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宁双双捂着嘴巴,和聂芝一伙人焦急地聚在池边,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见到江煜枫把失足落水的聂乐言给捞上来。mengyuanshucheng

此时此刻,两人的衣服都紧紧贴在身上,不断往下滴着水,狼狈不堪。

江煜枫却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

一张漂亮的脸孔变得惨白,眼睛紧闭着,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得如同风中蝴蝶脆弱的羽翼,一头长发湿漉漉地从他的臂弯垂下去。好在浮出水面之后就立刻猛烈地呛咳了几下,好歹将水吐了出来,但是手脚已经冰冷得不像话,此刻正瑟缩成一团,从唇角开始泛着青紫。

而大家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给吓呆了,他抱着她大步往屋里走,快到门边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全都傻乎乎地跟在身后,他一脚将门踹开,回过头吼:“别磨磨蹭蹭的,快去准备热水!”

聂芝的男朋友第一个反应过来,房子是他借来的,环境也是他最熟悉,立刻领着江煜枫进了最近的一间客房。

随后大家才如梦初醒分头行动,拿衣物保暖、放洗澡水、倒热开水……忙成一团。

直到洗过热水澡,然后又在被子里捂了好半天,聂乐方总算缓了过来。

宁双双说:“吓死我了。你掉下去的时候,我们都只听见扑通一声,然后转头一看你就已经没影儿了。”

“呵,我自己也被吓到了。”谈起这个,聂乐言也是心有余悸。

其实这真是她头一回溺水,才知道原来这种感觉是多么不好受,五脏六腑都仿佛快要裂开来,更别提水从鼻腔钻进去时的痛苦了,如同要一直灌进大脑里去一样。

这时候门被推开,聂芝端了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凑到床边:“来,快把姜汤喝了。”

“不用了吧?”她皱皱眉:“这么夸张干什么?其实我都已经没事了,而且这感冒本来就有的,有一点鼻塞但不咳嗽,脑袋也不发热。”将碗往旁边的床头柜上一放,她说:“就不用喝了吧。”

“不行。”房门半敞着,江煜枫就倚在门边,宁双双她们看见了,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很识时务地异口同声说:“乐言姐,我们先出去了啊……”也不等床上的人反应,两人便已经溜之大吉。

其实刚才宁双双就已经把她意外落水之后的情形描述了一番,充分发挥口才天赋,说得绘声绘色。

据说,当时江煜枫立刻就跟着跳了下去,将她捞起来。只是因为她在池底那样惊慌,几乎是经历了最危险的一瞬间,所以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尤为漫长。

她沉在水里,仿佛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带来光明的救星。

而她的救星此时就站在面前,硬逼着她把一碗难喝至极的液体喝下去,一副不可通融的冰山模样。

但是她从小讨厌生姜,吃的菜里都不能容忍一点点姜末,可想而知这样一大碗灌下去,该有多么的痛苦。

最后皱着一张脸抬起头,她吸了吸鼻子,不甘心地问:“你干嘛不喝?”

“我不需要。”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万恶姜水对她的折磨。

“我也不需要。”她在做最后的反抗。

可是人家根本不理她,只是眯起眼睛,阴恻恻地问:“要不要我亲自喂你?”

聂乐言想了想后果,颇为怨念地摇摇头,然后捏着鼻子把那一大碗热乎乎的姜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简直难喝得要命,最后一口几乎让她将之前灌下去的都尽数吐出来。还是考虑到这里别人的家,别人的床和被子,这才好不容易忍住了。况且,某个极爱干净的男人就近在咫尺,倘若她真吐了,估计连他都会遭殃。

而他目前的脸色看来算不上太友善,还是少惹事为妙。

不过他救了她,好歹还是该说声谢谢。

可是江煜枫似乎一点也不领情,沉着一张冰块一样的脸,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

她奇怪地问:“干嘛?”

“你是傻的吗?既然不会游泳,为什么还要离泳池那么近?”

聂乐言愣了一下,才懂得反驳:“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掉下去。”其实还不都怪他么?如果不是他咄咄逼人,她哪会自我防卫地往后多退了那么两步?

