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沙。”

黑胶鞋底稳稳落在地下水道布满青苔的地面，身后的漆黑身影也随之落下，林晏秋环顾四周，感受到那股盯着自己后脑勺灼热的视线，偏过头去微微瞥了一眼身后，回过头去说道。

“……你想说什么。”

朴海胜皱起眉间，双手抱臂，身上墨绿的飞行夹克绑在腰间，露出手臂上繁杂的伤痕，他张了张嘴，语气带着犹疑，

“二秋，你为什么会选择和光明会联手，又反过来背叛他们。”

林晏秋身型一顿，他转过头去，漆黑的眼眸闪烁着寒光，开玩笑的语气说着，语气坦然。

“你竟然发现了？果然待在萧何旁边久了也都耳濡目染上，思维倒是挺快的。”

还不止呢，朴海胜现在一想到他们头顶上那一大片血肉模糊、四散各地的尸块和血迹，要不是因为没有看到林晏秋的尸体，他真的没脸回去跟萧何交代。

朴海胜一个跨步向前，伸手直接握着林晏秋的肩膀，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眼底是隐隐爆发的怒火，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像极了老母亲教训孩子的模样。

“你疯了吗二秋！要是你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跟萧队交代？你说说，难道要我扛着你的尸体跟萧队说：喔天啊，我真的不知道这小子怎么一头热冲进去，等我回过头来这家伙就翘掉啦！”

“……我真不是故意的。”林晏秋神情明显愣了一会，一闪而过的慌张被迅速掩盖过去，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嗓音竟有些委屈。

主要是朴海胜的表情太过扭曲可怖，他下意识露出了弱者的姿态，很神奇的是，在过去只要别人胆敢这么做，下场也只有被他亲手削头的份。

但落到朴海胜和林艺琳身上，就有种血脉压制的感觉，愣是翻不起什么滔天巨浪。

“总之，你做事小心些，我们知道你实力好，可如果对方心思细腻、就故意设下这个陷阱等你呆头呆脑的踩下去呢？那不彻底遭殃？二秋，你听好了。”朴海胜语重心长地说着，用力揉了揉林晏秋湿漉漉的头顶，回过头去小心的看了一眼后，啧了一声，“你啊，就是性子太直，得多亏你那刀法也不是多出名，自家人一眼就看出是你干的了，下次多费点功夫掩盖一下。”

林晏秋摸不着头脑的眨了眨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摸着刚刚被揉得有些凌乱的发丝，难得乖巧的点头回应。

“……知道了。”

朴海胜哼了一声，就在这时，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剧烈震动，不等朴海胜反应过来，林晏秋漆黑的身影就像灵巧的燕子一般，从原地“飕”地一声，成了一道残影从朴海胜眼前飞去，直奔向前方的洞口。

朴海胜目瞪口呆的瞪着前方，一种莫名的无力涌向心头，惹得他一口气梗在喉头差点顺不过来。

……合著他方才劝得用心良苦，都给他当耳旁风了？

……………………………………

在平台边缘用四只像是蹼一般的脚来回走动，时不时抬头发出震慑人心的低吼声，那头硕大的蛇型怪物焦躁的摇了摇头，挫败的低吼。

林晏秋握紧手中的刀柄，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瞄了一眼似乎还惊魂未定的皇女，挑起一边的眉头，语气饱含怒意。

“所以……能告诉我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吗？”

萧何睁开沾着血污的眼皮，咳了几声后，轻轻推着林晏秋的胸口，摇了摇头。

“二秋，我没事……”

林晏秋嘴角扯了扯，眸光微动，语气渐凉。

“我觉得你好像把我当瞎子了，萧何，我人是笨，但也不傻。”

皇女惊呼出声，身子稍稍后退，神情紧张。

“它要过来了，你们小心！”

蛇型怪物猛力摇了摇头，尖锐的利齿大张，黏稠的唾液流在地面上，它的前肢匍匐在石块上，咕噜声从滚动的声带里传来。

凸起的一节一节背脊上蠕动着，肌肤相互摩擦，一瞬间破开血肉的声响伴随着一双带着黏液的漆黑薄膜肢体，从里头延伸而出，在身后不停鼓动，笨拙的前肢勾住稳稳插在眼球上的那把黑色棍子，扔在地上发出碰撞的声响。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望着逐渐变异的蛇型怪物，萧何轻声说道，瞳孔剧烈颤抖，冷汗从鼻尖落下。

“那是……恶龙？”

