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修罗场

楚令枫一滞,惊诧的回头看去。

沈清焰笑着吊在屋檐,朝他摆摆手翻身进屋,捏过桌上的糕点,鼓着腮帮子,“想了想,走之前还是要跟你说声好。”

毕竟刘府残余,还等着他彻底浇灭,沈清焰嘱托道,“短期我不会回京城啦,等神医来了你好好养病,我要去接着当天下第一。”

楚令枫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而勾唇笑了,不知到底想清了些什么,只应允道:“好。”

糕点小而精致,两三口整盘已不剩什么,沈清焰拍了下指间残渣,刚欲告别,就见他将桌案上的木盒抱起,又补充一句,“临别礼物收下如何。”

她没推脱,只在走时四下张望,从院中折了枝长势颇好的四季桂,“喏,回礼。”

乳白色的花一丛一丛点缀在树枝间,沈清焰见他接过后,侧头冲着窗内人笑了笑,而后起身掠去。

她彻底走了。

楚令枫望着院中盛开的桂花,伸手捻过飘落下的花瓣,桂香袅袅弥漫开来,却不及窗外人。

这株四季桂已经在这所院落中待了十年,沈清焰或许都忘了她曾给出的许诺——逢年桂花开时我总会来见你。

但楚令枫不按套路出牌。

硬是从民间寻了株四季都能开花的桂树,饶是以沈清焰的武功,像少时两三月搞一出从西南偷溜来的戏码,也是很难。

这次,还是沈清焰第一次守约。

上一世和现在。

……

“啧啧,冲着支桂花也能如此入情。”

“……游卓然?”

楚令枫看清他的面容,疑问道:“什么风把杀手榜第一吹入了宫。”

游卓然倚在房梁,懒散道:“唔,大约是跟姐姐一起来的吧。”

楚令枫没答话,两人有片刻的僵持,随后竟是一并笑了起来。

“你也?”

“嗯。”

往事被这么三两句定了基调,彼此都知道对方打的什么哑谜,楚令枫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将折断的桂花插在瓶中。

游卓然从房梁跃下后目光一顿,看着他插花的动作嗤笑一声:“养再久她也不会回来。”

楚令枫不动声色地转过头,虽淡笑着,眸光却是清冷:“若你能懂得,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哦?我有何不懂,无非是她送的你才如此。”游卓然忍不住揶揄:“一支花而已。”

楚令枫缓缓放下手中花,唇边笑意更甚:“你说得对,她送的,你没有。”

游卓然被狠狠击中:“……”

他当了一夜苦力,确实什么都没有。

楚令枫见状轻轻一笑,带着几分嘲讽:“御膳的菜肴最近正缺些滋味,你去倒是正好。”

被讽刺说酸的游卓然望着一树桂花,有几分想连棵拔走的念想,还未来得及落实,冷清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她也没特意同你告别。”

话尾刚落,楚令枫便已推开屋门,回眸笑瞥了他一眼,拖长话尾:“需要我送你走吗?游公子。”

无花无临别赠言的游公子,难得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默默退场。

光把他的影子勾的无限长,直至彻底不见踪影,楚令枫才回屋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心情尚且不错的喝了口。

本欲再欣赏那支花时,却猛的注意到,花瓶空空如也。

游卓然全然没有夺人花的自觉,懒洋洋的叼着桂花闲逛街巷,碰巧遇见一位画画的老人家,格外大方的塞了一粒金豆:“唔,不用注重什么意境,画幅最大的就成。”

就这样,连夜绘好的卷轴被他送了去,落款:多谢楚兄的花,下次有还叫我。

接连赶路的沈清焰不知这一切,此刻她正仰靠在树下避雨,据昨日指路的好心人说,再往南边走半日,估摸着便能到以湖景出名的洞县。

传闻有水仙化身降临于此,故而山水之景诧似仙境,每逢春夏更迭之际,慕名而来赏景作诗的文人便会结伴同游,共赏山湖别景。

挠挠头想半天,如何能说的比较雅致的她,在逐渐加大的雨势中,终于想起好像叫什么曲水流觞,又或是吟诗赋情。

总归与她牵扯不到什么关系。

因为就算是想起读书人结伴踏秋,抚今追昔的风流倜傥,也不能避免她连一把伞都没有的现实。

轻功高强的她并不需要伞来遮挡雨水,但架不住是命数吧,她在哪都能碰到一些可怜兮兮没人要的小完蛋。

这不泛指人类,不是在点前世的游卓然。

是因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她总能撞见一些莫名其妙的动物,比如一只莫名其妙出现在湖边的溺水白貂,也不能说是溺水。

怎么说才好呢?

