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暂时离开安陆。
是否愿意回来,以及就算想回来但受家事牵绊能不能成行,都是两说。
朱浩感觉到,唐寅这次走得很急,或是家乡亲卷有什么事也说不定,但唐寅却不想把此行真实目的相告。
也或如其所言,只是因为离家久了,想回去看看。
王府内。
朱浩生活如旧。
唐寅一走,袁宗皋跟张左之间的矛盾少了调解人,王府长史司和承奉司之间不时爆发龌蹉,但并不显现于表面。
隋公言重新进王府教书。
这次隋公言回来,明显比之前更专注于教学,只是他的教学质量……太过乏善可陈。
朱浩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教桉交给隋公言,隋公言本就是老派儒生的代表,课堂上教授内容也不过是让几个孩子死记硬背,偶尔讲解时也是“之乎者也”从不离口,还总喜欢拽词,以显现出其学问高深。
最后的结果……
别说朱三和陆炳听不懂,就连朱四、袁汝霖和京泓也都一头雾水,朱浩更懒得去听。
“小四,我们出去蹴鞠吧。”
这天一堂课上完,隋公言被袁宗皋派人请去喝酒,几个孩子终于可以休息。
朱三叫弟弟去蹴鞠,结果朱四趴在那儿一动不想动,嘴里喃喃道:“不去,太累了,容我缓缓。”
朱三过来摸摸弟弟的脑袋,问道:“咋回事?病了?”
朱四愁眉苦脸:“根本就听不懂先生在讲什么,你听懂了吗?”
“切,我听那个干嘛?他讲的……我根本就没听,我在偷偷玩纸球呢……隋先生有一点好,那就是他根本不看我们是不是在听课……这点陆先生可比他厉害多了。”
隋公言只顾讲他的,根本就不管下面的孩子干什么,又或者是否听懂了。
朱三这样本来上课就是混日子的,听不明白就在下面玩,隋公言从不提问,自然也就发现不了。
反而唐寅这样的,虽然平时课堂上也是个大混子,可是他会不时观察学生们的反应,通过眼神和表情看看孩子们是否已经掌握他教授的内容。
除了朱浩外的孩子搞小动作,他,绝对会第一时间纠正。
朱四哭丧着脸:“陆先生几时回来啊?”
然后包括京泓、袁汝霖和陆炳在内,都打量正在那儿拿着本书看的朱浩。
对朱浩来说……
隋公言当教习,对他的生活没多少影响,他估计就算自己不来上课,隋公言也懒得搭理,在隋公言眼中自己完全就是透明人,隋公言也从来不会照顾朱浩的学习进度比几个孩子快,甚至来上课几天了,都没跟朱浩有过对话。
朱浩道:“看我干嘛?陆先生才走没几天,这会儿估计都还没出湖广地界呢,要回来……有得等咯。”
京泓轻叹:“陆先生在的时候,不以为他教的东西有多高明,觉得跟朱浩教的差不了多少,但现在陆先生不在,感觉每天上课都稀里湖涂的,这样学下去,恐怕难有长进啊。”
朱三笑道:“连小京子你都开始说丧气话?没长进,那就跟我一起玩啊。”
“呵。”
京泓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不想搭理朱三。
让我一个三好学生,跟你一个后进的孩子,还是不用参加科举的郡主相提并论?亏你说得出口。
我小京子就算再没本事,也不屑于与你为伍。
我只是恨,唐寅走了,我追赶朱浩的路越发艰难了。
“混几天吧,年前不用太过着急,年后开春好好学就行。”朱浩知道几个小家伙可能会让他上讲台授课,赶忙表明自己不想喧宾夺主。
自己跟隋公言的关系已经非常恶劣了,如果再跟以前那样自作主张教几个孩子,隋公言不生吞活剥了他?
朱四喃喃道:“还不如让公孙先生回来呢……我觉得公孙先生,好像都比隋教习教得好。”
京泓道:“那是因为公孙先生平时教的东西,都完全照搬陆先生的授课模式,本质上没有区别……唉,不知怎么回事,以往我觉得隋先生这样的教学方式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处处是毛病。”
几个孩子探讨来探讨去,都觉得隋公言不行,唐寅很厉害。
朱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估计上午隋先生不回来了,我先回家吃饭,下午如果先生问及……帮我请个假。”
“啥?你请假?朱浩,你这么做可不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可是要参加明年县试的人!”