就是那两步,才害得她平白遭殃受罪。

可是这个罪魁祸首居然一点都不懂得自我反省,反倒携着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来教训她。

聂乐言不由得端正了坐姿,拥住锦云般轻柔温暖的被子,理直气壮地回瞪他。

过了许久,江煜枫才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你没想到的事情估计太多了。”再度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临走之前又说:“如果要休息的话,就再睡一觉。”

其实声音依旧有些冷淡,不过转过头去,之前一直沉着的嘴角却终于微微放松下来。

很好。

那个半多小时前蜷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毫无生气的女人,好像又渐渐生龙活虎了起来。

只是这一点,便足以叫他安心。

走出门去,只见宁双双一个人站在廊上,漂亮的眉眼弯起来,贼兮兮地冲着他笑。

“三哥,你今天很冲动哦。”

他面无表情,径直走过去,教训道:“宁家的女孩子,要时刻注意仪态。”

“我的仪态好着呢。”宁双双很快跟上他的腿步,“倒是你……我们家的男人们,不是一向更注重形象吗?”可是今天。落汤鸡似的江煜枫,抱着一个同样落汤鸡似的女人,在公共场合差点失控,那副模样哪里像是平时那个连吃饭仪态都能极端优雅的翩翩佳公子?

这样千载难逢的场面,居然让她碰到了,简直比中了头彩还令人兴奋。而且,同样的事,恐怕以后也再不会出现第二次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大步走在前面的男人终于微微停了一下,一张英俊迫人的脸上仿佛有些不耐烦。

可是宁双双偏偏不怕,仍是笑嘻嘻的冲他做个鬼脸:“电视剧里常有一句台词,叫做: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她眨眨眼睛,“不知道乐言姐有没有此种觉悟呢。”

江煜枫听了连眉头都不动一下,只是微哂道:“多事。”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

其实洗过澡之后,他的头发还没干,身上穿的则是自己车里常备的一套衣服,他走到露台上去抽烟,阳光几乎没有温度,沁冷的微风徐徐拂过,他用一只手护着,连着摁了几下打火机,才终于将烟点着。

这时候手机响起来,对方的声音很甜美,“刚下飞机,真是累死了……”尾音微微有些拖长,仿佛带着不经意的娇嗔。

他倚在雕花镂空的栏杆上,可有可无地“嗯”了声。

楼下就是花园,三三两两的烧烤架旁都站着人,方才被聂乐言那样一闹,大家都慌乱得不得了,结果很多东西都被烤糊了,此刻他们正在一起动手收拾残局。

而再过去一点,就是露天泳池,聂乐言失足掉下去的地方。

淡蓝清澈的水面,波光粼粼,平静如初。

他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在说:“我一会儿有个杂志采访,不过六点之前就能结束了。”

他明白她的意思,微一沉吟,却说:“不好意思,今晚大概没空和你吃饭。”

果然,她似乎有点失望,轻轻“哦”了声,但还是十分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那就下次吧,我们改天再约。”

淡白的烟雾在半空中袅袅散开,挂掉电话之后没多久,他就看见草地上的宁双双抬起头来,冲他招手,大概是示意他下去吃东西。

宁双双说得对,他刚才确实是失控、冲动,其实他最近做了太多反常的事,多到连自己都不愿意去一一细数。

或许从认识聂乐言开始,他就已经开始反常了。

其实在聂乐言的导师举办那场寿宴之前,他就曾经见过她一次。只不过那时是惊鸿一瞥,远远的看见,只觉得她高挑出众,说话和微笑的时候脸上都有种奇特的神采,炫目耀眼。她无意中给他留下了这样的印象,所以才在后来渐渐有了更多的接触。

或许一开始只是猎奇罢了,谁知道这个女人此后竟会成为他频频失常的主要原因。

是真的失常,因为他从没和哪个人固定交往过那么长的时间,也不会将哪个女人的喜恶习惯记得那样清楚。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快得令他连厌烦都来不及,快得让他根本没什么心思去找什么其他的人。

过去家中外祖父常常说他和几个表兄弟们:年轻人,心不定。可是和她一起,他竟然觉得自己很安定,连身旁一众发小死党都连连称奇,打趣他何时开始修身养性起来。

其实就连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就是她了呢?

