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小房间门前涌荡起一种微妙的气氛,谢乘风本能地想要拒绝,只是面对许映白望来的眼神,又许久未能说出话。
在这一刻,周遭的景色全都变得模糊,他忽然生出一股真切的感觉,近日来的见面好像全都不存在,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许映白了。
细微的情绪从心底迟缓地蔓延出来,谢乘风退进屋内,一副稀松平常的直爽:“行啊,你别傻站着了。”
小房间内的沙发床拉伸出来足够两个人趟,许映白整理好位置,狭窄的过道顿时被占满。
“你趟这边?”许映白指着沙发床另一角问。
谢乘风点了下头,屈膝半跪,顺势就躺在了上面,他轻微翻动身体,将胳膊枕到脑后,垂眼望着他:“挺舒服的。”
许映白在另外一边躺好,手里拿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在折腾沙发床时许映白的心情很复杂,自从那晚暧昧的救场以及浅浅触碰的嘴唇,他明白谢乘风跟他是一样的。
两个性取向相同,再不谦虚地说一句两人长的都不错,就这么躺在一张不算床的床上怎么算都看着没那么合适。
谢乘风看上去没那么多想法,躺的很自然,一派的风轻云淡。
安静了一阵儿,谢乘风扭头看了许映白一眼,抬眼将视线放到了天花板上,打破了沉默:“许老板,我得跟你道个歉。”
许映白保持着看手机的姿势:“怎么了?”
谢乘风起身,撑着胳膊说:“我看到你的画了。”
沙发角扣着挺厚一摞纸,谢乘风第一次来小房间的时候就问过,当时许映白说是废纸。
许映白看上去没太大反应,动了动脖子:“没事。”
“你没到的时候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胳膊不小心扫到了。”谢乘风解释说,“收拾的时候看了挺多,你画的很好。”
许映白虽说放弃了画画,但心乱的时候还是愿意拿着笔在纸上折腾,当年的画具、颜料等等都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可他扔的毫不犹豫。
那堆纸用的都是普通的A4打印纸,笔也是超市里随处可见的铅笔,画上的线条没有明显的深或浅,平铺下来毫无色彩过渡。
许映白为画画付出了太多,即使用着极其不专业的工具,技术依旧出类拔萃,谢乘风不知不觉看了很多张。
许映白发出一声极轻的笑,莫名有种苦涩的意味:“瞎画。”
谢乘风说的很直白:“许老板的故事还是不肯告诉我?”
许映白放下手机,侧身看向了他,还是那句话:“你对我很好奇?”
谢乘风沉默了一阵,忽而坦率一笑:“不止好奇。”
根据直觉来说,谢乘风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的一个人,干脆利索,直接大方,熟了后什么话都说的明目张胆,不扭捏也不藏着掖着,这一点让许映白对他很有好感。
然而他很有别样意味的这句话出口,让许映白不自觉多想了一些,只是这部分的领域他没感受过,再往深了想几分,那种感觉又是模糊的,他能感知到,但无法判断对与错。
况且他是真心不太想聊关于过去的任何事,败心情也煞风景。
于是许映白回避了谢乘风的回答,接着上个话题说:“许老板能随口编出好多故事,你想听哪种的?”
谢乘风垂眼看他几秒,语调轻微上扬:“哪种都行么?”
“哪种都行。”许映白换了个平躺的姿势,“我就当哄你午睡了。”
谢乘风用手臂轻压着眼皮,过了一会儿说:“我发现你真不想聊的时候,总能瞎混过去。”
许映白听得一愣,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真的是这样,谢乘风这点儿让他挺意外,不过细想想也在意料之中,许映白故意叹了口气:“乘风啊,我知道你心眼多,能不能别老往我一个人身上使?”
谢乘风否认:“我心眼多个屁!”
这还是头回听谢乘风这么说话,藏着些咬牙切齿,许映白听的闷乐了一声。
“其实吧,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谢乘风看着他笑,“但我也不想说。”
“那你就憋着呗。”许映白没在意他猜的到底正不正确,“不过就你这性子,能憋住吗?”
“当然能。”谢乘风眼神依旧在他身上,“我要是想憋,保准谁都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两个大男人再接着讨论谁比谁更能憋就不合适了。
隔着紧闭的玻璃窗能听到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外面的天气热的人心烦,房间内却是一片清凉。
谢乘风在另外一侧躺的板正,许映白这边儿跟虱子上身了似的来回折腾。
连续几次,一阵阵肌肤带起的热气挥散出来,谢乘风忍不住说:“你睡不睡,不睡出去站着。”
不怪许映白折腾,主要是今天中午吃的挺饱,并且那一大杯奶茶又很占肚子,躺了一会就开始觉得顶的慌。
许映白摆了下手,不小心蹭到了谢乘风的手臂上,指尖上一热,他镇定地吸了口气,没跟有应激反应似的马上抽回。
时间在静静流淌,许映白清清嗓,征询似的说:“我想上个厕所。”
谢乘风没动胳膊,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你想去就去呗。”
许映白顺势挪走手指,起身去了卫生间。
当初接手书店的时,前任老板说过三楼基本不上人,到现在三楼仍然保持着无人问津的状态,书架上的书籍很久没有更新过,架子上留了许多浮尘。
许映白上完厕所,绕着三层走了一圈,认真考虑起要不要把三楼的书架撤掉,然后直接改成房间,这样空间大,床跟桌子都能放下。
再进门时谢乘风已经睡着了,抱着胳膊微侧着身子,许映白轻轻地关上门,将空调设置好合适的温度,轻手轻脚地躺到了沙发床的另外一侧。
外出一圈过后肚子舒服了不少,重新躺下后许映白入睡的很快,胸膛一起一伏,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空调的制冷声如同主人一样,渐渐趋于平稳,房间内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蝉尖锐地鸣了一声,表面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谢乘风眼皮一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便是许映白睡着的模样,枕边一侧的柔软流苏搭在他的肩头,白色T恤好似一层薄雾,柔和的日光铺在上面,像是将他拢进了云雾里。
谢乘风没午睡的习惯,习惯吃完饭简单地活动一下,骑自行车也好,弹吉他也好,总之没有像今天这样吃饱了就躺下的时候。
默契这个东西可以靠日积月累,也可以靠一种名为直觉的东西传递。
他刚才感觉到了胳膊上的温度,也察觉到了许映白的别扭,其实简单地胡侃一句就能顺下去,但这句话说什么怎么说,说到什么地步,里面都有一个看不见的尺度在衡量,他没把握能把控好这个度,也不想说。
他保持着微侧的姿势,默默地看着许映白的脸。
睡着的人收敛了执拗时的冰冷,也收敛了抽烟时的淡漠,此时此刻他像一个静谧的陶瓷,但轻蹙在眉间的一道印痕给这份静谧打了折扣。
谢乘风轻轻地抬起手,指尖在距离那道印痕两厘米之处堪堪停下。
受过伤的地方往往格外敏感,右手手腕早就好了,也从来没影响做什么,可谢乘风仍然敏锐地感受到了隔空传到指尖的温度,烫的他手腕发酸。
他没去触碰那块印痕,收回手指后摩挲了好几下。
浮尘在光线下来回翻滚,在那一束光线里肆意折腾,再热烈也没有任何声响。
“这样也挺好。”谢乘风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我不会跟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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