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卓然揉着脸颊，抬眼呆呆的望向沈清焰，难得认输：“虽然昨天没说，但若是大内侍卫甲乙丙三人轮回战，我不一定有十足把握。”
沈清焰微诧，眼神滴溜溜一转，忍不住揶揄道：“那怎么办？要不我也报名参赛。”
游卓然脸搭在桌子上，嘟着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如真的去下药吧。”
见效快还无痕迹。
他很拿手。
“也行。”沈清焰取过桌上茶盏，撇去上层浮沫，想了想还是没打算接着骗：“有没有一种可能，甲乙丙是一个人。”
游卓然猛的起身：“啊？”
这么人山人海的名字，只留给一人称呼是否有点大材小用，我看那位仁兄叫甲一就很合适。
……
还是在襄阳城。
“别来无恙。”楚令枫放下手中糕点，语调无波无澜，“若没记错，与你约定见面的日子并非今天。”
“闲来无事，就不能来拜访四皇子殿下了？”对面那人温和笑笑，将食盒拉进些距离，捻过一块桂花糕送进嘴中，“若非是她，比武招亲这种热闹，本王下辈子我都不会凑。”
楚令枫靠坐在一侧，与他拉远几分距离：“你去见过她了？”
那人笑着摇摇头，“还没，但我想很快就会见到了。”
楚令枫没答话。
屋内一时间只剩下糕点碎渣落地的细微声响，楚令枫唤了声三塞，挺着大肚子的三塞公公在门外谄媚道：“殿下，可有吩咐。”
“备些清淡饭菜，一会儿就送进来吧。”
淮安王从吃的不剩几块的食盒中探出头来，“要肉。”
楚令枫念着他身上伤势，全当没听见。
淮安王伸指叩在桌面，“猪蹄也行。”
楚令枫：“……”
你是来我这讨饭的吗？
楚令枫：“换成荤食吧。”
“嗻～”三塞公公甩着佛尘，悠悠晃远，心里暗自高兴今日四皇子吃的还挺多。
＊
比武招亲当日，襄阳城从天蒙蒙亮的时候，敲锣打鼓声就从城内传来，直至晌午也未见间断。
沈清焰被吵的受不了，把自己从被榻间拽出闭了听觉后，揉着乱遭的头发着实不懂，不是日落才开始的比武，为何要预热如此之久。
久到沈清焰挨个见完了范若诗、游卓然和景流白后，甚至还有空闲去与范家公子扯上两句闲。
“久仰沈公子大名，在下范建特来拜会。”荧蓝色的一条人站在她面前。
新浇的面汤本就燥热，范公子还完完全全挡在风口，沈清焰一把放下筷子，皱眉问道：“你是？”
范建热络的坐在她对面，一张汗滴满面的脸即刻凑近，“范府二公子素来向往文人风骨。”
沈清焰被这面容惊的毫无食欲，将人一章拍开，冷冷道：“什么文人风骨，我是耍剑的，你想打一架吗？”
说着，佩剑冷声出窍，连带着周遭温度都降低些许。
“霁月剑剑剑剑。”
面馆学徒武大壮突然凑到桌前，一屁股挤开范建，拱手道：“公子！这可是天下神剑之一的霁月。”
范建从地上起身，指着他：“你你你你你你。”
沈清焰再度叹气，一挑筷子滑溜面条再度滑落，她抬手把剑往桌上一劈，顿时碎裂。
剑碎了，桌没事。
“其余几柄神剑的仿品我也有路子，你要吗？”沈公子眨眼诱惑。
好在她早有准备，这种显眼神剑，她怎会无缘无故拿出来使。
武大壮失望离场，范公子骂骂咧咧同样愤怒离场，剩沈清焰在温度逐渐升高的午后，吃一碗淡如人生的面。
不是她的人生。
她往往觉得人生太过精彩，宁愿减少几分波澜。
时隔半月有余，她又看见了那只貂。
对，就是洞县碰瓷她的貂。
现在干起来同样的勾当，一貂躺在石板路上 一动不动。
沈清焰用脚扒拉了它一下，白貂晃了晃耳朵，再扒拉一下，白貂瞪着溜圆的双眼趴在地上，等吃的。
石板路的尽头是一片热闹集市，一簇红衣如火的少女掠过她直入街巷，熙攘闹市对此见怪不怪，有几人注意到也只是高声带着招呼，甚是人间烟火。
沈清焰本想围着貂去闹市逛上几圈，一拎起来发现白毛染了不少灰土，她瞬间抛下方才的念头，任由貂跟在她身后。
薄日高悬，沿街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是一派盛世。
