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陆绎与淳于家多年不曾往来,但到底他们是母亲的至亲,当年母亲过世时舅舅舅母还曾携家带口地来京城照顾了他两年,故而即便陆绎对淳于家的某些行事作风并不认同,但也无法彻底割舍这份亲情。
本以为舅舅找他不过是闲话家常,稍稍应付便好,哪知陆绎跟着淳于敏回了家,却见一桌丰盛的菜肴,舅舅舅母二人热情相邀,一时间竟让陆绎没了头绪摸不清他们所为何事。他心中藏着事儿,席间也不苟言笑,只不过他向来冷面,淳于一家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酒饮了三杯,淳于家主却还是东拉西扯,陆绎本就没什么耐心,便也不再与他虚与委蛇:“舅舅,今日你找我来可有什么事?”
淳于家主微愣,执箸的手僵了片刻又干脆放下,清了清嗓音终是说道:“绎儿,你也知道今年皇商的名录又要重新写录,杭州养马的生意也一直有人在与我们竞争,你看这。。。”
陆绎向来不喜掺和这些商贾之事,却也明白皇商的名号对淳于家有多重要:“舅舅放心,只要陆家不倒,皇商的名录里是绝不会少了淳于家的。”陆家与淳于家的姻亲关系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这些事情即便陆家不开口,也自会有那自作聪明的朝臣们为了巴结陆家上赶着给淳于家安排好处,所以只要陆家在朝中无事,淳于家的富贵便断不了。
淳于家主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今日一问也不过是想听陆绎亲口说出来安一安心,话题自然便扯到别的事上去了:“那便好!说起来,绎儿你也二十有二了吧?不知你父亲可有为你定下亲事?若是尚未,舅舅倒是可以为你。。。”
“舅舅!”陆绎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却有些不虞:“绎儿的婚事,我自有安排,舅舅不必为我操心了。”
听他如此说,淳于夫人却来了兴致:“看来绎儿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不知是京城那家的贵女?”
淳于敏也在此时接话道:“能配上大哥哥的,不是宰相之女,至少也该是三品大员家的嫡女吧?毕竟姑父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大哥哥自己也是锦衣卫佥事了,总不能取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女子做妻子。”
“是啊,毕竟是未来的陆家主母,总要有些背景才担得起这名号的。”淳于家主也接话道。
听着这一家自说自话,陆绎心头的烦闷更甚,他们口口声声将身份地位摆在明面上,也不知到底比寻常百姓金贵了多少。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了个念头,要当着他们的面将自己的心思摆出来放在明面上,一是征得了娘亲母族的同意也算是对亡母的告念,二来也是叫他们清楚他要娶的是他心里的人,无关身份地位。
只要是她,他便是喜欢的。
“我想要娶的人舅舅舅母也认识,那便是珞儿。”
“沈珞?!”淳于敏失声尖叫,脸上的嫉恨毫不掩饰:“大哥哥怎么能娶她!她不过是陆家的婢女,怎么能做大哥哥的正妻!就算是做个妾都。。。”
“敏儿慎言!”陆绎厉声打断她的话,眸中带着些许冷意:“她是你未来嫂嫂,你要懂得敬重!”
淳于夫人见状赶紧在旁拉着淳于敏哄道:“敏儿,既然是你大哥哥喜欢,自然是好的。而且珞儿那丫头我们也是看着她长大的,模样出众不说,心思亦是机敏。。。”淳于夫人到底只是个深宅妇人,平日里吃斋念佛的,说好听的是心善宽厚,若真要深究,便是个没主见,只会一味逢迎说好话的。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大哥哥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娶沈珞!我讨厌她,我讨厌死她了!”淳于敏却尖叫着闹起来,眼中隐隐闪着泪花:“沈珞长得那副狐媚子的样子,从小就处处压着我喜欢欺负我,大哥哥你难道都忘了吗?还有这次,她明明知道袁今夏是姑娘却帮着她骗我,你难道不应该为我出一口气吗?你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能娶她为妻呢?大哥哥你不疼我了吗?”
陆绎冷眼看着她闹,直到她说完了才淡然开口道:“我的婚事,还轮不到你不同意。你的性子如何我清楚,从小就一直是你比不过她还硬要与她比较,若不是她让着你,也不知要丢多少次人。至于这次的事,本就是个误会,你又怎能怪她一人?”
“我!”淳于敏自然是知道很多事情怪不得沈珞,但是若不把那些责任都归咎于沈珞,她便要自己承担那些难堪与悔过,她作为淳于家的大小姐从小便是众星拱月的存在,如何能接受身边有一个比她更加耀眼的存在?“我不管!大哥哥若是要娶沈珞,我。。。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理你了!”
“敏儿!”淳于家主虽也看不上沈珞,但到底舍不下陆家这个靠山,他眼见着陆绎脸色越发难看,赶紧阻止淳于敏再说下去,生怕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与陆绎起了嫌隙。“你大哥哥的婚事自有他父亲定夺,你插什么嘴!”
陆绎没了再呆下去的心思,起身冷笑道:“没别的事,外甥就先告辞了,舅舅舅母慢用。”说罢也不等淳于家主挽留,转身就走,只是走出几步之后又想到些什么,站住了微微侧头,对淳于敏说道:“敏儿,你是我的表妹,也是淳于家的大小姐,自然应该懂得如何敬重表嫂。如今你也过了及笄之礼,倘若今后再有妄议之言,可不能再用年纪尚小做借口了。”
他语气森冷,言语中警告意味毫不掩饰,淳于敏从未听他如此严厉对她,顿时觉得遍体身寒,哆嗦着不敢再说一句话,直到看着陆绎出了门,这才一下子摔坐在椅子上,浑身瘫软无力。
陆绎走后淳于家主对淳于敏自然是一顿责罚,他本想借着两家的亲眷关系将淳于敏嫁于陆绎,哪怕只是个妾室,也算是牢牢攀附住了陆家。可今日这一番,陆绎不记恨他家已算是开恩,淳于敏哪还有可能再嫁进陆家,淳于家主看着这个不省心的女儿,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不理会淳于家的鸡飞狗跳,陆绎径自回了岳来楼,好在此时尚未宵禁,街上还有三两的行人,岳来楼的跑堂小二刚巧出来收拾门庭,远远瞧见陆绎回来,又紧着几步迎上去,堆着笑将人请进了后院水榭厢房。
厢房里的人似乎已经用完了晚饭,正围坐着闲聊,沈千机手里还拿着几个卷轴,与左右坐着的袁今夏沈珞笑着说话,陆绎耳聪目明,远远便看见今夏挥舞着其中一幅卷轴激动地喊道:“这个好这个好,我瞧着这个与珞姐姐最相配了!”
沈千机也是笑:“刚刚那个你也这么喊,到底是哪个配一点?”
今夏站起来走到沈珞身边,笑得一脸暧昧:“我说配不配又做不得数,到底还是要姐姐点头才是要紧。”
再看沈珞,此时竟是红了张脸满是羞赧,说话亦是难得的带着嗔怒:“你们。。。我就不该在这儿陪你们胡闹!”
陆绎瞧她这般,心中咯噔一声,想起离开前沈千机面前的那堆男子画像,顿时心生急躁。
厢房中沈珞被沈千机与袁今夏闹得又羞又气,站起身正欲离席,却见门外闯进来一个人,一把拉过她的手腕扯到了身后,而后挡在她面前朝着沈千机道:“伯母,您答应过我不会插手此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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