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进到屋里,她找来家中常备的急救药箱,好在还剩下小半瓶碘酒,涂上之前提醒他:“会有点痛啊。maxreader”
他低眉牵了牵嘴角。
“笑什么?”
“没事。”他很老实地,一声不吭,任由她将碘酒和云南白药往伤口上逐一招呼,最后又贴上创可贴。
大功告成,她好像有点得意,因为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以前和江煜枫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是她受伤的机会比较多,而且江煜枫也总嫌她笨手笨脚。
她半蹲在地上收拾药箱,程浩说:“很晚了,我该走了。”
“哦,好,我送你。”
她站起来给他开门,结果到了门边才又问他:“明天星期六,上午有个烧烤派对,你如果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参加?”
只是考虑了一下,他便说:“好。”脸上的神情第一次温柔得如同天上最柔软的云,那样毫无保留地直视着她的眼睛:“早点休息。”
她几乎怔住,那只被他拉过的手在身侧悄悄握起来,指尖贴着手心,处处皆是温暖,好半天才倚在门边笑道:“你也一样。”
周六的烧烤活动是聂芝和她男朋友举办的,也不知她男朋友从哪里借来这么一套带花园和露天泳池的小别墅,于是邀了一伙年轻人来开派对。
“姐,你觉得他怎么样?”喝着椰清水,聂芝凑过来问。
那个高大的男生正站在远处的烧烤架旁边忙碌,虽是大冬天,但休闲运动上衣的袖子仍旧卷得老高,袅袅白烟升起来,那张富有朝气的脸庞隐没在后头,聂乐言朝那边望了一眼,促狭地点头:“不错。能请来这么多朋友,证明平时人缘很好;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一看就知道是运动型;再来嘛,人也够勤快仔细,你看,连我们喝的饮料都是他亲自斟满端过来的。对着这样的人,谁能不满意?”
聂芝听了双眼发亮:“真的?你真这么认为?那你觉得我爸妈会同意吗?”
“同意什么?交往,还是结婚?”
“哎哟,”感觉自己正被戏弄,聂芝不由得叹口气,“当然只是交往啦!如果我突然把他带回家去,不知道会不会吓到我爸妈。”
聂乐言皱着眉仿佛仔细考虑了一下,才点头说:“会的。”却又忽然笑起来:“如果你再把以前的无数段情史坦白出来,估计惊吓效果会更足。”
聂芝气得咝咝抽气,“我在和你说正经的,你却一直拿我寻开心?”结果话音刚落,目光便停留在聂乐言的身后,反将一军:“那个大帅哥,是谁?”
知道她指的是哪位,聂乐言连头都没回,只顾吃着盘子里的鸡翅膀,含糊地回应:“大学同学。”
“只是同学这么简单?”小丫头明摆着不好唬弄。
“去去去。”聂乐言放下盘子就要拿油乎乎的手推她,“跟宁双双玩儿去吧!你们俩上回吃kfc的时候不是一见如故么?快去吧,别问东问西的,八卦!”
好不容易哄走了聂芝,她才终于松了口气,结果有人适时地从旁边递了张纸巾过来。
“你从哪里认识这么多小朋友?”程浩笑着问。
聂乐言四处看了看,确实,花园草坪上三三两两的,全是十**岁的大学生,但她还是侧着脸反问:“怎么,你很老了吗?”
程浩却没回答她,目光只是停留在她的脸上,然后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往她的嘴角边轻轻拭过。
她呆了一下,而他给她看残留在指端的酱渍,笑得越发眉目舒朗:“很显然,你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这叫不做作吧。”她忍不住抢白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弯起来。
“你说,他们在谈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不远处,同样是一身运动休闲打扮的宁双双站在烧烤架旁边问。
聂芝正在学习如何烤出又香又嫩的牛肉串,头也不抬:“谈情。”
“那是乐言姐的新男友?”
“你觉得呢?”
“我觉得像啊。”宁双双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呼”地一下拉开小背包的拉链,一边往外摸手机,一边喃喃自语:“就是像才不得了了……”
“嗯?你说什么?”聂芝有点纳闷,终于肯从“贤内助”的角色中暂时挣脱出来,却只见宁双双已经开始往外拨电话。
她不禁用手肘捅捅身旁的男生,“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东西不得了了?”结果头上很快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你当我的好奇心和你一样重么?你们女孩子的话题,我可没兴趣听。”
“没听到就没听到嘛,还找借口。”她鄙视地撇下嘴角,连围裙都顾不得脱,就端着自己烤出来的成品屁颠屁颠地炫耀去了。
这是聂芝大小姐头一回自己亲自动手做出能吃的食物,自然十分有成就感,托着盘子绕场一周,最后再度来到聂乐言前面。
“最后一串了,”她将盘子递出去,却是给站在聂乐言身侧的男人的,“你要不要尝尝?”