这个女人虽然长得比一般人好看一点,可是有时候却实在是别扭至极,还偏偏喜欢和他唱反调,总是曲解他的好意,仿佛故意要惹他生气一样。

就连他买礼物送给她,似乎都还要依着她的情绪,情绪好的时候才肯收下,倘若不高兴了居然连瞄都懒得瞄一眼。

而以前,哪个女人收下礼物的时候不是欢天喜地的?

所以说,她实在别扭得可怕。

就像某一年的情人节,他特意嘱咐秘书去买节日礼物。其实之前的样册是他亲自看过的,linda拿给他的时候,只一眼他便看中了那只手镯,只觉得与她很相衬。

本以为她会喜欢,结果谁知道她竟然不肯接受。

以前也曾送过更昂贵的东西给她,只有那一次,她竟然以价格作为借口推搪他,令他情绪陡然沉下去。

而最要命的是,过了没多久,她竟然主动提出了分手。

他以为自己对她已经足够好,没想到她还是要和他分手。

长这么大,她是第一个这样对待他的人,分开的时候好像连一丝一毫的留恋都没有。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再见面时,依旧对他恶形恶状唇枪舌箭。

可他偏偏还是喜欢她,忘不了她。

是的,他喜欢她,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甚至她的嬉笑怒骂在他眼里都是那样的赏心悦目。而这,该是多么荒唐?他怎么可以这么反常地对一个早该成为过去式的女人念念不忘?而且,还是一个根本不待见他的女人。

静下来的时候,他一边反思,一边却又不由自主做出更加荒唐的事来。

比如,买了套房子,然后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如何捉弄她,最好让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受自己的奴役和差使;又比如,她的手机挂坠明明是被自己收起来了,可却硬是不肯还给她,任由她那样着急,他看在眼里,那一瞬间只觉得怒火中烧——她越是宝贝,他就越是不愿拿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就变成一个小气自私、毫无风度的男人。

当然,这样的形象也只限于在她面前。

在外人眼里,他依旧是那个进退有度、从容不迫的江煜枫,依旧有女人对他趋之若鹜。所以他想:凭什么让一个聂乐言来搅乱自己的生活?

于是他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在公司的生意上,甚至很快开始约会当红女明星。

可是感觉统统不对,令他愈加心不在焉。

感觉不对,只因为她们都不是她。

狠狠吸掉最后一口烟,江煜枫将烟蒂捻灭,然后转身进屋。

那扇客房的门紧闭着,他鬼使神差般地走过去,不轻不重地推开门板,里头却是一片悄无声息的宁静。

果然,她还是睡着了。

受了一场惊吓,又呛了许多的水,大约已经令她筋疲力尽。

她睡在那里的样子十分安静,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枕畔,脸上的淡妆被洗掉,皮肤仍旧粉嫩得像婴儿一般,浓密卷翘的睫毛覆下来,在眼下形成一片仿佛凝固住的淡淡的阴影。

他走到床边,只站了一会儿,便闻到一线香气。

很温暖,随着她的身体起伏,若有若无地传过来,似乎就融在她的呼吸里。

她躺在那里,连呼吸里都带着甜暖的香味,令他心旌动摇。

这样的感觉太奇特,好像她什么都不用做,而他就已经被牢牢捆绑住,那无形的绳索越缚越紧,他却甘心束手就擒。

窗外的光线悄然变幻。

就这样站了许久,修长的身体终于微微俯下去。

那一瞬间,空气中仿佛有静止的魔力,他的唇极轻地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而后又迅速地离开。

多么可笑,他竟然会像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少年,战战兢兢地偷亲自己心宜的女孩。而事实上,就算时光倒退十三年,他也不曾做过这种事。

其实更可笑的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心甘情愿地,爱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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