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游荡

一晃过了几天,霍锦君寄了他们的订婚请帖给我,不过他们订婚宴的日子我没有去。

那天海爷和周策都在忙,霍思庄过来接我去了兰庭做客,理由是我很久没过去走动了,转达了一句小妈都在想我的话,无论如何,我们还是一家人,要常过去走走。

也许是霍思庄自主来接我的,也许是海爷在背后撺掇的……我知道,他们都怕我伤心难过,所以我答应了去霍思庄家的事,没有独自呆着让人担心。

吃完了早餐,我就被霍思庄载出去了,白天他问我想去哪儿,我其实哪儿也不想去,看着霍思庄诚恳陪伴我的态度,我就随口挑了个安静辽阔的地方——海边。

冬天的海边很清冷,几乎没什么人。

海风呼呼地响,浪潮一浪高过一浪,伴随着寒风一次次肆意涌来的时候,仿若我心里忽涨忽落的哀潮,最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淹没了我整个人,我就这样放空下去,变得迟钝恍惚,连呼吸都开始缓慢了,偶尔莫名打起了寒战。

出门前没想到来此,因此我穿得不多,可是我也不觉得冷,大抵是这些日子由心到身已经麻木了。霍思庄脱了自己的外套坚持搭在我身上,他里面是单薄的白衬衫与勉强保暖的灰色针织背心。

我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缠到他冷得微缩的脖子上去。只有围巾他肯安然接受,我要是一动他披在我身上的那件外套,他就按住我的手不放,自己已冻得瑟瑟发抖,硬要给我穿。

于是我转移了地方,走动起来去了附近的老城周围百无聊赖地游荡,老城里有宽阔的运河和复古的石拱桥,与我在伯明翰无聊时常呆的某处风景很像,其实并不形似,说不上来,大抵是有一样的古老滋味儿,所以我在此逗留了很久。

霍思庄始终默默跟着我,等走起来暖和了,他看起来就不冷了,而我却热得要死,他唯一的退步就是允许我把外套敞开。他不知不觉已经强势过了我,可能是有人所托,后来他果然告诉我,因为我病况未愈的原因,被人嘱咐过要照顾好我的身体,不能有一半点马虎。

其实他不知道,我是怀孕了。

我暂时没有告诉霍思庄这件事,他或许……是做着双面间谍同霍锦君他们有沾染,也是一位要防备的人。

游荡累了,我准备回车上休息。

走近停车的地方,再次临近海边,我忽然发现在这里看风景是一件惬意的事,于是我让霍思庄把车往沙滩上开得近一点,我在车上看海就行了。

这样他就不用受冻了,我也能坐着休息。

我撑着下巴望着远方的天海出神时,并未发现霍思庄都下车了一趟,他带了打包的食物回来,是往常我爱吃的一些家常菜。

我没有胃口吃,让他自便,不用管我。

他学起了周策喂人,我只好象征性吃了几口,原先喜欢吃的食物如今总使我有股呕吐的冲动,我应付着霍思庄勉为其难吃了点,他同从前一样给我夹了好些菜,害得我没法只吃一点就过关。

最后在我干呕的时候,他见我胃口确实不好,便不再督促我吃饭了。他把自带的保温杯里的温水倒给我喝,平复了我的反胃。

然而我闻到饭菜那股味儿,依旧隐隐不适,于是开窗通风间不动声色地掩鼻。霍思庄察觉到后,利索收拾了食物,一并开窗通风。

明明没吃几口东西,有了点饱腹感便开始午后犯困,也许是孕妇嗜睡,我渐渐阖眼靠到了车门上休憩。

睡得昏昏沉沉之间,我感到身上又被盖了一层什么,面前还传来一股湿热的气息呼得我有些发痒,嘴巴也若有若无被什么温乎乎软乎乎的东西触碰,我眼皮沉重唔一声,迷糊睁眼一瞧什么也没有,便继续睡下去了。

不晓得睡了多久,直到一道刺耳的铃声响起惊醒了我,我醒来了下意识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恍然想起今天的日子,便又开始消沉下去了。

