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遮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故人诚不欺我!长孙星宁陪着几位夫人小姐沿着河堤观赏夏日荷景,忍不住称叹。

“姜大人不喜设宴,这般的美景,我还是头一回见。”一位夫人感慨道。

嘴上说的是姜大人不喜设宴,可谁都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原先南康长公主在的时候,宴会都设在公主府,那位生性高傲的公主哪里瞧得上荷花,回回不是牡丹宴就是海棠宴。等到这位不曾露面的姜夫人入京后,更是无丝竹宴请。

这般撒了种子后天生地长任其肆意的一湖荷花反倒是成了京中不多见的奇景。

“可不是嘛,我也是头一回见。”廖氏跟着叹了一声。

“西湖的景,引人遐想。”昌陵候夫人接道,“姜大人和这位姜夫人是杭州人士,爱荷,在所难免!”

不多会儿,日头高照,便有丫鬟引着众位夫人公子小姐入坐湖心亭。

待看到席位布置后,长孙星宁不免惊奇。

在江南,宴饮时分男席女席。若在室内,男女通常不同屋;若在室外,便以假山为屏,再不济,也得以屏风为界。

可姜夫人的荷花宴,男女同席,以家庭为单位,聚在一方亭子中,倒也得趣。

这么想的不止长孙星宁一人,廖氏也在另一方亭子中同她的两个儿媳妇称叹。长孙家的亭子恰好和廖氏一家的亭子挨着。

临近午宴,姜夫人搀扶着首辅夫人出现在了湖心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廖氏怕长孙夫人对京中各家的关系不明晰,捏着帕子走了过来,“喏,主角儿来了!”

长孙夫人是识得姜夫人的。不过,此等沦落为奴为仆的经历并不光彩,也没必要拿出来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说给旁人听。长孙夫人只微微颌首。

不说,不是她不信任廖氏,而是尊重旁人。以己度人,怕己也不愿旁人知晓自身沦落的经历。

“这主角儿旁边上了年纪的老夫人乃内阁首辅徐大人的夫人。哎呦,忘了和你说,徐大人就是当年姜大人科举考试的主考官。”

长孙夫人点了点头。其实,对于姜大人是首辅徐大人的门生这一件事,她也知晓。来赴宴之前,长孙夫人便简要地打听了姜家的丝缕关系,但她仍是对廖氏倍感谢意,毕竟心意难得。

“瞧,我说的不错吧,姜大人对这位原配夫人爱惜得很!连首辅夫人也请来坐镇,生怕旁人小看了他家夫人。”廖氏凑近长孙夫人揶揄道。

“姐姐,这话……也能说?”长孙夫人小小地倒吸了一口气。

“无碍!无碍!”廖氏伏在长孙夫人耳边小声解释道,“你没来之前,我和昌陵候夫人通过气儿了。原来呀,早在半个多月前,姜大人就在圣上跟前有意无意地透露设宴的事儿了。姜大人言及大公子这么些年一直流落在外,二十好几了,亲事还没定落,欲借此次宴请给大公子寻罗个合适的妻子。这番推心置腹,圣上虽未明确点头,但也未有丝毫阻止,想来是默肯了。不然呀,今儿个哪会来这么多家夫人小姐!”

长孙夫人恍然大悟。南康长公主已经去了十几年了,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长孙夫人携子入京已有三载,总不能一直这样,原配妻子待在府里不出宴,大公子府里书院两点一线。

廖氏本就打算让长孙家的小辈知晓些内情,故而声音虽小,但也漏了些音。

李嘉听了后对着长孙星宁挤眉弄眼,怕是知道自家妹妹做了亏心事,对人家原配母子不好赶尽杀绝。

长孙星宁不置可否,只瞪了眼李嘉蕴,祸从口出,你给我消停些。

李嘉蕴眨巴眼晃着头,我什么也没说呀!

眼不看为净,长孙星宁不想和傻弟弟玩幼稚的眉眼传话,转而看向自家哥哥,却见自家哥哥正闭着眼默读。得,这书呆子哥哥吃个宴也不忘背书。

其实长孙星宁知道傻弟弟说的不假,姜大人家的这门理不清的官司源头本就在皇家,皇家若是做的太过了,悠悠众口就难堵了。想来圣上再是疼爱妹妹,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名声。

长孙夫人和廖氏都是四品官的夫人,放在外面是贵人,但在这场荷花宴上算不得贵,故而,她们的亭子隔着主亭一段距离。

觥筹交错热闹之际,主亭的姜夫人搀扶着徐夫人步履匆匆地出了湖心亭。

等消息传到这方亭子时,长孙星宁才知晓,原来是乐平公主来了。

真是冤家路窄呀!长孙星宁在心里哼笑,只盼这位尊贵的公主来意仅是观荷,别牵扯到她。

长孙夫人也顿时绷紧了神经,满是担忧地看向了自家女儿。

“姐,你别怕,她要是敢欺负你,我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跟她同归于尽。”李嘉蕴突地站起来,撸起袖子,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模样。

长孙星宁一巴掌拍过去,“你给老实点,别惹祸!”

