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这晚陆濛回家,正好遇到在大门处下车的陆潜。

“停车。”

陆濛没有让司机继续往前走开向车库入口,而是让司机也在门口停下来,裹紧大衣下了车。

听到车门声,陆潜往回看了一眼。过了一会儿陆濛走过来和他并肩,两人身高差一个半头,随后同时转身,沿着被覆上雪的林荫道慢慢往前走。

陆濛呼出一口白雾,问:“你总是这么晚回来吗?”

陆潜看着前方:“偶尔。”

说完他又微微侧过头:“你也很晚。”

“抱歉,我......”

陆濛下意识要道歉,陆潜却很平静地打断了她:“只是随口一说,索娜菲应该已经转告你了,你可以像以前一样,自己决定外出。”

陆濛问:“为什么突然允许我出门?”

陆潜回答:“你总不会在家里待一辈子。”

陆濛闻言咬了咬下唇。

“你不问我今天去了哪里吗?”陆濛说,“还是保镖什么都会跟你报备?”

“你想说的话我就能知道。他们在你身边的主要目的是保护,不是监视。”夜里的庄园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枯叶的声音,满地银装素裹,眼前的路在月光下像湖泊般粼粼。陆潜的声音有种很难描述的质感,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此刻这般景象,“不仅仅是因为你身体还没恢复,也是因为最近的意大洛斯不安全。跟着你的人不会限制你去哪里、做什么事,除非他们判断那不该是你可以去的地方。”

陆濛转过头:“譬如?”

陆潜回答了她:“黑市。”

“那是什么?”陆濛虽然对这座城市有记忆,但对这个名词却很陌生,“地下市场吗?”

“这座城市很复杂,东西两边只要跨过阿诺河,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光景。”陆潜走得很慢,刚好和陆濛的步伐近乎一致,“我们所在的西边是意大洛斯的上城区,这里聚集着这座城市土生土长的贵族、以这些人为首,之后是政客、企业管理者、有名望的学者及专家,以及一些银行家,由他们组成的几乎是支撑着意大洛斯百分之八十经济运转的核心圈子。”

“那......下城区呢?”

陆濛对这个名词感到不太舒服,但还是开口问。

“平民,大部分是工人和农民,以及其他体力劳动者。”陆潜说完这些后忽然问,“你知道Alpha和Omega一生中要用多少抑制剂和阻隔剂吗?”

陆濛摇摇头。

“按平均寿命七十算,一个Alpha或者Omega的一生最起码要用2500支抑制剂,以及4200支阻隔剂,这还是要确保一个人发情期稳定,以及每个月腺体只能有不超过五天紊乱期的前提下。而这些大部分人其实都做不到,最起码在他们的青少年时期很难做到。”陆潜对这些数据了如指掌,”腺体的发育是一个很长的过程,可以说在每个人成年以前,信息素很难做到完美地由自己的意志控制,而为了进入学校、未来能顺利进入社会,未成年Alpha和Omega一个月最起码要打15支以上的阻隔剂,这个离谱的数字就是一个家庭早期最大的开销。”

陆濛听着这些,无意识皱起眉。

“而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哪怕是成年后,阻隔剂也是Alpha和Omega需要随身携带的必需品,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哪一天,你就有可能因为酒醉或疏忽影响到你身边的人,从而造成不可挽救的后果。为了避免这个可能,人们会宁愿花费更多的钱和精力去控制第二性别带给我们的风险。没有Alpha和Omega可以逃避这些,除非你能不依靠社会活着。”

陆濛好像明白了陆潜话语背后的意思:“所以有了黑市。”

“是的,所以才有了黑市。”陆潜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黑市就是下层区的平民,为了节省这笔由性别带来的天然开支而不得不去的地方,那里有着最廉价的第二性别必需品。”

过了一会儿,陆濛问:“这些抑制剂和阻隔剂,与市面上的有什么不同吗?”

陆潜踩着月光回答:“有很大不同,市面上的药剂通过严格的检测和监制,本身作用稳定,对人体没有危害,而黑市产品由东城几大势力把控,廉价的背后就是低劣的制造和成分的更改,它们很容易让腺体变得不稳定,因此也有了更不稳定的发情期。”

“那不就本末倒置了吗?”陆濛皱着眉,“既然是性别必需品,为什么不降低市场上的价格,要逼得大家去买黑市的产品呢?”

“傻孩子。”陆潜抬手摸了摸陆濛的后脑勺,“当然是为了利益。”

陆濛说:“什么?”