霍思庄一边接电话说好,一边朝我露出抱有歉意的表情。通话结束,他告诉我,是许玉英打电话来叫我们回去吃饭了。

很庆幸,许玉英做的菜大部分合我现在的胃口,我就多吃了一些。她不铺张浪费,饭菜照样丰富,五味俱全,最重要的是家常,似乎在照顾我的口味。

许玉英心疼我憔悴了,三番几次给我夹菜,老爷子都去了,她的行为也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习惯了演戏,毕竟都演了十多年了。我们下意识相处,还是原来那样,更因为她不曾有过任何变化,对我依旧热热络络的,我便也礼貌应和着。

饭桌上,许玉英瞅了一眼文静的霍思庄,和蔼笑着告诉我,只要我一来吃饭,霍思庄就不肯让厨艺不精的保姆过来下厨,只要她亲自上阵做家乡菜。因为霍思庄说,曾经远呆在外面的人一回家吃了家乡的菜,那颗漂泊久了而不稳的心就会跟着安定下来。

我眼睛忽然有些湿润,点点头继续吃饭,也谢谢了他们对我的照拂。我的谢谢招来了他们的嗔怪,他们以为一家人无须客气。

譬如许玉英接了一通电话后,笑吟吟同我说,她的老姐妹儿叫她出去打牌了,我跟霍思庄在家里自便,她就不客气地出去通宵打牌了,反正这里一样是我的家。

去吧。我和霍思庄异口同声。

我们连吃完饭的时间也很默契,吃完了饭,我不想静下来呆着,就下楼去散步了。

走到了兰庭门口,我便停了下来,最多在马路牙子上徘徊。

我在门口等了很久,没有等到那辆黑色的沃尔沃,没有在相似的越野车窗内看到陈文汉的身影。霍思庄陪我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期间再次脱下外套给我披上。他轻声提醒我,他们不会来了,我们回去吧。

我缓缓蹲下去,捂住了疲惫的脸,努力接受现实,把最后一丝期待消磨了。如果不是霍思庄接我过来,我大概不会再抱有任何期望的。

霍思庄以为我哭了,他半蹲过来探了探,提了个好主意,“不如……我们上去喝酒?”

“好……”

低落间,我不顾一切只想平复情绪,依旧看肚子的造化,要是因此流掉,我也不用再让内心受尽折磨,不断地陷入犹豫和痛苦当中去。

霍思庄照旧拿了他的好酒出来,不同的是,他这一次陪我一起喝,与我坐在地板上看向落地窗外,互相碰了一杯又一杯,庆祝自由万岁。

我们喝得半醉,霍思庄就不让我多喝了,因为白日里他见我的胃不是很舒服,提醒我稍微喝几杯浇愁差不多了。

我不听他的话,执意继续喝酒,他和我争夺酒瓶之间把我困在了床边,拿掉我酒瓶的同时,他整个人越靠越近,不知不觉亲上了我的眉眼,再是珍惜地轻啄我的鼻梁、人中和嘴巴……

霍思庄亲吻我的步骤,像我那回喝醉酒第一次亲他那样来吻我,顺序一模一样。

我任由自己被别的男人亲着,却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为陆老板喝醉的情绪,可是这一次比上次更加闷痛悲伤。

霍思庄的舌渐渐挑起我的唇齿,他缠绵亲吻我的时候,我的眼泪终于一滴一滴掉了出来,他顿时有些无措,停止了吻我。他那双指节分明的手捧着我的脖颈与脸侧,缓缓移动着手指给我擦泪。

我们身上的酒味不相上下,彼此都有点醉醺醺的,我混蛋地说,思庄,别停,就这样宽慰我吧。

得到应允,他便俯身下来再次亲吻我,但他首先吻掉了我那些落下的泪水,之后他的唇部在我下巴上和脖子上摩擦下来,带着一种占有与迫切吻得愈发强烈了。

他的手甚至试着移到不该的地方去,见浑噩的我第一时间没有拒绝,还有一种自然的反应,他便被酒后一时升起的冲动蒙蔽了双眼,险些攻陷了过来。

是我清醒过来遏制了他的手,抵抗住男人被唤醒的罪恶的身体,用一句话结束了他不肯退后的决心。

我不得不告诉这个试图压制住我的男人,我怀孕了。

霍思庄愕然了一瞬,很快恢复了淡然。他没问我真假,更没问我是谁的,他似乎回想起我最近的异样相信确有其事,便渐渐收手了,还替我穿上里面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最终一起盖上了被子。