李嘉蕴撇撇嘴,老实地坐了回去。

“妹妹,有哥哥在。”书呆子长孙茗玟从虚幻的书山里出来了,“我们不欠她的,不必畏她。”

心头忧虑的不知长孙夫人一家,刘氏和姜祈年也对乐平公主的到来有苦难言。

“这位就是姜夫人?”乐平公主在宫女太监的拥簇下,踏进了吏部尚书府。她上下打量着刘氏,然后勾起唇不屑地道了句,“平平无奇。”

“哼,跟南康姑姑比起来,简直是云与泥的区别!也不知道姜大人看中了你什么?”见刘氏弓着腰不敢动,乐平公主越发不屑了。

其实,乐平公主和南康长公主的交情并不深。不过,同属榜下捉婿,抢了旁人的未婚夫、丈夫,她须得和南康长公主同仇敌忾,否则,立身不稳呐!

况且,她可听说了,这场荷花宴这位姜夫人还邀请了长孙星宁。那不更得给她点颜色瞧瞧了!

这几日,一想到长孙星宁这几个字,乐平公主就火冒三丈。若不是她入了京,她的驸马怎会终日心不在焉;若不是她之存在,她的驸马怎会早已心有所属。

长孙星宁,你好好地待在江南不行吗?非要来京城,搅和我和驸马的感情!如此,就别怪我无情!

“荷花宴设在何处了?”乐平公主对着刘氏颐指气使,“还不快带路,姜夫人!”她装扮了半日,可不就是为了见长孙星宁,然后艳压她,让她知难而退,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带路之事自然有丫鬟去做,可乐平公主偏偏指派刘氏,分明是把刘氏当仆妇对待。

姜祈年攥了好久的拳头,终于忍不住了。他欲上前理论,却被刘氏一把拦住,“公主驾临,蓬荜生辉。臣妇这就给公主带路。”

这一边,湖心亭。

众人听说乐平公主来了,谁还敢坐在原处老神在在地等着公主来见他们。不过几瞬,赴宴的夫人公子小姐全都迎了出去,长孙星宁也在其中。

因此,乐平公主才踏进后花园,就看见了乌压压地一群人。

她端着身架等众人行完礼后,兀自娇笑了起来,“本公主自幼在宫中长大,所见之人、所去之地甚少。奈何驸马是个南京人,本公主便也耐下心通读了些关于江南风物的书籍,以期可与驸马琴瑟和鸣。”

众人一脸蒙圈,难道这位公主赴宴就是为了向我等炫耀一下她和她的驸马感情甚佳?这?明眼人都知道她和她的驸马感情不睦呀!贵人的心思可真……奇怪!

只有长孙星宁知道,这位公主如此自顾自说地,就是为了引出她。

果然,乐平公主也不遮遮掩掩,虚伪地开门见山了起来,“我近日来得知,驸马有位在南京的表叔入了京,便想请他家的夫人小姐一叙。不成想,长孙夫人和长孙小姐皆来了姜夫人的荷花宴。这不,本公主为见驸马的表亲,特地赶了过来。”

话都说到这了,长孙夫人和长孙星宁只好硬着头皮走出人群,恭恭敬敬地再次行礼。

众人这才恍惚过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呀!这乐平公主哪里是来炫耀夫妻感情的,这是来给长孙家下马威的!

待到长孙星宁抬起头来,乐平公主气得抠破了宫女的手。这,这怎么会?乐平公主眼底冒出火星,怪不得,怪不得呀,三年多了,还念念不忘!原来他的小表妹生得如此狐媚样,怪不得他心心念念,就算与她成了亲也不曾忘怀……

“来人!把她的脸给本公主……”乐平公主欲脱口而出,把她的脸给本公主剐了!

“不好了!不好了!”“剐了”二字正巧被这道急促的声音打断。

“公主,不好了!”

乐平公主认出了这名小厮是自家驸马身边伺候的。见他慌慌张张的,怕驸马出了什么事,她也顾不得长孙星宁了,忙追问道,“怎么了?可是驸马……”

“驸马坠马了!”那名小厮气都喘不过来了。

“轰隆”,如同晴天霹雳,乐平公主差点晕了过去。

“什么?”乐平公主以为自己耳朵有了毛病。

“驸马坠马了!”那名小厮喘着气儿又重复了一遍。

“快,快,快……本公主要回府!”乐平公主顾不得仪态,吼了出来。

公主府一行人轰隆隆地来又轰隆隆地走,徒留赴宴众人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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