林晏秋神情严肃，正当他要握紧手中的刀柄，走向前去时，一双孔武有力的手臂将他往后拉扯，转过头去就见到朴海胜以及身后乌泱泱的人群，三人不由得同时露出错愕的神情。

010正站在一旁大声指挥队伍里的几人上阵，难得的没有缩在后方看戏，枪响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发出惊天的声响，伴随着怪物的怒嚎，几名光明会成员打扮的人们一人扛着木箱子的一边，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快速离去。

炸开来的火花带着刺鼻的气味，与头顶上方掉落的石块和尘土混杂在一起，刺激着鼻腔，萧何侧着头猛然咳了几声，胸腔的肺叶传来刺痛感。

宋季冬面色凝重地抱着双臂，手里握着枪，朝向萧何走去，挑起一边的眉头，眼睛来回望着满身血污的萧何和稍显干净一些的林晏秋，语气有些不稳。

“……能不能先给个解释，你们俩也没带点防身武器，就这么勇敢冲进去boss的所在地，当真是不担心收不了尸啊，萧何。”

朴海胜啧了一声，放开对林晏秋的钳制，挥了挥手。

“哎，真不是这样，林晏秋那小子还没过来的时候，萧队就这么水灵灵的单枪匹马跟着皇女殿下勇闯魔王关卡了，我本来以为二秋够疯，没想到萧队你也这样。”

林晏秋也暗含指责的眼神望着萧何略显无辜的侧脸，语气阴沈。

“……太冒进了，不妥。”

萧何气笑出声，眼神有些无语，瞪着这两人一搭一唱的模样，莫名有种半路被人背叛的感觉，磨了磨后槽牙。

“你们俩到底站在谁那边，嗯？”

宏建恩咕哝了几声，皱起眉头，

“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好像整个过程都太简单了……”

不等宏建恩将后面的话说完，眼前的怪物像是被逼急了身后的翅膀猛然张开，全身鳞片竖起，一连串的子弹和火药的双重洗礼下竟然毫发无伤。

朴海胜瞪大眼睛，惊得连嘴里的香烟都落在地上，不可置信的喃喃低语。

“天，这就有点搞笑了啊？”

010气的差点失去理智，转过头来瞪着一脸满不在乎的宏建恩，手中的短刀扔了出去，破口大骂。

“吗的！宏老鬼你那张嘴是开过光了吗！”

宏建恩咧嘴一笑，一手摩挲着下颚，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啧啧啧，阉狗陈，你怎么不说你那装备太落后了，连龙肉都炸不出一点。”

宋季冬翻了翻白眼，

“你们俩要吵去旁边吵，龙的逆鳞没有受到破坏，就没有办法伤到龙本身，连这都不知道，我看你们还是回炉重造好了。”

萧何皱起眉头，转过头去，望着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林晏秋，喃喃说道。

“不对，还有其他的方法……二秋，你当时是怎么做到的。”

朴海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伸手比划了一下，认真的说道。

“啊对对，地面上那根铁棍，你不是把它戳进去那头龙的眼珠子里了吗？”

林晏秋愣了一会，瞥了一眼看起来濒临爆发边缘，正在全力奔向他们所在方向的庞大身躯。

可能因为一只眼睛受损、尘土飞扬在空气中，能看到的视线被阻碍，行动没有比萧何刚开始见到的时候那么敏捷。

“快看！天空开始崩塌了！”

就在这时，身后不知道谁突然大喊一声，全部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去。

萧何轻声说道，语气骇然。

“是灾厄，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速战速决。”话音落下，萧何正要走向前去，这次却被宋季冬亲自拦了下来，只见她神情严肃的说着，坚决的摇头，“你的脸色太差了，好好休息，别拖他们的后腿。”

眼见萧何要再次开口，朴海胜举起手，捂住萧何的嘴巴，语气阴森的说道，笑容异常灿烂。

“萧队乖，今天的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如果有，就是拳头伺候是吧？萧何瞪着朴海胜手中的拳头，开始思考这一拳下去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

就在这时，怪物仰起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像是半根石柱那么粗的龙尾爆出血花，四周围都在欢呼着，宋季冬也稍微露出些许放松的笑容，对着萧何说道。

“你看，没事的，我们齐心协力，至少还能活着走出去。”

萧何静静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锐利的黑色眼眸直勾勾望着宋季冬的背影，冷冷的说道。

“宋季冬，我不信任妳们，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是。”

