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律还是给白寒时找了一样武器，是他自己的那把匕首，在这之前他从未给过别人。

他说：“你跟紧我，如果有东西近身，就用这个。”

白寒时收下匕首，攥在手里，说：“好。”

另一边的朱大志和胡文勋默默收回目光，两人意味深长对视一眼。

朱大志说：“看出来了？”

胡文勋点头：“看出来了。”

朱大志：“我觉得是白寒时吧，他虽然长得高，但有点虚，估计不太行。”

胡文勋说：“不懂了吧，这叫反差，越是看着不行的，越是行。”

两人的嘀嘀咕咕全落进了主角的耳朵里，陈律“哗”地一下抬起卷帘门，说：“你俩慢慢讨论，我们先走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周围还是昏暗模糊。下午三点，天色如夜幕降临，街上混乱一片，破碎的汽车，倒塌的灯牌，还有到处都是的残缺人体及部分器官散乱分布着。恶臭的血腥气被雨水冲淡了不少，但污水却囤积在了脚下。

陈律牵着白寒时跨过一个污水坑，两人按照地图标注的方位朝64号大街小心前行着，避免发出响声吸引丧尸，朱大志和胡文勋在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他们。

四周寂静到只有几人的脚步声，陈律一边牵着白寒时，一边警惕着四周的动静。走了没两分钟，他忍不住打破这场沉寂，扭头问白寒时：“就刚才他们讨论的，你觉得谁说得对？”

白寒时嘴角带着点笑，说：“我能把这算成第二个问题吗？”

“当然不算！”

于是白寒时把问题抛了回去：“那按你自己觉得呢？”

白寒时的手经常是凉的，很难捂热，陈律牵着他的那只手紧了一紧，说：“我觉得朱大志说得对，你太虚了。”

“现在是有点吧，”他惋惜地叹了口气，却又意味深长说道，“但我懂得趁人之危，一来二去，习惯就好了。”

陈律只知道他话里有话，却没怎么听懂那个意思，然而他身体莫名有了点反应，就像一阵风忽然从耳畔吹过，他脖子微微一缩，感觉脖颈那块汗毛直竖。

怪了。

陈律嘟囔着，决定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又往前走了大概十分钟后，他的脚步顿然停住了，就跟堵车一样，身边以及后面几位都跟着停了下来。

前方的一处拐角前“骨碌碌”地滚出了一个微微瘪气的肮脏篮球，比正常篮球小了一圈，像是小孩子玩的样式。紧接着那拐角摇摇晃晃走出来了一个小男孩，约莫十岁年纪，穿着蓝色的，沾了不少泥泞的背带裤。

小孩抱起滚出来的篮球拍了拍，然后漏气的篮球根本拍不动，于是他锲而不舍地一次次捡起那颗球，就是为了拍动它。

朱大志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啊……”

确实不太对劲，这种被丧尸侵袭的城市，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小孩在街上无忧无虑地玩球。

那小孩像是听到了朱大志的话，猛地扭过了头来，几人这才发现小孩的半边脸都被啃掉了，只留下凹凸不平的边缘，以及各种腐烂发黑的骨肉。

他已经没了半张脸，但还能行动，一看就是个小丧尸。朱大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准备原地升天。

那小丧尸看见人后，跑的速度快了不少，然而还没他靠近，陈律忽然听到了什么，低呼一声：“躲起来！”

几人刚跑进旁边的店铺里，就见那小孩忽然被一只青黑的大手抓住了头，像普通人抓一颗桃子样轻松简单，将小孩提溜了起来。

小丧尸不会尖叫，他们稍微探出一点头看去，一个几乎一层楼高的，比正常壮汉还要大上三四圈的异变丧尸正抓着小孩丧尸往嘴里送。

那丧尸像个大金刚，他一口咬在小孩的腰上，黑红粘稠的汁水瞬间爆了一地。然而那小丧尸还没死亡，还在挥舞着两条细小的手臂无声挣扎着，那头巨大的丧尸却面无表情地慢慢啃食着他，将之当成猎物临死前的垂死挣扎。

朱大志看得反胃，忍不住想吐时被胡文勋一把捂住了嘴。

陈律打了个手势，示意几人从旁边绕过去，但要保持小心谨慎。

那金刚丧尸体型虽大，却看着沉重迟缓。他正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慢慢咀嚼小丧尸，因此没有注意到旁边经过的几人。

等他们屏住呼吸拐过了面前的那道弯，金刚丧尸被甩在身后，朱大志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出声音说：“卧槽，吓死人了，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就算是丧尸也不至于这么吓人吧！而且他怎么还吃队友啊！”

“看着不像队友，”胡文勋一脸严肃，“你不觉得他更像是在把那小丧尸当成食物吗？估计在他眼里，那小丧尸跟我们一样。”

陈律说：“这个城市被丧尸病毒侵袭已久，发生进阶异变是很正常的事。”

