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萧觉夏嚷嚷着说想要来县衙后宅小住,可韩宿雨家的光景自然是不可能有多余的屋子腾出来给萧觉夏住,于是韩修文便将巷子口的韩家破屋收拾出来让萧觉夏住,萧觉夏当日只为了躲避方大勇的骚扰,小屋破是破了些,但好歹那方大勇为了活计不能隔三岔五就来纠缠她,因而三日前萧家找上门来,方大勇一家也毫不知情,萧觉夏便打算与韩宿雨一起偷偷离开安平县。
“方、方大哥。”韩宿淮提着油纸包着的半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和称的半斤刚出炉的桂花糕,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依着姐姐的嘱咐,韩宿淮绕道往西城走去。
西城比县衙附近更显杂乱破败,方家木匠铺的招牌歪歪斜斜地挂在那里,铺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夹杂着男人粗哑的呵斥。
韩宿淮在铺子外探头探脑,正好看见方大勇扛着一根木头走出来。
方大勇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高大,但因常年酗酒,眼泡浮肿,脸色泛着不健康的潮红,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戾气和混不吝。
方大勇斜眼瞅他,认出是县令家的小子,语气不耐:“干啥?小屁孩儿,一边玩去!”
韩宿淮牢记姐姐的话,快速说道:“方大哥,我是来告诉你,你妹妹方觉夏,今天就要被京城来的大官接走了,以后就是千金小姐,再也不会回安平了!”
他说完,不敢看方大勇瞬间变得狰狞的脸色,扭头就跑,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消失在了巷口。
方大勇愣在原地,消化着这句话。京城来的大官?千金小姐?再也不回来了?
他猛地将肩上的木头往地上一掼,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放他娘的屁!”他低吼一声,眼睛瞬间红了。
那个赔钱货?那个他从小欺负到大的丫头片子?一步登天成了千金小姐?凭什么!
他想起前几天方觉夏确实有些鬼鬼祟祟,还找借口搬去了韩家那个破屋子躲着他,原来是在这等好事!想甩掉他方大勇,自己去过好日子?没门!
巨大的不甘和一种被背叛的愤怒攫住了他。那是他方家的丫头,就算飞上枝头,也得给他下金蛋!想偷偷跑?问过他方大勇了吗?
他连活计也顾不上了,一把抓起搭在旁边的外衫,急匆匆就往家跑,他得找他爹娘问清楚!实在不行,他就去县衙后宅那条巷子堵人!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就这么跑了!
与此同时,巷口处的气氛已是降至冰点。
萧觉夏看着韩宿雨姐弟俩消失在巷子尽头,纤细的手指紧紧绞着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韩宿雨突然的转变打乱了她全盘计划!不仅失去了一个未来可以掌控利用的“好姐妹”,更让她隐隐感到不安——韩宿雨看她的眼神,太冷了,冷得像是洞悉了一切。
柳嬷嬷在一旁皱着眉,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小姐,时辰不早了,该启程了。太傅大人还在京中等候,耽搁不起。”她本就对认回这个在乡野长大的小姐心存疑虑,如今见她与这等小门小户的女子纠缠不清,更是看低了几分。
萧觉夏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和那一丝不祥的预感,脸上重新挂上温婉柔顺的笑容:“让嬷嬷久等了,我们这就走吧。”
她最后看了一眼韩家那扇紧闭的院门,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韩宿雨,你既然选择留在这泥潭里,那就永远烂在这里吧!等我回了萧府,站稳脚跟,今日之辱,他日定当百倍奉还!
她转身,在柳嬷嬷的搀扶下,踏上了那辆象征着荣华富贵,也暗藏着无数未知风险的青篷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视线。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安平县这条狭窄的巷子,向着繁华却危机四伏的京城而去。
韩宿雨并未走远,她隐在集市的人流中,冷眼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街角。
......
韩宿雨提着弟弟买回来的肉和点心回到家中时,韩修文正站在院中,望着那扇被韩宿雨撕碎的包袱布出神,脸上忧色未褪。
“爹,我回来了。”韩宿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中午我们吃顿好的。”
韩修文回过神,看着女儿手里提的东西,又看看她平静无波的脸,终究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问。女儿说不走了,他自然是高兴的,可她早上的激烈和方才面对萧家女儿时的冰冷,都让他感到陌生和担忧。
韩宿雨径直走进厨房,开始生火做饭。
她动作并不熟练,前世成为太子妃后,早已十指不沾阳春水,但这些底层生活的技能,仿佛刻在骨子里,稍微摸索便回忆起来。
锅里的水渐渐烧热,雾气蒸腾,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知道,方大勇那个蠢货,得到消息后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去追,去闹。萧太傅为了脸面,必然会出手处理。但方大勇就像一块牛皮糖,黏上就难以彻底甩脱。这将会成为萧觉夏回到萧家后,第一个甩不掉的麻烦,也是她钉入萧家完美表象的第一颗钉子。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她需要力量,需要尽快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安平虽小,却也并非毫无可为之处。父亲虽只是县令,但为官清正,在百姓中颇有声望……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她将切好的五花肉放入锅中,刺啦一声,油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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