程浩微微一笑,“好。”
聂乐言问:“那我的份呢?”
“没了呀。”聂芝说得心安理得,“帅哥嘛,在我这里一向享有优先权。”
聂乐言又问:“这算不算重色轻友?”
“那你们俩一直躲在角落里独自聊天,不理我们,这又算什么呢?”
“第一,我们光明正大地站着,并没有躲。第二,”聂乐言转头看了看,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有人说你们是一伙小朋友,大概他觉得和小朋友们难以沟通吧。”
身后是大簇大簇只在冬天盛开的花朵,另一边则是碧蓝的池水,她就站在花园的一角,笑得着实有点奸诈,可是笑容却十分真切美好,唇边的弧度柔软得不可思议,似乎连苍白的阳光都在这一刻有了勃勃生气,以至于程浩在低头瞥见之后,竟然也没有立刻辩驳。
聂芝却不服气,眯起眼睛故意问:“谁是小朋友?这位英俊的大哥,难道你搞年龄歧视?”
“当然不是。羡慕你们都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歧视?”
他的样子很有几分真诚,似乎生怕她真的误会生气,聂芝见了不由“哧”地笑起来,“这还差不多!”
忽然又问:“姐,你觉得这样的氛围怎么样?”
“阳光,草地,自助餐,还有一群要好的朋友。外国人的婚礼多半都这样,还是真浪漫。”
聂乐言被这小丫头突发的感慨逗笑了,不由打趣道:“怎么,你也想结婚了?”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聂芝只是继续憧憬:“如果来个乐队演奏,那就更好了。”
“什么乐队?零点还是花儿?”
她却看她一眼,“简单点,你来段小提琴独奏就行。”又转过去和程浩说:“乐言姐的小提琴那可是专业水准,你听过没有?”
结果没等程浩回答,聂乐言已经抢先说:“哪有什么专业水准!好多年没碰琴了,琴盒上积了一层灰。”
明晃晃的阳光下,程浩的脸色仿佛有一点发白,她却没有注意到,只是指了指他,继续道:“说起乐器,他才是钢琴高手呢。”印象中,他应该是钢琴八级吧,那个时候问起来,他很是无奈地说:从小就被逼着练,没办法。
可是她却觉得这样很好,他弹琴的样子很好,微垂着头,短短的刘海遮下来,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只有修长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灵巧地舞动,汲取了周围一切的光源,仿佛优雅的王子一般。
她见过许多玩乐器的男生,却觉得他们全都没有他好。
聂芝很好奇:“真的吗?”正想请程浩改天有机会表演一段,谁知他却抬腕看了看手表,突然抱歉道:“才想起来一会儿还有事,我要先走了。”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乐言,只是朝聂芝点了点头,然后举步往门厅方向走。
聂乐言愣一下,很快便追上去,“我以为你今天一天都很空闲。”
“约好和人家吃午饭,是我忘了。”他说。
“等等,你的外套。”她从衣架上取下外套递过去,他说:“谢谢。”两个人的手指不经意间相互触碰了一下,他却只是不动声色地转过身穿好衣服,然后推门离开。
聂乐言一个人回到花园里。
隔着遥远的距离,阳光穿破高远的云层俯视着大地,显得有一点虚白。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可具体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昨晚楼梯间里的手心相连,他和她十分有默契地谁也不再多提一句,只是今天再见面的时候,举止言行间无端端多了一分亲昵。
是的,只是那一点亲昵,或许在旁人看来微不足道,又或许根本不会被注意到。可她还是那么傻,天真地以为这意味着某样东西的即将开始和发生。
心里不是没有雀跃的,昨晚送走他之后,关上门,她甚至觉得手指上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温度和气息。其实早已经过了幼稚青涩的年龄,可是这样的小暧昧仍能让她心跳加速,仿佛意外得到糖果的小朋友,只是那一点甜头就足以快乐上老半天。
可是就在刚才,他却又那么突然地匆匆告辞,虽然理由充分,但她并不相信。
将外套递给他的那一刻,似乎有种错觉,似乎他又变成多年前那个若即若离的程浩,和她有着疏离的客套。
而她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又或许,昨晚的一切,才是她的一场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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