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曼真目睹某人惊人变化,心中得出一条结论,太子出没,言行需谨慎。
她立即就坡下驴,将手中的余下的柳枝放好,说了声谢谢。
百合子:“自家姐妹……不客气……”
她声音甜如蜜,音色如莺鸟,若粱曼真不是知她的根底,也会被她这时贤良淑德声音,迷得人陶醉。
粱曼真拿起了一把砍刀,在手中掂了掂了,转身要走。
“你要小心,刀枪无眼……”百合子声音酥软的道,像是姐姐对顽皮小妹一样贴心。
粱曼真心中那个酸,直到抬眼看见不远处骑在马上往这边观望的太子,她才反应过来的一笑,果然如此,太子跟前,再不贤良,装也是要装一装的。
她随意的挥了挥手中的砍刀:“知道了,百合子姐姐。”
很配合她的表演。
去到林边,粱曼真找了一株长得枝繁叶茂的柳树,开始抡刀。
刀刚举起,树后钻出一张无比可爱的脸。
头顶一根小辫,其余都剃得干干净净,像极福娃的发形。
一双黑眼珠好奇的盯着粱曼真,像是她闯进了他的领地。
粱曼真:“你谁呀?怎么在这?”
小辫:“你谁?你又为什么在这?”
粱曼真:“我是……我来这做BBQ。”
小辫一脸问号,侧头望天半会:“吧笔去?你要去哪?”
粱曼真败给这位语言极有天赋的小孩:“我哪都不去,我在这,我砍树,我要削木签子。”
说着比划了两下,做势要砍。
那孩子又望了她数眼,看着她挥汗如雨,弄下了两三根,吃笑两声:“你就要这,早说。”
粱曼真停手,看到一团小黑影,沿着树杆,爬到一处枝桠上,坐着,晃着腿,脸冲下对她喊:“你要这柳枝对吗?”
粱曼真连连头:“对的,对的。”
小辫伸手在四周一通折扯,一会功夫,粱曼真头顶上扑扑落下一片绿绦雨。
粱曼真一边捡一边道谢。
小辫嘻嘻一笑,从树上滑下,转眼,没入了林中。
羊肉串串好,烤出来,香气四溢,整个个行营的锦衣卫都被吸引过来。
粱曼真正举着羊肉串挨个送,不远处传来一阵笑闹声,几个男子走过来,为首的事向粱曼真招手示意。
是白舞戈刚与太子比赛骑射,打了个平手,手中提着两只肥美的大野兔。
“有我的没?”白舞戈将兔子将到粱曼真的手中。
“有啊!”粱曼真提着兔子,正想说,烤好的没有拿过来。
转头,她刚刚烤好的羊肉串已不在烤灶上,而在百合子的手里。
“太子,这种肥瘦相间的,我烤的,那种纯瘦的扔了吧。”百合子拿着粱曼真的烤的羊肉正献给太子。
太子笑眯眯的接过去,吃了一口:“真香!羊肉需这样肥瘦相间烤着吃才对。”
粱曼真嘴抽了抽,那些肥瘦相间的全是她穿的,她烤的,怎么变成百合子的功劳了。
分明是有人想离太子近点,把她的功劳给抢了去,她被人给截胡了。
她回头向白舞戈道:“我重新再做些。”
白舞戈点了点头:“行。”转身向人群走去。
粱曼真取了些羊肉,开始重新穿,百合子趾高气扬的过来道:“太子还要三十串,你串快点。”
粱曼真没好气的道:“等着。”
百合子:“太子现在就要。”
粱曼真动作僵滞了一下,侧了侧头,看那边太子和浩恩、虾仔、熊哥喝酒吃肉,正在兴头上,别说三十串,一百串也不够他们吃的。
再想到白舞戈,一串都未吃过,心里不味道:“我事儿多,你自己穿一样的。”
百合子向正往这边走来的几名倌妓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自顾的笑了笑:“你事儿多,不如让她们来做。”
说着向那几人招手。
百合子道:“几位,这些羊肉,是我家主人要的下酒菜,你们给串上。”
其中一人问:“不是有下人在做?”
百合子眼中讽笑:“下人粗笨,哪比得你们聪明,手巧。”
那倌伎道:“可我们这手是抚琴持笛的,怎么能做这种事?”
