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什么？从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问问，哪怕是一个孩子都能告诉你，怎么在金钱身份地位和真爱中做出选择。＊苏妍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北方下了一场半米高的雪。苏妍把生出严重冻疮的双手藏到单薄的袖管里笑着说是，抬手在一张协议上签下了名字卖了自己，之后她用卖自己的钱从养父手里买了自己，买了人生中第一件羽绒服。＊

六月中旬，A大校园的松柏郁郁葱葱，学生三两成群沿着树荫朝着食堂的方向拥簇而去。期末考试陆陆续续地进行着，学校食堂的窗口关了大半，还未离校的学生却不少。苏妍打完饭找到了饭吃了一半的明莱。

明莱是她的上铺，两人互相陪伴了对方三年，感情不算多深，只是性格相投，从来不过问彼此的**，让彼此少了很多的麻烦。明莱约她考完试在食堂见面，并且说一定要到，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假期我找了实习单位，有机会参加深入社会新闻的深入报道。你要一起来吗？”明莱说话言简意赅，说话的内容直击苏妍的内心。一直以来，苏妍的梦想从来都是成为一名从事社会新闻的记者。明莱坚定的认为苏妍会选择跟着自己一起实习。

“先不了。”苏妍把半生不熟的肉挑到餐盘的一旁，只吃着半生的油麦菜，拍了拍自己的书包，“假期我想准备考研了。”

“考研对于你我的未来规划讲，意义不大。”明莱看她似乎没有兴趣，猜着她可能是不相信自己的选择，“我再透露一点信息，我找的这家报社是咱们当地最好的纸媒了。带着我学习的是沈铭大记。他答应带我参加他正在做的一个社会深度新闻报道的。苏妍，你不是一直想要做记者的吗？这是一个很好的履历。”

苏妍的目光动了一下，她有些心动，但是想到早已被薛家人安排好的假期，她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明莱虽然讶异，但见她坚持，没有多劝。人各有志，人的志向也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当然，让志向变化的未必是时间。想到这里，明莱听到周围有人盯着她们这边。那几个人的说话声音虽然小，但她还是听到了一些—

“她就是新闻学院傍大款的女的？”

“对。看她一脸淳朴的样儿，手腕可厉害着呢！”

“傍大款而已，是个大学生，再有脸就行。她脸还说得过去。不过，也真够自甘堕落的。”

“堕落啥啊！我听说那个大款特别帅，又高又瘦气质绝佳，我也想傍一个这种大款。有没有人看上我…”说话的同学一脸花痴状，明莱拍了拍胸脯克制着想要吐出来的饭。

苏妍也听到了，她低着头吃饭，假装没有听到。也希望明莱没有听到。明莱抬头盯着那两个说话的同学，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跑到人跟前说人小话，真是够恶心的。你们看见她傍大款了？”

那两个同学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接的质问，其中一人大声说：“有同学看见了。”

“那就是碎嘴了。哪个学院的，我问问你们导员，碎嘴其他学院的同学需不需要记过。”

“这是事实。”

“拿证据出来才叫事实，没有证据叫诽谤。诽谤要承担法律责任。需要给你们普及你们犯了什么法了吗？”

“碍你什么事儿，闲的。”那两位同学明显只是道听途说，自觉理亏起身啰嗦着离开。经过明莱身边的时候，明莱嘲笑出声：“法盲，你们也是大学生，大款却看不上你们。你说，你们是不是长得寒颤了点。我认识整容机构的负责任人，你们要整容吗？”

那两名同学见明莱言辞犀利不好惹，一边嘟囔一边跑远。明莱轻哼一声，她不喜欢听这种低级的言论，也不相信苏妍会做这种低级的事情。所以，她听到这种话的时候，总是会正面对线，不给对方留半点情面。

明莱看向一直没有说话，只低头吃饭的苏妍，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这样，专业上没的说，但一到生活里，就逆来顺受似的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跟没长嘴一样。”

苏妍更是不说话了，她心虚地很。她真的傍大款了，所以从来不敢反驳，她很害怕明莱跟人为了这件事儿争执，更是害怕这件事儿被明莱拿到证据，更是害怕知道那位大款是谁。

“你看，又不说话。”明莱习以为常，嘴上却不留情。

“吃饭呢！”苏妍顾左右而言他，“太难吃了，得挑着吃。没时间说。你说的我听见了，改着呢！就是需要点时间。”

“是吗？”

“是，亲爱的，我不是犯人。是吗两个字太具有审讯意味了，这让我一个没有犯事儿的人都害怕了。”苏妍露出惨兮兮的表情，她极为擅长装可怜。

明莱挑了挑眉：“好了，对不起。”半年了，明莱总觉得苏妍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做事神神秘秘的。她偶尔几次旁敲侧击，但苏妍不说，她也不好问，“假期联系我，可能不太容易。有事儿给我发信息，看到了我就回复你。”明莱带有嘱咐似的说，她很担心苏妍，从去年寒假开始，本身就懦弱的苏妍变得更加的懦弱了。这很让她担心。

“好的，明小姐。”苏妍收了收神开玩笑似的说，“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妈妈。啰嗦起来没完没了。”

“你滚吧。”明莱再次言简意赅，“我的考试都结束了，假期回来再见了。记着有事情要联系我。”

明莱是真正的大小姐，总是咄咄逼人，可真的是为了她着想。苏妍想到那位大款，苏妍露出愧疚的神色。

“好。”苏妍笑容之下藏着感激，可她从小就带着面具生活，很难把感激外化。她的表情和语言到了明莱的眼中就成了敷衍。

明莱有些不快，但她不想在分别的时候出现情绪化的东西，她点点头把托盘放到了回收处，出了食堂就上了一辆白色的私家车。明家家中有人从商，有人从政，有钱有权，又多参加慈善却不张狂，在当地颇有威望。学校里，少有人知晓明莱跟颇有名望的名家有关。但是苏妍知道，明莱的哥哥曾在探望明莱的时候，顺便邀请苏妍一起聚餐。苏妍一眼看出了那个曾在报纸中出现的人脸，更是对上了人名。明津，那是一个很民国的名字，好听到让人想入非非。那张脸也是。

人比人羡慕死人。苏妍心想。以前她吃饭速度很快，但今天吃的极慢。一顿不多的饭吃了一个小时。吃完她盯着空空的餐盘发呆，像是有什么心事。食堂外面下雨了，新进来的同学手中拿着伞，伞上湿漉漉的。可以再坐会儿了，苏妍心想。她看着来来往往的同学，露出羡慕的神色。

羡慕什么呢？羡慕他们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羡慕他们没有遇到那些肮脏的事情，羡慕他们不用为了读书把自己卖了，也羡慕他们自由自在享受自己的人生。从把自己卖了开始，自由跟自己就没有关系了。

做一个自由的不缺钱的人也是好的。苏妍看着食堂门口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麻雀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