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冷，连着两三天，男人都没回来，只是消息来得频繁许多，大多也是饭点问她吃过饭没，晚上让她早点睡的话。

于念儿从不多问，依旧乖巧地回着。

课后约了叶昕一起吃饭，迎新晚会后，两人加了联系方式，来往的次数也变多，对方又是潇洒的性子，于念儿很喜欢她。

下课铃响，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赴约，听到有人喊自己，于念儿应声回头，才发现是姜丽。

与往常看见她就张扬跋扈的样子不同，姜丽今天难得拿眼睛瞧人，要知道以往都是鼻孔看人的。

于念儿淡淡地看着她，瞳色在教室白炽灯光下浅了几分，倒看得姜丽心里又虚了几分。

于念儿问：“有什么事吗？”

姜丽没想到她会先开口，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有些别扭地开口吐出一句：“对不起。”

“嗯？”于念儿忽的愣了下，扭头看向她，说不意外是假的。

再不对付，也是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室友，多多少少了解对方的性格，这还是于念儿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一句不带阴阳怪气的对不起。

但她更好奇，依姜丽的性子来看，怎么都不像是会跟她主动道歉的。

一直被她诧异的眼神看着，姜丽脸上闪过一丝局促，又像是急的，脸涨得通红。

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之前传你被包养的谣言是我说的，我本来只是跟我们学校的一个老乡聊天的时候说了一嘴，我没想到她会匿名发到表白墙上去……”

说到后面，姜丽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没有底气了。

她大一来的时候，机缘巧合在宿舍的跳蚤群结识了一个老乡，后来开学放假便经常约伴回家和来学校，又因为不在一个系，一有机会便相互传递系里的八卦轶事。

后来有次晚上跟宿舍其他两个女生吃了火锅从校外回来，她眼尖，恰巧就撞见了于念儿上车的一幕，回去之后就把这件事吐槽给那个老乡，谁想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

其实姜丽一开始乐见其成，对于念儿也更加恶语相向，再加上有个不知死活的男的骚扰于念儿，她便顺利地把自己摘了出来。

眼看这件事的风波慢慢停歇下来，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时，突然有一天，她被通知去系办走一趟。

于是就在那天，姜丽见到了她口中所谓包养于念儿的“老男人”。

那人一身高定西装，肩颈挺括，举手投足间彰显出她同龄男性身上没有的成熟和阅历。

“姜同学。”

那天，那人是这样称呼她的，分明再温和不过的嗓音，却在触到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神后，忍不住生出颤意。

办公室里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姜丽最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那人轻描淡写的话语里熬过来的。

原本于念儿这件事已经从众人视野里淡去，不追究，谁也不会知道谣言从谁的口里出来的。

姜丽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更何况，这种小打小闹的事情，学校领导也没闲功夫去管，大家看个热闹就过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会有人查到她头上来，甚至细致到她何时何地发表的言论。

明明她后来将那些发布在无人知晓的平台上的话，以及聊天记录都删掉了的。

铁证如山，姜丽的辩解只是徒劳，最后在听到院长那句严重警告处分，她脸色煞白，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处分进不进档案先不说，但绝对影响这一学年的评优评奖。

也就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这回踢到铁板了。

那个同乡的同学也没逃过处分。

除此之外，作为造谣者，需要向当事人公开道歉，求得本人原谅，这件事才算结束。

于是也就有了当下这一幕，一来完成处罚，二来给于念儿说说好话。

她知道于念儿性子软也心软，只要她开口，照那天那个男人一口一个我家念儿来看，吹吹枕边风，撤销她的处分还是有机会的。

这么想着，姜丽又看了于念儿一眼，心里酸溜溜的嘀咕了句: 死丫头命真好。

但没料到的是，她只知道于念儿性子软，却不知道她其实是个记仇的。

无论接收到的是善意还是恶意，于念儿的脑子里都有存档，要知道曾经在原生家庭挨多少个耳光，她现在都还记着。

所以姜丽的算盘从一开始就打错了，本还以为于念儿是个好拿捏的，结果最后什么好的也没捞到，只得给她歉意地鞠了一躬后，灰溜溜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走出教室，于念儿松了口气，她其实还是有点担心姜丽又是来找事的，还好只是来道歉。

不过想到这个，她愣了愣，心里那股酸胀的感觉又上来了，一直持续到晚上，与叶昕吃饭时，偶遇了叶昕认识的朋友。

听谈话不像是学校的朋友，倒像是她们生活圈里，聊的都是些名门贵族的八卦，谁谁谁家破产了，谁谁谁家又出什么笑话了……

诸如此类。

于念儿也当听着玩，直到这个话题落在了她熟悉的名字上。

“听说霍家大少那个白月光回来了，当初就是为了她跟家里决裂出来独立门户，现在都还跟家里僵着呢，这次回来不知道霍大少又要干出什么惊天大事……”

“害可惜了，那霍大少也是个情种，白月光走了以后也没在听说有过别人，白瞎了那张脸还有那身材……”

于念儿坐在一旁，无事人一般不痛不痒地听他们说着，最后叶昕打断喋喋不休的几人，送她回了学校。

于念儿没告诉她，她其实没住学校了，但又不想让叶昕知道自己跟她朋友口中的霍大少有牵扯，于是便让她送自己回了学校。

好在叶昕不八卦，并没有怀疑什么。

等叶昕走了，她才又打车回去。

下雨了。

偌大的房子里还是只她一人，衬着淅沥的雨声，静得让人心惊。

于念儿裹着毯子缩在飘窗的角落，窗帘敞着，外面是明亮的万千灯火，向下俯视，透过那些窗户，能看到不少温馨的家庭场景。

只是很快，雨痕遍布在窗玻璃上，那些画面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听着雨声，于念儿不知何时睡着的，迷迷糊糊间，她做了个久违的梦。

梦里是她与男人的初次见面，同今晚几人口中的他与另一个女孩相识的场景相比，那样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