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俨拿起桌上的资料阅览起来。
资料上,大致是说陈墓山出土挖掘的古墓极有可能是敬阳公主驸马的墓,这位驸马野史上也用驸马二字一笔带过。
南晋年间就敬阳公主一位皇嗣,这声驸马其实已经很具代表性了。
但毕竟出现这种猜测只是根据野史推测出来的,也就是说推测人也不是很确定。
席俨放下手中资料,就听纪芯娇在旁边叹了口气,他动作微顿:“怎么?”
纪芯娇:“这纯属胡扯。”
显然,纪小姑娘也将刚才的内容大致了解了。
席俨想了想,确实瞎扯得厉害。
那上面说,敬阳公主被烧死后没有资格葬入皇陵,而入不了皇陵,敬阳公主就会身无归宿。到底是纪皇疼爱了二十年的公主,哪怕最后因为她都要灭国了而下旨烧死她,但死后……终究当人死后,所有的举动善心会被开发出来一点点。
于是,纪皇就悄悄给她办了一场冥婚,入了冥婚对象李驸马的族谱里。
正史里李驸马查无此人,野史里也就只有李驸马这个称呼而已,名谁,官职如何品行如何,都不得而知。
纪芯娇:“我父皇不会这么做的。”
——他宁愿我当一个高傲赴死的敬阳公主,也不会寒酸地将我冥婚嫁给一个我根本就没听说过的李驸马。
纪芯娇缓了口气:“我能,摸一摸那靛青色的珠子和不规则的小木棍吗?”
席俨眉梢微挑,应下:“可以。”
先是走到魂灵珠的展示柜,席俨按住按钮,往下一扣,掀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后,微微侧身递到纪芯娇面前。
纪芯娇伸手接过。
魂灵珠落入纪芯娇手中的那一刻,纪芯娇感觉手心一阵冰凉,紧接着,魂灵珠开始散发着莹蓝色的光,那光是以无数细小裂缝的形式破开外面那层靛青色的外壳、丝丝缕缕的渗透出来。
渐渐的,缝隙越来越大,外壳也应声而裂。
里面是一个莹蓝色的珠子。
那珠子的光没了靛青色外壳的束缚,那些光,像是有了目的地,争先恐后地往纪芯娇的手心里钻。
变化来得太突然,席俨根本没机会去拿天机木,就这样错愣了几秒看着眼前的变化。
席俨紧张地问:“怎么回事?”
纪芯娇也是有些疑惑,但这种感觉,下意识地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好,她回道:“我也不知道,但感觉还挺舒服的,这珠子里的力量很温和,应该不会有事。”
席俨闻言稍微放下心来,时刻关注着纪芯娇的情况。
魂灵珠亮光的时间差不多有一刻钟,莹蓝色的光芒由弱到强再到弱,最后彻底连一丝丝光亮都没有时,纪芯娇的身形突然原地消失。
同时,那没了光泽的莹蓝色珠子随着支撑地的不见而顺势地掉在地上。
啪嗒一下,碎成几瓣。
隐隐还散发出一股焦味。
席俨一愣:“纪芯娇?”
