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纸新人8

陈律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他原本有些担心白寒时,但听到喜驴的铃铛声摇得平稳规律,应该是没出什么事。

他自己将盖头盖好了,端坐在轿子内,随着摇晃合上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陈律感觉轿子落在了地上。睁眼的一瞬间,他恍惚觉得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浸泡在水里。

这种感觉很奇妙,耳朵像是被覆盖了一层隐形的膜,所触碰到的东西也是湿漉漉的滑腻感。

四下没有一丝声音,连驴的铃铛声也不见了。

陈律揭开盖头,突然听到白寒时在外面喊了自己一声。

“怎么了?”陈律问,“他们人呢?”

“到地方就把我们丢下了,”白寒时说,声音仿佛就在轿子前,“你先出来吧。”

陈律挪了挪步子,正要弯腰去掀轿帘,下一瞬他抓住帘子的手停在了那里。

“白寒时?”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怎么了?”

陈律堪堪收回手,坐回位置上面无表情道:“我穿的裙子不太方便行动,你过来扶我一下。”

对方迟疑片刻,然后略微掀开一点轿帘,从外面探了一只手进来。

那只手修长白皙,筋骨分明,确实是白寒时的手没错。

“过来吧。”他说。

陈律勾着唇笑了一下,将手探到裙内,说:“好勒,那你可要接稳我!”

原本藏在裙间的匕首下一秒出现在了手中,陈律猛地一刀扎在对方那只好看的手上,顿时,只听得一声惨叫,外面的“白寒时”想要收回手,里面的陈律却紧紧拽着他。

陈律不满地大声叫道:“别走啊!你不是要扶我出去吗!怎么想丢下我自己跑啊!?”

“白寒时”:“……”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陈律原本以为对方流出来的是正常血液,然而月光透过轿帘照在地上的血迹上,却是一滩发黑发臭的污血。

这个臭味似曾相识,像是第一天夜里那个用头发挠他脸的东西。

两个东西虽然臭味一样,但细分下来应该不是同一个鬼。

陈律见他挣扎得厉害,便又像戳毛毡一样又连扎了几刀,扎的那东西忍无可忍,终于怪叫一声直接掀飞了轿帘。

陈律只看见一颗又黑又丑的头探了进来,顿时感觉眼睛被刺中般丑得他眼睛疼。一下子难以形容,只能说比起白寒时来简直一个是云一个是坨*。

“滚尼玛的!”陈律猛地一脚踹在那颗头上,把它踹出了轿子,“不被你掐死也得给你吓死!”

因为踹的动作幅度太大,他被裙摆勾了一下,整个人往后摔进了座位内。

这一摔让周围窒闷的潮湿感终于褪去,独眼老头在轿子外骂骂咧咧。估计是真气着了,说了一大串陈律听不懂的方言,叽里咕噜的,只知道骂的是真脏!

陈律从来没有觉得独眼老头的声音这么亲切过,就算是在骂人,也是骂得极其动听。

至于刚刚出现的那个丑东西,刚刚他将匕首扎在对方手上的触感,像是戳破了一层薄纸,所以陈律猜测它的真身大概是先前在轿子外看到的纸扎人。

他大概是因为陈律的血所以才追了过来,为了引诱轿子里的“新娘”出去,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伪装成同样是玩家的新郎,这样便会让里面的人放松警惕,落入猎网。

纸扎人看着有点脑子,但不多。周围那么安静的情况下,显然是有异常,陈律脖子上顶着的东西不是个摆设,察觉不对他自然会疑心,更别说对方伪装成身娇体虚的白寒时后,那中气十足的嗓门差点能给他的轿顶掀翻。

但让他直接确认对方不是白寒时的一点是,那人的手上并没有红色戒指。

白寒时将那戒指时时刻刻戴着,除了必要时候会摘下来外,其他时间一定是戴在手上的。

这回轿子又落下来,是真的到了目的地,陈律迅速盖好盖头,隐约看见独眼老头伸手撩开轿帘,把白寒时叫了过来。

“新郎请蹲下!”老头说。

白寒时咳嗽两声,没有违抗,像个任人欺压的小媳妇,身形摇摇晃晃地荡了过来,乖乖蹲在轿子前。

这近一米九的大高个配上这娇弱劲,简直白瞎了。陈律恨铁不成钢地叹上一口气。

独眼老头又喊道:“新郎背新娘!从此苦难一起扛!”

然而“新娘”看着“新郎”的背,久久未动。

独眼老头皱眉,不悦地拔高了音量:“新郎背新娘!从此苦难……”

陈律打断他,说:“你喊再大声也没用,没见人家身体不好吗?要是背一半摔着了,你这仪式中途就得夭折!”