行人络绎往来，却都将视线落在蹲坐话本铺前的小孩身上，衣着破损补丁满身，但她偏的生出副纯白发色，连眉毛都是白，面容精致又旁的生出几分诡异。
沈清焰止了前进的步伐，侧头看去，就见那孩子正低头捻脚被高声训斥。
“说了多少次不要在我店前坐着，你长成这样多吓人，生意都被赶跑了，走走！”提着扫帚的商贩满脸怒色的赶着那孩子，见周围人都在看他就停下动作，指了指那孩子吐了口唾沫，忿忿回了屋内。
其余闲言碎语噪杂话声如水涌来，沈清焰根本没听进多少，她走到那孩子面前，蹲下身子伸出手，歪着头笑意明艳，“你叫什么名字呀。”
又可以拐个小孩回家了。
小孩摇摇头，懦怯道：“我我没有名字，他们叫我白毛鬼。”
沈清焰听到这个称呼，轻皱了下眉，“那你有家人吗？”
“……没有。”
是个无家可归被抛弃的小孩儿。
“那哥哥拿这个跟你换，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沈清焰像变魔术般掌心突然出现一颗糖果，晶莹剔透的，在日光下显得很璀璨。
小孩儿还没同意，周遭聚起的半圈人，见她想把人带走，这时候又开始耍起无赖。
“不能带她走！谁知道你是什么人。”方才进屋的商贩出来跳脚，还不忘鼓动百姓：“你们愣着做什么，报官说有人偷孩子。”
小孩儿一时间没见过这种阵仗，畏畏缩缩拽着她的衣角，吓的满眼泪花。
沈清焰不以为意，她大大咧咧拽着小孩儿坐在地上，还望着凑热闹的老伯，“劳驾，两杯绿豆汤一碗面，做快些。”
那老伯也是个好心人，平日做着些小吃食，总趁着旁人不注意时照顾几分那小孩。
沈清焰掏出随身帕子给她擦净了手，点了点她的鼻头问道：“以后叫你白术如何。”
小孩瞪着盈满水汽的眸，头都快低到脚腕：“那我能跟你走吗？”
沈清焰揉了把她的头：“当然，不信的话那我们拉钩。”
……
白术看着也就四五岁的模样，瘦小孱弱，像只被抛弃的奶猫，呜呜咽咽的面还没吃两口，倒是先哭的颤微。
沈清焰刚想把白貂抱起来逗她玩，府衙的人就被拽着气也没喘上来的跑了过来，双手撑在膝盖：“呼……呼谁，呼谁想偷小孩……。”
沈清焰抬头：呦，熟人。
她默默举手，吸引注意道：“是我，有意见吗？”
“当然！不尊王法自是该审！”那人终于喘过气，正脸看清沈清焰，瞬间变脸：“不是呼…没有，小白毛无父无母的，交给您自是好事！是佳话美谈！”
不光没有，来的这位还得笑脸相迎，高声送她离去，颇为狗腿。
毕竟昨夜她无处可去，巡逻城内时，就见这位对着间空屋破口大骂，骂他的顶头上司，襄阳城知府田大人。
＊
给白术洗澡换身衣服，收拾妥当后比武招亲已经开始，沈清焰到底担心游卓然，交给下人哄睡白术后，自己一直在暗处看着擂台。
若是游卓然不敌，她再继续上就算不要脸的打车轮战，那位改名的甲一，任他有三头六臂也赢不了。
或许是游卓然真给人下药了，来来往往过了百招，游卓然依旧身轻如燕，在擂台灵巧侧身躲开，反观那位甲一兄就没那么好运，一刀又一刀的，不但伤及皮肉还要护着脸上的面具，颇有些束手无策。
最后顺利按照预期，游卓然带有个人情绪的一脚把人踢出擂台。
之后的小打小闹对他来说轻松取胜，眼见就能欢天喜地“迎娶”范小姐，沈清焰不由仰头看着阁楼上一袭红衣，盖头遮目的范若诗，也算是达成前几日的协议。
“沈公子想要什么。”
“范姑娘想要什么。”
“无安。”
“好。”
日下有安则为晏。
范若诗为报范家养育之恩，尽管知道面前自称“谢必安”的人自怀心思，但她妥协了。
以保此事不会牵扯范家的前提下，范若诗早已被人掉包，就像那日的莺儿，为保平安。
宫墙里的人做事不留后患，就算不会留下什么口柄，范若诗也活不久。
成婚一事牵扯甚广，沈清焰见范家不甘不愿的给游卓然披上红袍时，就已经溜走，只是溜到哪？
大楚这么大，她想去逛逛。
当然走之前也没忘了带上白术，她是个乖巧的小女孩儿，虽还有些腼腆怯懦，但被沈清焰抱着骑了三天马，已经没心情想害怕与担忧了。
小白术这几天好不容易被养上了几两肉，结果接连赶了好几日路，此时正撑着树干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