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收到岑福的通知,陆绎等人走至前庭,总督府的老管家已等候多时了。
“陆大人。”管家行礼,“小的奉吴大人差遣,前来问安。”
“吴大人说了,本想与陆大人一叙,不想却让陆大人见了丑态,心中有愧。”他顿了顿,“因担心陆大人与各位差爷远道而来,日常起居多有不便,所以特意送一些日常开销,您看……”
看着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今夏的视线是再也移不开了。
千安却是在视及礼箱后方两位美貌女子后,眯起了眼睛。
陆绎负手而立,“替我转告吴大人,陆某心领了,驿站什么都不缺,都送回去吧。”
闻言,袁今夏霎时苦了脸。
管家沉吟须臾,欠身道:“是,陆大人。”
箱子都被抬走了,那两女子却摇曳生姿地走近,声音娇媚,“奴家思思/奴家怜怜,参见陆大人。”
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这下,今夏急急看向面无表情的千安。
“陆大人,这是吴大人派来伺候您的。”管家脸上带笑,“陆大人,小的先退下了。”
管家一走,那二女子竟直接贴到了陆绎身侧。
见此,千安无声冷笑,挑眉示意小姑娘,这个你在行,你上。
今夏抿了抿嘴,为了朋友的幸福,她就牺牲一下自己吧。
她疾步上前,挤开两人,“大人还没点头答应呢,你们怎么如此主动?”
怜怜低头轻笑,柔声道:“我二人既已送了过来,便已经是陆大人的人,若是不好好服侍大人,怕是奴家的不是了。”
段位很高嘛,千安上前几步,与袁今夏一左一右挡住一人,被她挡住的思思,抬眼看了看她,复又低头娇羞一笑。
男女通吃?
千安小小的脑袋上充满大大的问号。
那这样是先保自己还是先保陆阎王啊?
不理会她的奇怪表情,在思思眼里,这个挡在身前的“男子”意外地合自己眼缘呢。
千安回过神,侧头对陆绎说道:“大人,这边交给我和今夏,您先撤。”感不感动?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先保陆阎王。
陆绎视线在她们几人身上打量片刻,遂勾唇,“好啊。”
等岑福过来通报陆阎王召见自己之时,千安终于可以从一堆令人头大的家长里短中挣脱出来。
她几乎是以雀跃的心情赶到了陆绎的房间,刚进门——
“千捕快能否告知本官,要和她们靠得有多近,才能染上这么重的胭脂香粉味?”
头皮倏地发麻,千安步子一顿,讪讪向外退去,“那卑职先出去吹会儿风,散散味儿啊。”
“过来,坐下。”陆绎翘起二郎腿,言归正传,“说说看,从那二位姑娘身上套出什么来了?”
“……”千安慢吞吞挪到男人身边的位置,端正坐姿,“那二位姑娘都是吴守绪的女人,对吴家家宅之事了解甚多,只可惜,都是一些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事情。”
她歪了歪头,得到指示,才继续道:“这个吴守绪家中能养这么多女人再加上她们平日的穿戴,这笔开销可不小,这么看来,吴守绪肯定不会是什么两袖清风的人物,干净不了。”
“我还听她们说,吴守绪身边的红人不是女人,而是个男人。”
“谁?”
“许为,许之涵。”千安看向他,“那位有名的谋士,现在算是吴守绪的军师。”
“……我知道了。”陆绎挑了挑眉,手指轻敲膝盖,“还有吗?”
“对于外面的事情,两位姑娘就不清楚了。”千安移开视线,“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是线索。”
“她们有提到去年中秋佳节,吴守绪心情大好,在家宴之时,还答应她们年底带她们去普陀山朝拜。”
“中秋?”陆绎拧眉,“汪直就是在去年九月时被抓的,这几年闹倭寇,普陀山又是海岛,几乎没有人敢冒险前去上香朝拜。既然他说出了这些,又是在年底的时候,至少说明那时他对平定倭寇有着非常大的把握。”
“与他亲自将养子送到倭寇手里有关?”
“没错。”陆绎眯眼,“我已经让岑福去查了,是在去年的中秋之前,吴守绪的养子去了舟山,而那个时候,毛海峰也在舟山。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吴守绪看来是真的跟倭寇有勾结。”千安舔了舔嘴角,话锋一转,“大人,明日我们要不要将那两位姑娘送回去?”