陆潜道:“这一百年以来,世界对抑制剂和阻隔剂的研究已经近乎停滞了,而黑市背后带来的不稳定,恰恰促成了另外的利益渠道,像是人体、心理以及一些针对信息素研发的功能性产品,也正是由它们变现后的收益在养着每一座城市。”

陆濛觉得这样不对:“但那不包括下城区。”

“包括的,否则你以为他们的工作是怎么来的?”陆潜像是一个老师,“这就是世界运转的规律,包括我们,吃的就是丛林法则的红利。”

不远处,林荫道也快走到了尽头。

从这个角度看,巨大而古老的砖黄色建筑物已经能看见大半,它悄寂地盘踞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看过了这个家族多少次兴衰荣辱。它看着那些野心家们吃血啖肉,一边吞食着城市的骨髓,一边又用残渣和肥料养活着它,不是出于施舍,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仁慈,代表着强者的残酷与聪慧。

陆濛觉得浑身冰冷,她想动一动,才发现手已经几乎抬不起来了,它被完全冻僵住,和她的思维一样。

她刚试图轻轻抬起一点,下一秒就被陆潜察觉到,他轻柔地握住了它们。男性Alpha宽大的手掌一只就能几乎笼住她两只,掌心的脉络紧贴着她的手背,输送着不明显的温度,毕竟他也同样被冷透了。

不知何时起,他们停止了前行,两人在林荫道的中间面对面站着,以一种亲密的距离。

陆濛没有为这样的肢体接触感到意外或紧张,或许是因为刚才对话里的信息让她潜意识要去找寻同类,她本能地渴求着现在有什么东西能温暖自己,于是目光顺着呼出的白雾看向面前那双灰黑色的眼睛。月光下它们安静地注视着她,带着兄长的慈怀,还有猛兽试图教会幼崽如何去面对自己眼中世界的残虐与爱。

陆濛在那样的目光下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捏碎了,酸软得一塌糊涂,她被里面的感情紧紧裹住,同时又为他们身处的位置而感到无力。

那是一种肉食动物怜悯草食动物处境的无力。

“我们不能改变它吗?”

陆濛望着远处的巨兽低喃。

“那被改变的就是我们。”陆潜弯下腰,和她轻轻抵着头低语,“就像吃过肉的动物基因里都会流淌着去不掉的**,我们就是这样的野兽。”

陆濛想起那天晚上,陆潜说——接受丛林法则,接受本性,这样不管你成为了什么,都不会痛苦。

在那时候的陆潜似乎就意识到了,有一天事实就是会令她如此难受,他给她打过预防针,让她能减轻吃肉的愧疚。

而或许是这些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她本性里带着所谓的“上城区血统”决定了她的本能,陆濛感觉自己内心深处其实并没有什么愧疚感,比起痛苦,无奈好像更占上风。

陆潜缓缓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过了一会儿才把她拥进怀里。

他大衣上的味道此刻干干净净,没有雨的潮湿,也没有血的腥气,只有那条曾盖在她身上的毛毯一样的气味,是洗涤过的织物以及一股淡淡的广藿香。

不知道为什么,陆濛觉得这一刻的陆潜是带着些疲惫的。他抱紧着她,明明看上去是给她安慰,实际上陆濛却能感受到他的依靠,那是一种没来由的直觉,就像她同样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今夜选择下车和他一起步行。

如果她回来更早些或更晚些,这时候的陆潜或许已经独自行走在月光下。他会孤身一人,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哥。”

陆濛闭上眼,轻轻叫了一声。

陆潜“嗯”了一声。

没有诧异,没有怀疑,更没有不适应。

他们的心跳声在逐渐融合。

陆濛团在他的怀里:“哪怕没有记忆,我也能感觉到,我们就是家人。”

陆潜缓缓收紧手臂。

“这个世上,你对我而言最重要。”陆潜在阴影中看向前方,林荫道的后面是无尽黑暗,犹如深渊,“早在我们父母还在的时候,从你诞生、我第一次看见你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了。”

那是他的宿命,让他能接受并爱上自己的命运。

从她也睁眼回望他的时候,从她刚学会爬就会往着他的方向执着地挪过来,甚至连父母都看不见的时候,从他抱着她参加父母的葬礼,她轻轻用手捂住他的眼睛,替他擦掉那些不存在的眼泪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他们会是这世界上最亲的人。

她是专为他开,专为他关的独一无二的门。①

①那是我们的宿命。我热爱自己的命运,她跟我最亲,她是专为我开,专为我关的独一无二的门。——周云蓬《春天责备》

用个简单到不行的说法来说,你们可以把抑制剂和阻隔剂看成YQ期间我们要做的核酸检测就差不多了,再直白一点大概就是女性日常需要的卫生巾,明明性别并不受人类自己控制,也只有女性才需要承担这项支出,但社会却没有给女性该有的支持,这里的下城区和贫困山区同理,穷人的小孩连卫生巾都差点用不起,但因为生来的性别,又不得不使用,下城区的Alpha和Omega只能去购买性价比更高但更不安全的抑制剂和阻隔剂,紧接着会出现一系列的生育问题、精神问题、腺体功能受损等问题,所以他们又被迫依赖起黑市的其他信息素产品,从此循环,富人越富,穷人越穷,但穷人又离不开富人,因为富人掌握着生产、技术和岗位

不管是现实世界还是虚构世界,资本永远都是那头狮子,他们让你吃肉不是因为怜悯你,而是他们知道你们都饿死了他们也会没得吃

这里和野犬的世界观也有一点不一样,野犬的发情期是一定需要通过sex来解决的,抑制剂只能短期使用,当应急,而这里抑制剂能帮助人们彻底度过发情期,所以它的存在就变得更必要了。

阻隔剂的作用是,在你的信息素无法控制散发出来的时候,打一针,别人就闻不到你的信息素。

抑制剂的作用是,在你发情时抑制住你的□□本能,让大脑骗过腺体你已经被安抚了,从而维持理智。

两者是不同的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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