……

就是泳姿颇为奇妙,四脚一尾在水里扑腾,且不怎么和谐的傻玩意儿。

若不是她担心这貂真的溺水,早就进城找家客栈入住,谁家好人下雨天在树下看貂游泳啊。

也不怕被雷劈。

看了有小半炷香,先前淋的雨都快干透,这貂还在湖中肆意畅游,沈清焰才蹲在地上,捂着脑袋反思自己为什么如此好心,也如此愚蠢。

真是趁着今日天气不好,没人愿意出来赏湖景,貂成精了跳湖戏水,顺路寻了个傻子骗过来看它在这玩。

这会儿时日不早,沈清焰不准备再浪费时间,走前从周遭的枝桠摘了几枚色泽明艳的红果,随意擦了几下一口咬上,熟过了头,苦涩滋味顿时漫上舌尖。

她吐了吐舌头,从兜里掏出一块喂马花生糖的丢进嘴中,驱除口齿中的几分苦意。

而后就被脾气超大的踏雪乌骓拱上了马背,只来得及朝白貂挥了挥手,就一下骑马直冲向城门。

洞县这段日子不算来往客商最密的时候,客栈还算好找,沈清焰摸了两把踏雪乌骓的头,解开缰绳在城外找了片密林放它休息。

她对这边地方不算多熟悉,偶有所知也只是听人随口提过几句,记得当地县令名张,约摸是个好官。

不过这些对本就单图游山玩水的她无半分影响,她对之后规划并不明晰,主打走一步看一步,目前直奔江南沈府赶路,路遇他事,也不会太多耽搁她的行程。

才怪。

落宿当晚,洞县城内就发生一起命案。

“死人了听说没!”

清晨,正在店里吃着鸡汤面的沈清焰,茫然间被谣言砸了满头。

民间传说一向以离谱和迅速而闻名,即便命案发生在子时,距离现在不出两个时辰,城中也很快传出数个版本。

沈清焰无奈听了一耳朵,周边往来的百姓大多都在低声讨论,怕是那水仙显灵,出手要了那书生的命。

她不是爱凑命案的性格,再说有当地知府查案,怎么都轮不到她参与。

于是吃完面后,沈清焰便慢悠悠回了房内,准备收拾行囊再去湖景欣赏一番,可架不住一些乱七八糟的命数,又不问自取坐落在她头顶……

比如昨日出现的那只貂。

白貂。

很胖的白貂。

自来熟的出现在了她的客栈床榻上,睡的安详。

沈清焰伸出手指戳了它两下,白貂感觉到动作,捂着脑袋翻过身去缩在床脚,仍呼呼大睡。

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们来几只都算一样,沈清焰并无所谓,被一只碰瓷也是碰,多被碰几只,她没准还能开个养貂场。

可又谁能料到,从她迈进洞县的那一刻,就有人在暗中盯上了她,不知为何。

现在也不能直接问了,人都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在昨夜住处屋内,那名传闻中不尊重水仙的书生。

此人名叫宋一文,年芳二十三,尚未成婚,由于在去年院试中名列前茅,故而得了一笔赏金用来编纂前朝旧史,半月前来到此地,当即在县衙登记,请求驻留一月。

半月还未过,人却已经不在。

沈清焰靠在屋内椅背上,望着床上白貂愣神,这些信息比貂来的莫名,摆在桌面写着大字:打开。

真是生怕她看不见一般显眼。

出于担忧被算计入局的警惕心理,沈清焰收拾行李准备跑路得迅速,白貂才刚睡醒,正眯着眼打哈欠,就被捏起来扔进行囊,与不知何时跑进去的一条小青蛇养在一起。

按照沈清焰从旁地学到的土匪逻辑来讲,既然来都来了,那也就别想跑。

在说貂,而不是她。

半个时辰后,被冠以相同理由留下的沈清焰鼓起腮帮子,烦,重活一世怎么这么多怪事。

寻常官兵拦不住她,刘县令也并未下令封城,死人算大事,但封城造成恐慌更为不可取,那她是因何而留呢?

一个符号,殷红如血的鬼火符号,是她上辈子警告旁人的标记,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间段的诡异符号。

鬼火之所以能被冠上鬼字,并非这图案画的有多吓人,一簇火苗栩栩如生落在白纸,如果不知其中含义,寻常孩童或许只当好玩,当成纸张叠些样式。

但沈清焰知道,这符号的意思是——此地将有浩劫,望速速离去。

望着与前世别无二致的纸张图案,沈清焰掰着指节:火气上来了,想揍人。

不管是哪位“故人”以此方式来试探她,都理应得到一拳,作为恐吓她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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