他躺在我身旁,挨得我很近,没有离去的意思。

我让他去厕所解决一下,毕竟年轻气盛。

他刚才还沉重的神情忽然变得有点窘迫,他微笑着说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我劝霍思庄下去睡,否则他会一直难受。

他第一次认真地告诉我,当我不在他身边,他思念着我的时候才难受。

我接不了话了,面对我们奇奇怪怪的进展,我最终归为一句我们今天好像是有点儿喝多了。

他平静否认了,侧身朝向我,用胳膊围住了我的半个人,低声请求,让他像家人一样陪着我就好。

在夜晚有个怀抱对我来说,是一件暂时需要的事,在还没有摆脱煎熬之前,我不想顾忌太多。

我靠在霍思庄的肩膀上,与他抱团取暖。他嘴边抑制不住某种笑容,最后亲吻我的额头道晚安的时候,我感受到他的愉快并听见了那微末的笑声。

第二日我早醒后,发现身旁挨着的霍思庄皮肤很烫,他呼吸声也很重,我将头磕到他头上去感受温度,似乎是发烧了。

霍思庄被我的举动扰醒,一双朦胧迷糊的眼睛很快变得明亮温柔。他真是比我的素质还差,应该是昨天脱了衣服给冻伤身了。

我想下去准备垫胃早餐和药,他以为我要走,马上沉重地起身拉住了我,“去哪儿?”

“你发烧了感觉不到么,我去给你做早饭拿药,是在上次那个位置吧?你先呆屋里洗漱吧。”

“嗯,你要走的话得跟我说,我得亲自送你回去才放心。”

“你都这样了,还想送我回去。”

“反正我可以。”

我没好气骂他又逞强,昨天就是因为硬脱衣服给我,现在才生病的。

他嘴硬还好给我穿了外套,不然怀孕的我生病了,那才是严重致命的事。以后海爷就不待见他了,他也没脸上门做客,既然人交到了他手里,一定是要做到完好无损的。

可是我把早餐和药端给霍思庄吃的时候,瞥到他手机屏幕亮了,有信息显示,本来我是不会做出看人家**的事,但那条短信是陆老板发来的,我才趁他不注意摸走了手机看了看。

陆老板在短信里问霍思庄我的情况,要他照顾好我。我嘲讽一笑,事到如今,他的关心还有什么意义,只道是有了白月光又想着朱砂痣。

我还在霍思庄的手机里发现很多周策的来电显示,以及他们短信里的硝烟战火。

周策昨晚是要来接我的,然而无果,霍思庄还挑衅地告诉他,我们已经一起睡下了。我在这些短信中,得知我的手机被霍思庄调成了静音的事,我才想起我不知去向的手机。

我正翻着这部索尼手机,耳边响起一道慵懒的声音,“查岗啊?”

我本来还在查他和霍锦君有没有信息联系,冷不防被他的问话吓了一跳,虽然他的声音温温朗朗的,没有责备的意思,甚至带点怡悦。

我悻悻把手机还给霍思庄,他坦然交给了我,让我继续看,没关系的,又一本正经地表示,他没有女朋友。

我伸手问他要我自己的手机,他恍然过来,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了出来。我打开来看,上面果然有很多周策的来电。

霍思庄解释一句,他不想这个别有居心的人打扰我睡觉,才擅作主张把手机都调成静音。顺便挤兑周策,看看这个男人,都开始管起我的外宿,比海爷还管得多。

我一笑而过,霍思庄渐渐将头枕到我腿上,还把脸挪过来在我手上轻蹭了下,软绵绵地问:“你觉得我和周策哪个更好。”

……他倒是不敢问陆老板。

我随口而出,差不多吧。

他撇撇嘴说,差远了。

差在哪儿?

他认为自己没周策那么狼子野心,他如今想对我好,要更纯粹点。他还启口说,我要是想靠另个人疗伤,选他行不行,让我别理周策那个图谋不轨的家伙。

我当他病了说糊涂话,也该及时止损了。

恰好周策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要来接我。我终于接了他的电话时,他松了一口气,还以为那犊子要把我霸占到与世隔绝。

我忽然觉得他们说不定是因为彼此针锋相对,才一起争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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