陆绎脸色由阴转晴,戏谑道:“为什么要送回去?这吴守绪一番盛情,才一晚上就送回去,太不给他面子了。”
“那大人您想留思思姐姐和怜怜姐姐多久呢?”千安双手撑在桌面,捧着自己的脸蛋,笑眯眯地盯着男人。
“我看你叫得真够亲热的。”
都是刚刚套消息的时候叫顺口了,千安耸了耸肩,“两位姐姐长得甚是漂亮,又温柔小意,我倒挺喜欢她们的。”她稍作停顿,又添了一把柴,“要不然大人就干脆将她们留下好了,省的卑职与她们处得感情深厚,分别时控制不住,伤心难过啊。”
陆绎顶腮听完,“如果我真将她们留下,你就不会吃醋?”
“不会哦。”千安扯了扯唇角。
“是这样啊。”女人的语气说明了一切,陆绎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侧头端详起她,“千捕快倒是深明大义,以你的面貌和身材,确实没法跟那二位姑娘相比。”
exm?!您老的眼睛没问题吧?
这狗男人已经是第二次嫌弃她的相貌了!!!
叔可忍婶不可忍!
“大人,劳烦您能否准确告知卑职,卑职到底是哪点比不上那二位姑娘?”千安起身,抬头挺胸收腹,气势汹汹,“我现在这是穿的男装,自然比不了她们梳妆打扮过的模样,但是我外在条件也没有您说得那么差吧。”
她一急,陆绎开心了,抬手掩唇,煞有其事地哄道:“这么仔细一看,当真是陆某眼拙了,千捕快天生丽质,不失脂粉依旧眉目如画,娇艳如花。”
也不用夸得这么过,显得有点假了:)
这还差不多,千安撇了撇嘴,就如此简单地被顺好了毛。
“千捕快好气量,可我不是。”陆绎放下腿,身子前倾,将女人拉进怀里,“我看你刚刚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以为你都把我忘了。”
您这语气有那么一丢丢地像“妒夫”啊。
千安坐在陆绎腿上,身体僵直,连呼吸都放轻放浅,她小声嘀咕道:“……我才不会把你忘了呢。”
佳人在怀,鼻尖馨香满盈,陆绎放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收紧。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般,男人自诩不是什么坐怀不乱之人的画面在千安脑海里循环播放,她从心地微微向后仰头。
不行,这男人的美色简直就是她的命中克星,是她没有能力抗拒的罂粟。你品品,这浓密剑眉、深邃星眼、如峰挺鼻、淡粉薄唇,无一不在诱人犯罪,合在一起更是顾盼神飞,貌若潘安。
青天白日的,千安蠢蠢欲动,终是道德仁礼战胜了邪念,抬起右手遮上对方含情脉脉的灼灼眼神,男人轻眨眼帘,挠得她手心发痒。
“千安?”陆绎牵唇,问道。
那两瓣粉唇开开合合,勾得千安心神不凝,她又赶紧将手落下,挡住男人的嘴巴。
魅惑人心的眼眸再次显现,心跳禁不住漏了一拍,千安伸出舌尖,稍微舔了舔意外干涩的嘴唇,她不敢乱看,因此错过了某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深意。
一不做二不休,千安右手捂嘴,左手遮眼,“别说话。”你个磨人的小妖精,再开口勾.引我,我就真的要忍不住了!
眼前一片漆黑,陆绎却是被逗得轻笑出声,他稍抬下巴,无处可归的亲吻便落上了千安的掌心,然后,不顾她的娇呼,徐徐加大拥搂的力道,使得千安几乎是趴上了他的胸膛。
“千安,以前我想过,将来与我相伴一生,生儿育女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这个样子。”
被她捂着嘴,使得男人声音即低又闷,显得极为深沉,话语间,唇瓣隐约刮磨贴合着她的手心,带来叫人上瘾的触感。
突如其来的真情告白?
“后悔了?”千安收回双手,转而回抱住男人,将自己埋进他怀里。
“是啊,我早就后悔了。”后悔因为我的一念之差,让我们白白蹉跎了五年光阴。
千安倾头,蹭了蹭他的脖颈,“不必后悔,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
随即,她轻笑一声,用手丈量起陆绎的腰身,“不过,大人,您的腹肌好像没有了诶,有点软软乎乎的。”还怪好摸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幸福肥?
“冷.千.安。”
你啊……
……
谢霄和上官曦同为南少林俗家弟子,这番因师父有令,要去沿海协助总督吴守绪及于大勇抗倭。
这天早上和小姑娘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千安才听说了这件事,对于上官曦和杨岳之间莫名其妙的感情波折,她叹息一声,感情的事情啊,旁人管不了。
这不,自己家这位陆阎王又讨债来了。
手里夹好菜的白馍被熟悉的气息夺走,千安怔愣须臾,认命地笑了笑,正要抬手为自己再重新包一个,拿着的白馍又被抢走,嘿,这就过分了啊,最近重了那么多还吃?
