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试验区的那一刻,浓重的雾气像被无形的手推着,瞬间涌来,将身后钢筋水泥的实验楼轮廓彻底吞没。林屿猛地吸了一口空气,却被冰冷潮湿的雾珠呛得剧烈咳嗽,胸口传来阵阵闷痛。他扶着膝盖蹲下身,指尖触到的地面是湿冷的泥土,带着**植物的腥气——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到“外面世界”的土地,却没有丝毫自由的喜悦,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
江彻站在他身后,警惕地环顾四周。他的黑色作战服上还沾着试验区的血迹与灰尘,手臂上被怨灵抓伤的伤口已经结痂,但那道诡异的黑纹并未消退,反而顺着血管的纹路,悄悄向小臂蔓延了半寸。“别久待,”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连日紧绷后的疲惫,却依旧坚定,“雾气里有问题,我们得找个能落脚的地方。”
林屿点点头,勉强站起身。他的异能在离开试验区的瞬间,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突然变得异常敏锐。雾气中漂浮着无数细碎的灵体碎片,它们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恐惧、绝望、愤怒,像无数根细针,不断刺穿着他的神经。他能“看”到雾气深处,一座巨大的城市轮廓在灰白中若隐若现,高楼大厦像沉默的巨人,玻璃幕墙蒙着厚厚的尘埃,反射出惨淡的光,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是座废弃的城。”林屿的声音被雾气揉得发虚,他抬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眼前突然闪过无数重叠的画面: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被黑影按在墙角,喉咙被撕开,鲜血浸透了地砖;一个中年男人浑身是火,在街道上疯狂奔跑,凄厉的惨叫声穿透雾层,最终化为一团焦炭;还有一对年轻的父母,将孩子紧紧护在身下,数只黑影扑上来,啃噬着他们的皮肉,孩子的哭声与父母的哀嚎交织在一起,最终归于死寂。
这些画面太过真实,仿佛就发生在眼前。林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他知道,这是城市里曾经发生过的死亡场景,被灵体碎片记录下来,在雾气的催化下不断重演。
“别想了。”江彻察觉到他的异常,立刻伸出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物传来,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那些都过去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活下去。”他扶着林屿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滑的地面,朝着城市的方向走去。
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三米。脚下的路从泥土变成了龟裂的柏油马路,路面上散落着废弃的汽车、破碎的广告牌、还有一些看不清轮廓的杂物。风穿过空旷的街道,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女人的哭泣,又像是野兽的嘶吼,让人不寒而栗。
突然,林屿的身体一僵,拉住了江彻的手:“小心,前面有东西。”
江彻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他的听力远超常人,能听到雾气中传来的细微声响——那是一种缓慢的、拖拽式的脚步声,伴随着嗬嗬的、非人的嘶吼,正从前方的巷口缓缓传来。
他握紧林屿的手,将他护在身后,缓缓抽出藏在腰间的消防斧——那是他们从试验区紧急通道里找到的武器。“待在我身后,不要动。”
片刻后,几道黑影从巷口缓缓蠕动出来。它们没有清晰的轮廓,像是融化的墨汁,四肢扭曲地在地面上爬行,又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动作僵硬而诡异。它们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能隐约看到底下腐烂的皮肉,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漆黑的空洞,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是被灵体污染的变异人类。”江彻的眉头紧锁,低声说道,“我叫它们‘影子’。”
影子对活人的气息异常敏感,很快就察觉到了林屿和江彻的存在,漆黑的空洞转向他们的方向,嘶吼声变得更加急促,加快了速度向他们围拢过来。
“跑!”江彻低喝一声,拉着林屿转身就跑。靴子踩在散落的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刺耳。影子的速度不算快,但数量越来越多,它们从两侧的巷口、废弃的店铺里涌出来,像一张黑色的网,不断收缩着包围圈。
林屿被江彻拉着狂奔,肺部像要炸开一样疼痛,冰冷的空气灌入喉咙,带来火烧火燎的感觉。他强撑着集中精神,用异能感知着周围的危险,时不时出声提醒:“左边!左边有三个,正在爬过来!”“前面路口有陷阱,地面塌了!”
江彻对他的提醒深信不疑,凭借着超强的体能,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上灵活穿梭。他时不时回头,用消防斧劈向扑过来的影子。斧头砍在影子身上,会发出“噗嗤”的声响,像是砍进了烂泥里,影子的身体会暂时溃散,但很快又会重新凝聚起来,继续追击。
“它们杀不死?”林屿惊道。
“能杀死,但需要攻击核心!”江彻一边跑,一边观察着影子的动向,“它们的灵体核心藏在胸口位置,只是太分散了,不好瞄准!”
说话间,一只影子突然从侧面的高楼坠落,像一块黑色的抹布,直直地扑向林屿。林屿吓得浑身一僵,来不及反应。江彻眼疾手快,猛地将他推开,同时转身,双手握住消防斧,狠狠劈向影子的胸口。
“咔嚓”一声,斧头似乎砍中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影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身体剧烈地扭曲起来,黑色的雾气从伤口处不断溢出,最终化为一缕黑烟,消散在雾气中。
“快走!”江彻拉起林屿,继续向前跑。他的手臂被影子的爪子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滴在地面上,很快就被雾气浸湿。但江彻的自愈力立刻生效,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愈合,只是那道黑纹,似乎又蔓延了一些,已经爬到了手肘的位置。
林屿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口,心中一紧:“你怎么样?”