他语气严肃认真,且听上去字字句句都是为了仪式着想,独眼老头就算想说他点什么,都找不到话头。

憋了半天,他极郁闷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陈律说:“你去……”

“不行!”话没说完,就被老头激动地打断,“我乃愚山村司仪!怎么能去背新人,这简直是荒唐!”

“谁让你去背新人了!”陈律跟着激动地一把掀开了盖头,坐在轿子内瞪了老头一眼,“你他娘想背我还不让你背呢!”

老头气得头顶冒烟,脸色又黑又沉:“你说!到底要干嘛!”

陈律伸出手指指自己,又指了指白寒时,笑道:“新郎背新娘,苦难一起扛,反之不也一样么!”

“胡说八道!”老人呵斥着,“自古以来便是新郎背新娘的规矩!从没听说反着来的!”

“那我随便啊,”陈律一抚裙上褶皱,端正坐在那儿懒洋洋道,“反正耽误了吉时,可不止是我们会出事。”

这句话让老头闻之色变,抿着唇不肯吱声了。

于是陈律了然一笑,把过长的衣摆往上卷起一些,走到白寒时面前蹲下身,与他面对着面。

“我背你。”陈律盯着他琥珀色的眼睛说,“你应该不介意吧。”

白寒时没有说话,只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于是陈律跟着眼睛一弯,转过身背对着他,说:“上来。”

独眼老头没有反对和阻止,他亲眼看着“新娘”轻松背起了“新郎”,忍不住嘀咕一句:“这俩难道真是一对?”

似乎就像他说的,无论谁被谁,苦难都是两人一起承受的。

陈律感觉背上的人并不沉重,相反对于他的个子来说,这个体重实在是太轻了。

难怪身体那么虚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要问吗?

陈律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没出三秒,他便将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踢了出去,觉得自己太多管闲事了。

他们正前方是一条两人宽的泥路,道路的尽头呈现出一座破败的寺庙,它坐落在墨色密林之中被月光淡淡笼罩着,像是一场朦胧的幻觉。

庙门上醒目的大红灯笼随风晃动了两下,映照出上方悬挂着被虫蛀过的牌匾,久远到只剩下灰白的“瓦子庙”三字映入众人眼帘。

瓦子庙,这里就是瓦子庙。

还没等进去,陈律就已经有了种诡异的预感,像是庙里藏了一只食人饮血的怪物。

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他不要进去,然而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引诱着,让他进去,并且走快些。

他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白寒时的声音贴在耳畔骤然响起:“小心!”

旁边突然一个火盆丢了过来,炽热的火焰差点舔到陈律的裙摆。

独眼老头古怪地笑了一下,说:“急什么,仪式还没完成呢。”他紧接着喊道,“新娘跨火盆!晦气找上门!”

什么找上门?

陈律这回懒得怼那老头,他背着白寒时安安稳稳地跨过了面前的火盆,直到跨完了才意识到什么,扭过头看老头一眼,果然见对方脸又绿了。

从他主动要求出四合院起,这独眼老头的脸上就一直在变色。什么愚山村司仪,陈律给他想到了一个更合适的职位,愚山村变色龙。

“不好意思。”陈律说着,把白寒时轻轻放了下来,反倒是一脸抱怨地看着独眼老头说:“你不早提醒我要把人先放下来,这不,新郎新娘一起跨了火盆,怎么算?”

新娘跨火盆,晦气找上门。但既然新娘新郎一起跨了,这话就不灵验了吧。

老头倒抽两口冷气,硬生生从牙关里憋出两个字来:“继续!”

他现在不想管仪式了,就想着要赶紧把眼前这个小兔崽子送进庙里去。原本后面还有一堆繁琐的仪式要遵守,但老头只是领着陈律和白寒时来到了庙门口,然后让他们各自伸出手。

老头从怀里摸出了一把木刀,看上去不是很锋利,却能轻而易举地划破血肉。

看到两人的鲜血流出来,老头终于心满意足地点了下头,说:“好了,推门进去吧。”

于是陈律和白寒时双双伸出手,推开面前的庙门走进。

随着沉重的庙门合上,两个小兔崽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后,老头还久久伫立在原地不动。他坏死的那只眼睛里没有眼珠,只有浑浊一片的血色。

他已经忘记自己这只眼睛是怎么瞎的了,但在看到那个“新娘”时,本该已经不会再产生痛觉的眼睛忽然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他一只手捂上瞎掉的眼睛,忍不住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臭小子,别再让我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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