陆绎将咬过一口的白馍放进碗里,然后抬筷夹了几筷子千安爱吃的菜,塞进白馍,递还过去,“喏。”
一大早就开始献殷勤?
“谢谢大人。”千安扯着嘴角,接过。
她发现自己摸不透这男人,原本以为他只有黑夜才会温柔,结果白天他也可以,现在连清早都不放过了?
“……”围观全程的袁今夏顿时觉得自己手上的夹馍它不香了,“那个,我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就先——”岑福焦急地脚步声打断了她离场的计划。
岑福欠身行礼,“大人。”
“什么事?”陆绎和千安咀嚼着食物,一齐抬头。
“府衙粮仓昨晚有贼人闯入,里面的军粮被毁大半,吴大人想请您过去。”
“军粮被毁?!”这事可就大条了,今夏惊讶出声,瞪圆眼睛看向岑福。
在她的注视下,岑福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
和身旁之人相视一眼,千安纠结地凝视着手里才刚咬一口的白馍,最终在今夏憋笑和两男人一无奈一错愕的眼神中统统塞进了嘴里,她大义凛然地从陆绎那接过杯子,就水将噎人的面团咽下,怎么着也不能浪费食物啊。
四人分别换上官服和工服,快速赶至府衙粮仓。
走进屋子,是扑面而来的潮湿霉味。
由袁今夏出手,从发黑的大米中拣选出了一些灰黄色粉末,“大人,这个粉末,应该就是导致大米腐坏的原因。”
陆绎颔首,“岑福,查查这是什么粉末,出自于何处。”
“是。”岑福领命,从今夏那取走粉末,离开。
陆绎在狭小的仓房中踱步巡视,片刻,问向守门的士兵,“发现的可疑之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士兵,“我们同往常一样在仓房旁边巡查,听见声响就冲了过来,先进去的弟兄没有呼喊就倒下了。”
“可有看到是如何出手的?”
“没看到。死去的弟兄身上,什么伤口都没有。”
这时,今夏用轩辕镜找到了一处保存完好的脚印,将陆绎二人唤近,“按这个脚印的形状大小来看,此人身高五尺四寸左右,应该是名女子。”
闻言,陆绎拧眉,对士兵说道:“带我去看看巡逻兵的尸首。”
尸体没有外伤?这种死法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验尸结果果然不出千安的预料,从一人脖侧发现了一小红点,今夏动作轻缓,将粘着血液的细长银针顺利取出。
对于凶手,三人已心中有数,陆绎挥手,“把尸体抬下去吧。”
待人退下,今夏将人名道出,“是翟兰叶。”
“翟兰叶是严世蕃的人,莫非是他安排的?”岑福问道。
“这我就不理解了。”今夏摇摇头,“这吴守绪是廖闻华的人,而廖闻华是严嵩的义子,若是吴守绪吃了败仗,那严家父子也是难逃其咎,严世蕃没必要陷害自己人吧。”
“蓝青玄来信里说,廖闻华瞒着严嵩向皇上进贡百花酒,说严嵩每天是饮用了百花酒所以才得以长寿的。”千安轻点下巴,“经过了这件事,虽然皇上没有责罚严嵩,却在心里有了芥蒂,没有之前的信任了。”
“原来是狗咬狗啊。”今夏挑眉,“若是严家父子想要除掉廖闻华,那势必得先拿吴守绪开刀,难怪那个吴大人一会儿又是送礼一会儿又是送姑娘的,各种拉拢大人,原来是自觉靠山要靠不住了。”
“咳。”
千安咳嗽一声,袁今夏瘪嘴。
“如果只是官场上的争斗,严嵩父子只需要挑拨廖闻华和吴守绪之间的关系就好了,何必还要派人去毁掉粮草。让我们抓到把柄,这也不像是严世蕃的作风。”陆绎背起手,冷声道。
“或许……”见三人视线都移了过来,千安故作镇定,“卑职只是猜测啊,如果不是严世蕃指使,而是翟兰叶因私自说自话做了这些,就可以解释了。”
对于她的小聪明陆绎如今早已能够接受自如,“岑福,去查查翟兰叶最近和什么人有接触。”
“——陆大人,吴大人请您到他书房一叙。”
听完传报,陆绎应下,侧头对千安轻声说道:“我去一下。”
千安点头,便和袁今夏一起去前堂等候。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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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朵栀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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