确定人真的不见了之后,席俨什么也顾不得了,飞速地脱掉白大褂,抓起车钥匙就往楼下赶。
车速开到了最高限制,一路飙驰到小区底下。
席俨住的楼层不算高,但也不低,电梯终于在他耐心尽失的前一秒抵达一楼。
进去,按楼层。
上行箭头一直在动,席俨面上看上去倒也还算镇定,没有他心里表现得那么慌张。
同时心里也在想。
从纪小姑娘从前的描述中,其实是能听出来那两样东西应该对她无害,这会儿被迫静下来,他多少能想到,应该是他心急了。
而且,刚才纪小姑娘还说了挺舒服的。
综上两点,一定是他多虑了。
席俨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但是,电梯门开的那一瞬间,席俨动作上不免还是带上了急迫,平时的稳重荡然无存。
有时候越是猜测某个猜测,就越怕所猜的那个猜测不对。
席俨在逛了一圈后发现所有房间里都没有纪芯娇后,脑子里生出一股冲动去陈墓山看一看,但这种想法仅有一秒,他又很快沉着下来。
这一下冷静,他想到了摆在书房里的画作。
和往常不同,书房里多了两本字典,还摆在显眼的书桌上。不过席俨现在可没心思想这些,他跨步走到其中一个书架旁边,一抬手,摸到整齐的一摞书上面的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取下来。
解开上面的小绳子,画作被铺展开来。
上面多了一位美人。
美人的穿着和纪芯娇一样,只不过真的就只是一幅画而已。
美人虽是睁着眼,眼神也画得炯炯有神,但见过了美人真面目的席俨,总觉得那双眼睛里无半点神采。
就像是东施效颦。
刺得他心尖一疼。
就这样,席俨守着这幅画守到了晚上。
夜幕降临后的不知多久,外面依旧是灯光闪烁,席俨感觉手上的画微微地发着热。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美人图,生怕错过某一个细节从而致使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差错。
画上的美人渐渐从画上出来。
不是以美人形体的形式直接出来,而是以一团灰白色的烟雾往外窜,最终立定在画作的不远处,那灰白色的烟雾转啊转……
伴随着一股味道。
席俨嗅了嗅,这味道……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出来,灰白色烟雾逐渐淡去直至散去,里面露出一个小姑娘的容颜。
小姑娘还闭着眼,嘴巴微张,唇色明艳诱人,头上的金钗安静地待着,远没有平时活动时的灵动。
席俨下意识地上前挪了一步:“纪——”
然后看到纪芯娇睫毛颤了颤,他原地定住,屏息凝神。
纪芯娇觉得自己仿佛被包裹在一片温暖里,紧接着,她看到了魂灵珠的一生。
很奇怪,她以一个珠子的视角看到了珠子的一生。
最开始,那珠子是在极寒之地的一个山洞里,不知过了多久,一盔甲穿着的男人走了进来。
珠子的视角太矮,纪芯娇看不清来人,就这样一路被男人带着。
穿破一路的荆棘,目的地也由陌生到熟悉,南域城外,域都街,皇宫门口,最终停在了国师的宫殿门口。
南朝是有国师的存在,且国师的宫殿在皇宫内部。
然后,国师从男人手里接过珠子。
这时候,一路都沉默寡言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音色里难掩风尘仆仆:“魂灵珠,我带回来了,小灯芯,会逃过这一劫吗?”
国师话里的语气带着浓重的悔恨:“不确定,但有四成的把握,我会尽我所能的。”
男人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难受与庆幸:“四成,也够了,我的小灯芯,不该背负亡国公主的名头。”
纪芯娇听到“小灯芯”这个称呼,震撼了许久。
敬阳公主有个小名,叫小灯芯。
是登莘皇帝的父亲,太上皇纪太兴取的。
她记忆里的皇爷爷,是严厉的,是对她有百般要求的,是希望她能学好治国理念帮助父皇治理好这个国家的。
什么时候,会说这些话……
画面就到这里,没等纪芯娇深想,她感觉自己在一片无边际的虚无里。
其实也就看起来像是无边际,活动的地方就身边几处。
这感觉,就像她没被唤醒的那一千年里待的地方。不过那时候的她是没有太多意识的,只浅浅的有个下意识,像是陷入梦魇的感觉。
眼睛似乎被黏住,她也没有刻意去挣扎。
没多久,那种被强行闭住的劲似乎没有了。
纪芯娇试探着动了动睫毛。
有感觉!
于是她慢慢的睁开眼。
“席先生?”纪芯娇讷讷地叫了声对面人,又看了眼四下的环境。
这是……席先生的书房?