百合子脸一冷:“督公让你们来,你们只管听话就是。”
倌伎闻言,皆默然不语,挨着粱曼真坐下。说是做事,却是串一个串,要歇上好一会。
红衣女:”弄脏了老娘的手。”
绿衫女:“羊肉膻味重死了。”
黄裙女:“我才不做这种粗活,陪男人才是我们擅长的。”
三人相视一笑,神情中流露出轻浮之意,异口同声道:“就是,陪官爷找乐子多轻松。”
粱曼真咬着牙忍了许久,看着穿得七零八落的羊肉串,实在不屑与她们为伍。
三十串,太子要的,赶紧完数交差。
红衣女觉得无聊,看着百合子正在服侍太子:“那小哥是谁?怎么这么多人伺候着。”
粱曼真没有说话,这几人连太子的身份都不知道,应该是第一次来行营。
绿衫女:“唉,看他的衣袍,料子是江南的丝光锦,很贵的,……唉,那小哥哥是谁你可认得?”
红衣女:“会不会是个千户?”
粱曼真低头加快手中的动作,跟这群没眼力在一起,拉低智商。
“不会,千户大人我见过,夏阳大人,他们家的家姐在东宫。”
“他是谁,你知道吧,”红衣女问,“我们来这么久,你也不说话,你是哑巴了吗?”
“她连哑巴都不如!”说话的人声音很大,说完随手将刚刚串出的十几串羊肉拿走,低眼瞥着粱曼真,“主人说了,以后来行营都由我来伺候,你就省省吧,再串百串过来,省得等会子不够用。”
粱曼真握着柳枝,眼睛定定的看着某处。
这时候张大厨跟糙汉两人抬着一只木桶过来,里面装着红白色的羊肉。
百合子笑着迎上去,张大厨抹着汗笑道:“百合子,陪好了?”
百合子笑道:“还是张大厨的下酒菜的功劳。”
张大厨陪笑道:“主人喜欢,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福气。”
两人寒喧几句后,有说有笑了走了。
原来张大厨跟百合子…… 粱曼真手中的枝条“啪”一声折成两段,嘴角僵硬的抽了抽。
那边在叫:“羊肉串穿好没,先送些过来。”
身边三名倌伎笑盈盈的应了一声,一人十串,三人三十串,将粱曼真努力半天的成果悉数拿空。
红衣女拿完以后忽然“唉”了一声,“你手脚麻利点,我们三姐妹一人十串,要挑最嫩的里脊肉,别给我穿了羊脖肉,红白肉依次相间,不能漏一个……”说着,眼尾扫了扫,扭身走了。
不远处,飘来浓烈的孜然味道,羊肉味的鲜香被激活出最恰当的滋味。
随着风,将粱曼真肚中的饥饿一并勾了出来。
坐在太子身边的三个倌伎开始纷纷献舞操琴,一时间,引得太子抚掌附和。
一会开始行酒令。
几坛酒下去,三名倌伎已有醉意。
红衣女扫到一直兢兢业业穿羊肉串的粱曼真,突然道:“这位大人,我们换个玩法好不好?”
太子怀搂绿衫女听着,一副愿意听下去的表情。
“让你家的下人,替我们姐妹几个喝罚酒如何?”红衣女笑着道,“她也辛苦这么久,也得让她乐一乐。”
粱曼真握着手中的柳枝紧了紧,听到那边像唤狗一样的对她发出几声谩叫声。
“来,陪姐妹几个喝点。”
她站起一声都没吭,低着头,缓缓走了过去。
一直看在眼里的白舞戈,看到她肩膀微微在颤抖,目光下移,她手中握着的柳枝末端尖利无比,看刀口像是刻意重削过。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目光追随着粱曼真的一举一动。
粱曼真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正被百合子拧着耳朵骂。
小孩子应该是捡了她们扔掉的没有吃干净的羊肉串,没有吃上,让人给抓了。
百合子风头让倌伎抢了,所以拿不相干的人在撒气。
粱曼真听到小孩子的哭叫求饶声。
“嘣”一声,一直缠在心头十几年的那根低调的弦随着孩子一声“我错了”,断若散丝。
血管里热气像是沸水一般,打破平静的缓行,流离颠沛的冲向了天灵盖。
如果向太子谄媚才能呆在他的身边,她宁可永远去浣衣局,当一个洗衣奴。
她可以忍,但是看不得帮助过自己的人受委曲。
粱曼真将被揍得哇哇哭的小男孩,一把从百合子手里扯出来,手中的柳条几乎要怼到对方的脸上。
所有人安静下来,目光同时转向粱曼真和粱曼真手中的百合子。
太子眼中闪出,谁来跟本太子解释一下这怎么回事的表情。
浩恩欲起身,白舞戈一手拦下,摇了摇头,眼神示意,“静观其变”。
粱曼真闻到羊肉香气,咽了咽口水瞪着百合子:“姐,你不是怕长痘吗?”
百合子愣住了:“什么?”
众人也很诧异,看的跟想的好像不一样。
白舞戈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手中的小刀抵在一只羊腿上,慢慢片一片,咬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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