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方便借个火吗?”
航班延误了三个小时,出机场的时候天刚擦黑,许映白拎着包走到了机场外的大巴站,跟旁边的大哥借了支打火机。
‘喀’地一声,稀薄的烟雾缓缓升起,许映白将打火机归还,走到一旁的吸烟处,掏出手机关闭了飞行模式。
‘嗡~嗡~嗡’
从关闭飞行模式,网络系统恢复后,许映白的手机好似启动了某种开关,嗡声持续地裤兜里震着。
当兜里的手机停止震动,许映白侧身向远处看了一眼。
机场外车流熙攘,汽车尾气夹杂着各种浑浊的气息萦绕在马路上方,一众等待的乘客在低声交谈,周遭噪音不止。他要坐的车还未驶来。
凝神片刻,许映白就着还未熄灭的烟蒂重新续了一支,掏出手机打开了消息。
-‘怎么不等我醒就走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
-‘许映白,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了?’
一连好几条都是质问的语气。
许映白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这位所谓前男友的问题,时过境迁,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即便他想追究,也无从追究。
他嘴角扯了一抹略带讽刺的笑,未做回复,猛抽了一口烟后删掉信息,然而下一秒,短信的主人打来了电话。
许映白皱了下眉,等第三通电话来时,他才按下接通建。
“映白,你下飞机了吗?”电话里的人问。
许映白没有回答。
“东港那边应该很热了吧?毕竟你陪我待了一个月,现在都已经夏天了。”他继续自说自话。
说完,通话陷入沉默。
不久之后,电话里的人发出恳求的语气:“映白,你就这么不想理我?”
手里的烟蒂已然烧到尽头,许映白将它扔进灭烟器里,终于吐出一句话:“方翊,别再烦我了。”
“我哪里敢烦你,你一声不吭就走,我问一下都不行?”来电与短信的主人都是方翊,言里言外虽然都是质问的语气,但姿态明显放的很低,他惯用于这样的表达方式,伏低做小,将许映白捧的高高的,他又哀求道,“映白,你别这么对我。”
许映白又恢复沉默,眼神飘向前方,远远看到迎面驶来了一辆大巴,他顿了一下,放下手机直接按断了电话。
站台等待的旅客众多,许映白夹在人群里被拥上车,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好,汽车缓缓启动,他握着手机,令人烦躁的震动声没有再次传来。
窗外的风景在倒退,车内空调温度很低,出口风就在头顶正上方,凉飕飕地直吹下来,冰的人浑身发凉。
许映白给窗子开了一条小缝,室外的暖风很好地中和了车内的温度,路边柳树抽芽,草坪恢复生机,这次走了小一个月,临走时还穿着冲锋衣,眼下东港市已经完成了春季与夏季的过渡时间,路边的人一水的短裤短袖,连风里也带着些夏天特有的闷热。
大巴车走高速,也不堵车,从高速下来的第一个站点就是许映白的临时目的地。
下车的地方是跟朋友约定好的站点,位置在高架桥下,笔直的马路上来往车辆一晃而过,下车后许映白有一瞬间的迷茫,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车子。
“喂?”许映白拨通电话问,“你人呢?”
不知朋友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许映白很无奈又说:“我已经下车了,算了,你忙吧,我打车过去。”
挂断电话,许映白叫了辆网约车,由于车站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差不多在荒废的边缘,司机显示距离他还有五公里左右。
为了便于等车,站牌下放置着一排临时座位,许映白找了个位置坐,身姿懒散地靠在广告牌上,屈着一条腿坐在又高又空的车站内,伴随着越来越亮的路灯安静地等着网约车。
道路空旷,视野宽阔,唯有机场的大巴车很频繁,大约每四五分钟过来一辆。
默数过三趟后,下一辆大巴车按时驶来,临近站点缓缓降速,许映白随意往窗子上瞥了一眼,里面人群拥挤,仅仅一眼便能扫过好多张侧脸。
这辆车毫无疑问地跟前几辆一样,没有任何人下车,只略作一停即刻便重新启动,不过还未等许映白收回目光,车子在启动后开出去几米,突然又极快地刹停。
车身猛地一顿,制动声扩散出来,紧接着后车门开启,一双长腿从拥挤的车厢踏了出来。
下来的人手里同许映白一样拎了一只包,他先是跟许映白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始环顾四周。
许映白胳膊撑在膝盖处,本来因为方翊外加等车心里挺烦躁,此刻莫名有点想笑,这人穿了一身黑,模样不错,迷茫的样子与他刚下车时简直如出一辙。
二人仅对视一眼,那人可能知晓自己下错了站,别扭地移了下目光。
这么个破高架桥站今天居然有两个人栽到了这里,许映白没有搭话,打开手机,确认网约车的距离已经离他很近了。
刚刚站起,下错站的倒霉蛋开口问了一句话:“这是哪里?”
眼前的光线被遮挡少许,许映白侧目看向他,抬手指了指电子屏幕,上面标着‘机场高架站’五个大字。
那人垂着眼说了个‘谢谢’,坐在旁边开始点手机。
网约车抵达,临到站点往前滑了一截,打着双闪停在了车站前。
许映白瞟了一眼旁边的那位仁兄,起身拎着包走到车前,犹豫了几秒后,他一把将包甩在身后,回头问:“你去哪儿?顺路送你。”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你先说你去哪,我看顺不顺路,顺路我再送你。那人可能一时半会儿没打到车,也没领悟到这句话的意思,拎起自己的包跟了上去,在许映白诧异的目光下,理所应当地又坐进了车内。
一阵清风刮过,许映白有少许凌乱,偏偏那人不解其意,探出脑袋说:“谢了,你不上车吗?”