“估计这还只是前菜，后面指不定还有大家伙。”白寒时说这话时一脸的云淡风轻，却把另外两个队友吓得脸色难看。

胡文勋还算镇定一些，他把朱大志游走的魂抓了回来，一把合上对方张大如脱臼的下巴，说：“趁那玩意儿还没反应过来，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于是几人又按照原本的站位顺着地图上的路线继续前行着，在经过下一个街道路口时，陈律的脚刚迈出一步，忽然便僵住了。

白寒时察觉到他的僵硬，向身后打了个手势。

朱大志没看懂，还在问：“怎么又停下来了？”

所幸胡文勋察觉到不对劲，伸手一把捂住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陈律慢慢向旁边的路口看去，正对上一双结满了灰翳的，浑浊的眼睛。那眼珠在眼眶里抽搐似的动了动，随后牢牢钉在他身上。

陈律看了眼自己的武器，又扫了眼面前的庞然大物，顿时感觉自己是带着根牙签给人剔牙来了。

好在那金刚丧尸暂时没有攻击他们的想法，双方就像踩到了地雷，谁都没有率先挪开脚引爆那一步。

“队长，打还是跑？”白寒时凑近了些，在陈律耳边低声问。

那一瞬间陈律的脖颈后又冒出了一股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对方温热的呼吸，还是因为那句“队长”，他抿紧唇，片刻后坦言道：“尽量别打，先撤。”

丧尸这种生物如果没能直接爆了他们的头，那么不管被戳成什么样子都能活过来，加上周围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丧尸，如果发生打斗，动静势必会引出更多的东西，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不要引发战斗。

陈律脚往后撤了一步，打算先慢慢挪开金刚丧尸的视线。

“喂你们！”就在这时，对面的另一条街道忽然传出一声呼喊，几个穿着黑色军装包裹严实的男人端着枪械朝他们这边走来。

他们一眼看去就不是玩家，而是这个世界的NPC。

陈律脸色一变，当即往身后一扑，下一秒那金刚丧尸的手堪堪从他腰侧擦过，因为力量极大，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像一根筷子似的直接拦腰折断。

那些看上去像是军队的人在不远处掩护着他们，子弹从枪膛中频频射出，丝毫不敢停下。然而那金刚丧尸的肌肉密度极高，无论子弹多密集，却只能穿透他外表的一层皮肉。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令在场之人都惊讶的举动。

他像是有意识一般，知道爆头即死亡，所以伸出一只手护住了自己的脑袋，以至于那些子弹全卡在了手臂的肌肉里，无法伤他分毫。

朱大志瞠目结舌道：“这，这玩意儿竟然知道护着自己的头！丧尸怎么可能会有意识！”

金刚丧尸如他的名字，外表坚硬，但行动缓慢。他一边护着头一边朝人类靠近，那些军队的人彼此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做了个撤退的手势，于是三个人负责挡在前排开枪拖延丧尸的行动，另外两人则带着陈律四人离开。

两人一左一右地护着他们往不远处的一辆大型货车跑去，其中一人中途摘下脸上的面罩露出脸来。

“该死，你们运气也太好了，竟然遇到了异变的三级丧尸！”露脸的那人这样说道，额头上满是冷汗。

“这么厉害才三级！”朱大志人在往前跑着，魂却感觉落在了身后。

陈律问：“他们一共进化出了几级？”

“五级。”另一边还戴着面罩的人说，“进食的数量越多，他们异变的也就越快，越高。不过像那样三级的家伙不算多，四级五级的数量更是少数。”

“每一只三级都长那样吗？”

抛出这个问题的是白寒时，那个戴着面罩的NPC看他一眼，像卡带似的停顿了一下，才回答他说：“不一定，有的三级皮肤坚硬，枪械很难穿透，有的身体十分脆弱，但速度极快。”

说话间几人终于来到了货车前，上车前胡文勋说：“等等，我们不是要去64号大街吗？”

“我们已经到64号大街了！他们就是来接我们的。”陈律先翻上车，然后回头伸手拉了白寒时一下。

在身后他们过来的街道，那只三级金刚丧尸已经追了过来，尽管速度极慢，但他知道利用身边的东西，于是举起了边上一辆破烂的汽车，朝货车的方向投掷过来。

胡文勋也不敢再磨蹭纠结下去了，当即翻上了车，与此同时货车正好启动，险险避开了那辆飞过来的轿车。

“按照原本的路线，穿过这条街就是64号大街。”陈律指着地图上的方位上说，“这条街就是我们刚刚跑过的那条。”

“原来是这样。”胡文勋松了一口气，瘫软地靠在车厢壁上。

车厢内除了他们四个，还有方才断后开枪的三个人。

陈律问其中一个：“我们现在要去哪？”

那人端着枪，态度冷硬，话也稀少：“庇护所，集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