“纪芯娇。”席俨叫她,迈出的那一步,不知何时退了回去。
“啊?”纪芯娇应着。
“下次——”席俨说。
“下次?”纪芯娇说。
“下次,你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席俨盯着纪芯娇说。
“什么,心理准备?”纪芯娇有点紧张,主要是这样的席先生有点点的可怕,越是冷静越是风雨欲来的趋势,她无意识地攥着侧边的衣裙,不安地说,“您是说,我突然消失?”
从办公室到书房,纪芯娇多少能猜到点是魂灵珠在其中起了什么诡异的作用。
席俨刚想点头,纪芯娇由魂灵珠联想到更多,很快就抛开令人害怕的席先生,不由兴奋与他分享:“魂灵珠好像对我身体有很大帮助,我觉得现在整个身体都很充盈,像吸收了很多很多的日月精华,比我这些天吸收的还要多。”
席俨隐隐叹了口气,转了话口:“那要不要趁热打个铁,我把那小木棍给你拿来?”
纪芯娇拒绝:“不用了,这东西宜精不宜多。”
吸收完附在魂灵珠上的神秘力量后,纪芯娇心里就有一种直觉,又或者说脑子里那一系列章程程序告诉她,要等到珠子上的力量被完全且完美地消耗吸收,滋补好她的身体,她才可以继续去吸收属于天机木的力量。
要有个由表及里的过程。
魂灵珠和天机木一表一里,切不可操之过急,急于求成。
彻底放松下来,席俨这会儿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
他再次将纪芯娇全身上下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去做饭了,你要看书在这看就行。”
纪芯娇:“好。”
走了几步席俨又退回来,站在门边说道:“你要看电视吗?”
纪芯娇还没回,门铃响了。
席俨顿了顿,对纪芯娇歉意地点了点头,去开门了。
来人是宋墨。
宋墨在门开的那一瞬间,一点也不客气地抬腿进去:“俨总,你有看到大乔吗?”
席俨顺势侧开身子:“有事直说。”
宋墨假装无措地挠挠头:“大乔他好像,不见了?听说他中午来找过你,我就问问你。”
席俨:“他不是小孩子。”
言外之意:这才失踪多久,他又是一成年男性。
宋墨直接坐到沙发上:“我知道。”说着,他朝席俨眨了眨眼,“我就是找个理由而已,听说小嫂子——”
小嫂子本人就在屋里,且随时可以听见,席俨自然不可能胆大到默认:“她有名字。”
宋墨无所谓地摆摆手:“OK,纪芯娇,是吧。最近南涪区出了一起命案,你让小——不是,你让纪芯娇注意一下,知道你平时不会关注这些,特意来提醒。”
席俨站着,闻言,眼神下视:“乔予项让你来的?”
宋墨:“昂,也算吧,我就是想知道,你对纪芯娇到底有没有那个心思?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大乔如此失态,下午我把他从酒吧里带走的时候,整个人都醉成一条狗了,嘴里嚷嚷着——那不重要,反正我感觉大乔这次应该是栽了,我就想问问你这里什么态度。”
席俨:“无权告知,但你告诉乔予项,不要觊觎不属于他的。”
宋墨竟是懂了,暧昧的一个眼神示意道:“还没搞定?”
席俨顿了下,虽然纪芯娇是在屋里,但他也是知道纪小姑娘在有人的时候基本不会打扰他,便又沉沉地点头道:“嗯。”
宋墨叹了叹:“唉,大乔这是第二次喜欢上一个人了吧,又是以失败告终,你说他的情路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席俨盯着他,不说话,但比说话时还教人难以忍受。
宋墨心一咯噔,猛地一拍头:“瞧我这嘴,不说了,知道您这态度我就清楚了,回头我好好劝劝他。”
伤感完,宋墨又嬉皮笑脸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叫小嫂子?”
宋墨其实就想问问席俨什么时候能追到人。
哪知,席俨竟眸光闪了闪,轻声道:“听不见。”的时候。
那种情况,他自然无法反驳。
宋墨:“……”
他真是到现在才发现,俨总还是个腹黑的人。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