段先生,这不是去你公寓的路吧?能告诉我,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吗?”
正在给文件签字的段昀宴手突然顿了一下,随后回答道:“别墅。”
“别墅?”喻熙子十分震惊,脱口而出。
“结婚当然住婚房。”段昀宴很是平静地回答她。
“婚房!”喻熙子却再次惊掉下巴。
听见喻熙子的话,段昀宴才悠悠地抬起头来看向她,眉眼微微一缩:“不可以?”
“没说不可以。只是,只是感觉有点奇怪……”
看着段昀宴严肃的面庞,喻熙子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脖子也往后缩了缩,尽量拉开和他的距离。这心里突然就惴惴不安起来:荒郊野岭的,段昀宴不会对她图谋不轨吧?
瞬间,喻熙子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开始对段昀宴的目光躲闪起来。
段昀宴倒是饶有兴致地看向缩在角落里的人,扔下平板后,慢慢向她靠近了过来。一个俯身,逼近她的耳畔,低声询问她:“喻小姐,你在害怕?”话语间氤氲的气息,甚至打在了喻熙子的皮肤上,触碰着她早已律动不齐的心。
她丝毫不敢动弹,严词否认道:“没……没有啊,怎么可能?段先生在开什么玩笑。”
颤颤颤巍巍的声音,显然是出卖了她的回答。
达到目的后,段昀宴玩味一笑,身体收了回去。看着她的脸颊,一本正经说道:“公寓太小,不合适。既然喻小姐答应搬来和我一起住,我当然不能亏待。”
明明就是自己不缺钱,买个别墅无异于买个玩具,图自己开心的事儿罢了。段昀宴的话,怎么说得倒像这别墅是专门为她买的一样?还真是会说话呢。
喻熙子努努嘴,才不要领他的情,阴阳怪气道:“那就谢谢段先生的好意了。”
看她像是赌气一般的模样,段昀宴感到好笑地摇了摇头,拿回平板,又投入了工作中。
车子还在行驶。
不过,很快,在穿过一条蜿蜒的爬山公路后,到达了目的地——落月山居,名副其实的京都富豪别墅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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