“没事。”江彻喘着气,脸色有些苍白,“只是……体温好像越来越高了。”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体污染在不断加重,黑影的攻击似乎加速了黑纹的蔓延,让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连自愈力都变得有些缓慢。
不知跑了多久,两人终于看到前方有一座废弃的超市。超市的玻璃门已经破碎,门口堆着杂乱的货物,里面一片漆黑。江彻没有犹豫,拉着林屿冲了进去,反手用旁边的货架挡住了门口。
超市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食物气味和灰尘的味道。江彻靠在货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林屿也扶着货架,剧烈地咳嗽着,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他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周围的环境。超市的货架大多已经倒塌,上面的商品散落一地,腐烂的水果、过期的零食、破碎的瓶瓶罐罐,一片狼藉。
“先找些能吃的东西和干净的水。”江彻缓过劲来,对林屿说道。他拿起手机,朝着超市的深处走去。
林屿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杂物。他的异能在超市里稍微平静了一些,但依旧能感知到周围残留的灵体气息,它们藏在货架的缝隙里、天花板的角落中,像一双双眼睛,默默注视着他们。
两人在超市里翻找着。江彻找到了几盒未开封的压缩饼干和巧克力,还有几瓶密封完好的矿泉水。林屿则在货架的后面,发现了一个被锁住的储物间。
“这里有个储物间,可能有更安全的东西。”林屿喊道。
江彻走过来,用力踹了踹储物间的门。门是木质的,已经腐朽,几下就被踹开了。储物间里堆放着一些纸箱和杂物,里面相对干燥、整洁,是个暂时藏身的好地方。
两人走进储物间,江彻反锁了门,又用纸箱顶住。林屿将压缩饼干和矿泉水递给他,借着手机的光线,仔细观察着他手臂上的黑纹。黑纹已经蔓延到了手肘上方,隐隐泛着诡异的光泽,看起来触目惊心。
“它们在同化我们。”林屿的声音发颤,眼中充满了绝望,“江彻,我们逃不掉的。”他能感知到,江彻体内的灵体能量越来越强,与他自身的能量相互冲突,这也是他体温升高、身体沉重的原因。而他自己,虽然没有黑纹,但异能的失控也越来越严重,眼前的死亡场景越来越频繁,让他快要崩溃。
江彻接过饼干,掰开一半递给林屿,沉默了片刻。他从口袋里掏出从试验区偷带的实验数据碎片,借着手机的光线仔细翻看。碎片上的文字有些模糊,但“外围净化区”“灵体泄漏”“实验体回收”几个字格外醒目。
“这座城市,曾经是试验区的外围净化区。”江彻的声音低沉,“也就是说,这里是用来处理实验泄漏后的污染物的。那些影子,还有雾气里的灵体,都是实验泄漏的产物。”
林屿愣住了:“净化区?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能是……净化失败了。”江彻的目光有些凝重,“灵体污染失控,吞噬了整座城市的人。现在,这里变成了一座死城,一个巨大的灵体污染源。”
他将实验数据碎片收好,抬手揉了揉林屿的头发,动作温柔而坚定:“至少现在我们还在一起,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先休息一下,等雾气稍微散一点,我们再找备用出口的线索。”
林屿点点头,将脸埋在膝盖上。他知道江彻是在安慰他,但他心中的绝望却越来越深。他能预见无数种死亡的方式,却看不到一丝生机。那些黑纹,那些灵体,那些影子,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牢牢困住,越收越紧。
储物间外,传来了影子撞击货架的声音,沉闷而有节奏,像是在敲打着他们的神经。雾气顺着门缝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让整个储物间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林屿蜷缩在江彻的身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江彻的手腕,触碰到那道冰冷的黑纹。江彻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依旧温暖。
“别怕。”江彻低声说,“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林屿没有说话,只是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雾气越来越浓,储物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又闪过那些死亡的场景,只是这一次,他仿佛看到了江彻的身影,在一片猩红的雾气中,为了保护他,被无数影子包围,最终化为一缕黑烟。
他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狂跳不止。这是预见吗?还是只是他的恐惧?林屿不敢深究,只能紧紧地握住江彻的手,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外面的撞击声还在继续,雾气中的灵体碎片在不断地哀嚎、嘶吼。这座被雾笼罩的空城里,两个相互羁绊的灵魂,正在黑暗中相互取暖,等待着下一次的战斗。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仅仅是逃亡之路的开始,更可怕的危险,还在雾气的深处,等待着他们。
江彻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不断蔓延的灵体污染。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糟,但他不能倒下,他必须保护林屿,找到真正的自由之地。他握紧了手中的消防斧,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无论他们是否真的能逃出去,他都会拼尽全力,和林屿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
储物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外面沉闷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雾气顺着门缝,像一条毒蛇,缓缓地爬进来,缠绕在他们的脚边,带着冰冷的恶意,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加绝望的考验。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