朱三最看不惯朱浩这种撂下他们独自跑出去玩的行为,自然要好好谴责和教育一番。
朱四道:“算了吧,姐,朱浩有事就让他去,我听袁先生说,以朱浩的学问,别说是考县试,发挥正常的话,直接考生员也没问题。”
“呸!你看到他玩,自己却在这儿学,心里好受吗?你觉得隋先生不行,那就去跟父王说啊,你不说却在这里叫苦,我鄙视你!”
朱三见弟弟不支持自己的观点,改而把弟弟教训一顿。
朱四吐吐舌头,不加理会。
……
……
朱浩当天等于是逃课。
他想看看隋公言作何反应。
再有一点,他的确有事情做,涉及向苏熙贵交接一批货,顺带跟其谈谈之前说好的,官盐买卖一成收入的问题。
不能因为年初苏熙贵给了笔金子和银子,就轻易把事情揭过。
苏熙贵马上要走,这也是朱浩在其离开安陆前,最后一次与之交涉。
估计年前就这一次机会。
下次再见面指不定等到几时。
见到苏熙贵时,已过了中午,苏熙贵还在跟马掌柜验货,由于三和仲叔帮忙把一个个木匣递过去。
望远镜、银镜和眼镜,都不是什么大件东西,属于“精密仪器”范畴,交接时几个人就可以完成,但为了保证交易完毕银子不被歹人抢走,朱浩还是多带了一些人手来保证自身安全。
“哎哟,朱小当家?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种事,让下面的人干就行,不用你亲自前来。”
苏熙贵见到朱浩,颇感意外。
朱浩笑道:“苏东主不也自己来了?这种小事让手下人办难道不一样?”
苏熙贵一听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指了指朱浩,好似在说,你小子真够精明的,咱俩是该好好谈谈了。
二人没理会货物交接和验证等程序,一起到了商铺后院,苏熙贵本来一屁股坐到了石凳上,可能是觉得石凳太凉,又赶忙站起身,叫手下搬了两把椅子过来。
“没什么好招待的,茶水什么的……小当家你也不稀罕吧?”苏熙贵率先坐下后问道。
朱浩跟着在其对面坐下,也不玩虚的,上来便直接问道:“苏东主在本地办的事,完成了吧?”
“啥事?经你这一说,弄的好像鄙人在安陆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不过是生意场上一点小纠纷,顺带跟兴王府做点买卖……”
苏熙贵没有遮掩。
朱浩感觉出来了,苏熙贵乃是有意接近兴王府。
之前苏熙贵单独请唐寅,虽然唐寅事后没细说,但朱浩知道,苏熙贵是想以唐寅为跳板,结识王府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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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唐寅卖了个顺水人情,向其引介了张左这个王府大管家。
兴王府需要粮草辎重调拨到北方,粮食什么的本地好购买,但涉及军需物资,比如说甲胃、旌旗、药材等等,就需要有经验的商贾代为购买,苏熙贵便趁机向兴王府递出橄榄枝。
有心人都知道兴王府可能会出真龙,苏熙贵和其背后站着的黄瓒难道看不出来?
你苏熙贵长时间滞留安陆不去,安陆又不是什么大地方,能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说是过来散心,还不如说是找机会接近兴王府,给姐夫和自己铺一条路。
朱浩道:“既然谈到买卖,苏东主,去年卖给你晒盐秘方时,我们可是说好了,我这边有一成收益,当时还签下契约,这一年下来没机会跟你说这事儿……”
苏熙贵一怔。
他自然会想,你小子要真稀罕那一成收入,早就该跟我说了,现在才说,摆明了另有所指。
“朱小当家,你也知道,那秘方最后由黄大人敬献朝廷,今年以来沿海各盐场均做过试验,效果很明显,但因为今年朝廷要改变盐场格局,把本来煎盐的摊子变成梯田盐滩,花费不菲,收益并不见明显增加……再说了,朝廷的收入,又不是鄙人的,怎么给您一成呢?鄙人可不晒盐啊。”
苏熙贵如此精明,岂会被朱浩“敲诈”?
跟你做生意可以,但不能被你小子占我的便宜!
“而且……年初为了感谢您提供秘方,不给了您一笔钱?那可比一成收入实在得多,折换起来……足足有几千两纹银,要卖多少盐才能得到?”
要是朱浩不了解苏熙贵的为人,听了这番辩解的话,合情合理,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朱浩故作委屈:“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成了一杆子买卖?以后我家靠什么维持生计呢?”
苏熙贵一口气不顺,唾沫星子差点伴随着咳嗽喷射而出。
你小子,一个月光是跟我做琉璃镜的买卖,收入就有几百上千两,现在居然在我面前哭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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