许映白嘴角微动,只见对方一脸坦然,他攥了攥包袋:“不客气,上。”
两人都坐在后座,气氛有些许沉默,那人一直在低着头点手机,屏幕很亮,许映白隔着屏幕上折射的光看向对方,看清之后在心里夸了一个酷。
无论是直接了当的上车行为,还是长相都很酷,手机屏的亮光折射在脸上,显得轮廓分明浓郁,鼻梁高挺,察觉到他的目光看过来时,许映白看清这人长着一双丹凤眼,眼尾在微光下略显妖娆,却丝毫不软,反而带着一股凌厉。
对视两秒,许映白摸了下鼻尖,刚扭过头,那人自报家门:“我叫谢乘风。”
许映白点头:“嗯。”
沉默片刻,谢乘风又说:“今天谢了,加个微信?”
从陌生人到好友,中间需要付出太长的磨合与经理,许映白本身性格中带着不为人知的一份冷漠,尤其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拒绝的话到嘴边,转念一想,都主动顺路带人了,再拒绝显得矫情。
添加完好友,许映白看到谢乘风微信头像是一束微弱的火苗,隔着细微的光,火苗后面有一只手按在吉他弦上,整张图片朦胧柔软。
许映白刚按灭手机,只听谢乘风又问:“我叫谢乘风。”
许映白忽然笑了,才想起谢乘风做了两遍自我介绍,分明在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谢乘风?”许映白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轻微点头,“我是许映白。”
一个轻轻的嗯字说完,谢乘风看向窗外,没再主动讲话。
一路晚风飘荡,夏夜的街边热闹非凡,网约车抵达终点,许映白下车后扶着车门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后座上的谢乘风纹丝未动,除了一开始讲过的几句话,接下来全程沉默,此刻靠在窗户上,看起来睡得很沉。
司机还在等着,先看看谢乘风又看看许映白,很有江湖气息地嘿嘿乐了两声。
许映白难得无语,把包放一旁,探身过去拍了下他的肩:“醒醒。”
谢乘风立刻睁开眼睛,看过来问:“怎么了?”
许映白心念一动,眉梢微挑:“你没睡着?”
谢乘风说:“睡着了。”
“我刚叫你一下你就听见了?”许映白问。
谢乘风很自然地说:“我反应灵敏。”
许映白:“....”
本着好人做到底,许映白没让师傅结单,告诉谢乘风去哪直接跟师傅说,街边灯光璀璨,谢乘风看向窗外,嗓音如同刚睡醒般,闷闷地对他回了一个好的。
车辆驶离原地,许映白进到与好友约好的餐厅,见放了自己鸽子的沈泓正优哉游哉地喝咖啡,一路上憋的那股邪火全撒给他了。
他把包往沈泓身上一扔,张口就损:“晚上打算做酒鬼还是色鬼?一个人干喝咖啡多没劲,怎么没带个知己作陪?”
二人相交多年,互损早已形成习惯。沈泓接过包放在一边,笑的轻佻:“今儿晚上打算当色鬼,知己么,不就是你了。”
许映白没理他。
“行了,谁让你刚好赶着晚高峰到。”沈泓解释说,“我刚出门就被堵了,前前后后一动不动,这不提前点好餐了,您老直接用,别客气,我请客。”
说话间,服务员将餐上齐,许映白在外向来少言,而沈泓平时话很多,但在吃饭时秉持的‘食不言’的良好习惯,二人默契沉默,一顿饭结束的很快。
饭后,许映白将餐盘挪开,刚点开手机就见微信里有一条未读消息,那只火焰头像的微信什么话都没说,只转了二百块钱过来。
打车软件早就自动结完了账,许映白点开路线,谢乘风的目的地是挺顺路,下车的地方也在这一片。
许映白看着他的头像,将钱给退了回去。
“走吧?”沈泓放下衣袖催他出门。
时间不算特别晚,外面依旧灯火通明。订好餐厅后沈泓来的不巧,附近没有停车位,只能将车停在了里餐厅很远的地方。
二人结伴往前走,沈泓边走边抻胳膊,随着动作,故作无事地连看了许映白好几眼。
许映白嘴里含着一块薄荷糖,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怎么?看上我了?”
沈泓一愣,骂道:“你有毛病吧?”
不怪沈泓骂,许映白作为一个gay,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直的,说起话来不带拐弯,对别人兴许能好些,对他简直肆无忌惮。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许映白笑了一声,又问,“你一副要说不说的死样子我看着难受,你有话就说。”
“吃多了,往那边走走吧。”沈泓随意指了个方向,“挺久不见你了,边走边说。”
二人在同一座城市,但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一线城市的对角方向,中间差了好几十公里,平日工作繁忙,见一面不容易。
沈泓经营着一座私人美术馆,最近在许映白所在的城南举办联合展览,本以为这下两人见面能方便,没想到许映白又去外地待了一个月,一直到今天才抓到了见面的机会。
走出一段,这边是条美食街,对面好几家酒吧,各家门口都候着一群人,有等位的也有散场的。
沈泓一直没接着问,许映白点了根烟,夹在手里:“今天航班晚点,我差不多在机场待了一天,挺累的。”
沈泓失笑:“跟我耍上嘴皮子了?”
许映白叹道:“你心眼儿太小,我就说句话,你也能瞎琢磨,那我简单点,我困了要回家,你送不送?”
“必须送!”沈泓搭住他的肩,声音短暂地停了一秒,随后清了清嗓子,低声又问,“我其实想问问...你跟方翊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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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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