佯装讶异的啊了一声，女子清冷的面容勾起了笑意，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我还以为你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萧何，你从过去就不停的在质疑我、质疑五龙，你甚至质疑整个系统和副本的公平性，但换来的是什么呢？萧何。”

“换言之，萧何，你根本不相信任何人，你只相信你自己，你那种性子，其实直白点就是‘自私’。”

萧何沉默下来，觉得脑子和太阳穴都在突突发疼，幻觉好像又开始重新浮现，这次，地面上、天空中央，甚至连宋季冬的身影都在逐渐扭曲。

他有时会想着，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醒过来之后他还是那个普通人，过着正常人应该过的人生。

但，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一瞬间的慌神让萧何不自主抱紧双臂，他蜷曲起来，惨白的双唇不停颤动，声音细如蚊。

“……药。”

宋季冬皱起眉头，蹲下身去，耳畔逐渐靠近萧何的唇边。

她听到萧何一字一顿的说着，猛的抬起眼眸，正对着那双冰冷毫无情感的黑色眼眸，恐惧像是利爪瞬间攫住她脆弱的心脏。

“妳做出了致幻药物后，到底把它给了谁。”

上下唇微微抖动，宋季冬倒吸一口凉气，指尖不自觉紧握枪柄，眼角抽动。

“你———”

漆黑的眼眸接连闪烁了几次，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双手朝前方伸了出去，宋季冬发出一声闷哼，石块应声碎裂，落在宋季冬的脚跟后方，慢慢收回手，萧何握着手中的短刀，嗓音轻柔的说道。

“宋心理师，一个无私的人，是不会去批评别人的行事风格是否自私的。”

说完，便自己转过身去，一瘸一拐地向着战场的方向前进。

………………………………………………

手腕转动一瞬，尾巴上的尖刺再度扫过来，林晏秋眯着眼睛，抬腿闪过后，黑色的刀身扫向身后，格挡开袭来的利爪，朝着朴海胜大喊一声。

“就是现在！”

朴海胜一个滑步向前，脚底在地面扬起一层飞沙，手臂向头顶上方抬起，指尖扣下板机。

在一声枪响中，弹痕摩擦着空气，堪堪略过了怪物坚硬的皮肤，伴随着朴海胜忍不住骂出声来的一句“草！”，击中身后的石墙。

皇女皱紧眉间，转过头望着神色也逐渐露出疲态的林晏秋，伸出手来。

“圣物在你身上对吧，林晏秋先生。”

林晏秋缓缓点了点头，只见皇女语气急促的说着，双眼带着一种果决。

“快把圣物给我，我知道怎么使用它。”

朴海胜表情有些抓狂，胸膛急促起伏，扶着膝盖，又一次险险躲过了怪物的扫尾攻击，气喘吁吁地吼了一声，瞪着两人还在那里拖拖拉拉深情对望的模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你们怎么拿个东西磨磨唧唧的，有好家伙倒是快点拿出来使啊！再这样都不用收尸了，大家一起完蛋！”

林晏秋将脖子上那把十字架握在掌心，犹豫了一瞬，将它扯下来后扔给了皇女，转过身再次投入战场。

就在皇女握紧掌心的十字架，垂下眼眸的同时，一道低沉的嗓音从皇女身后传来，湛蓝的眼眸顿时瞪大，望着身后的萧何，下意识脱口而出道。

“……您这样会被揍死的。”

“我有个好主意……”萧何干巴巴的说道，嘴角微动。

“我也有个好主意。”皇女迅速打断萧何的话，两人对上了眼的瞬间，相视一笑。

林晏秋目眦欲裂的瞪着被利爪刺穿左肩的朴海胜，以及脚下彻底晕厥过去的010等人，只见怪物尾巴上的尖刺怒张，以一种蛮横的力道将林晏秋彻底压制住，只能以全身力道推着刀身，试图向前。

咆哮声震耳欲聋，头顶的天空开始出现了许多漆黑的触手，电闪雷鸣间，古老的低语回荡在耳畔，鬓角的发丝被冷汗濡湿，手腕上的伤口翻开新鲜的血肉，滴着温热的血液。

就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后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大喝，一道白光闪过他的侧脸，准确无误的刺入尾巴上那块鲜血如注的逆鳞上，压在刀身上的力道瞬间松开。

“二秋！低头！”

手腕上的蓝色丝巾在空中飘动，皇女惊喜的瞪大双眼，放下了手臂，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真的有效。”

萧何扶着腹部，对上林晏秋透着微怒的目光，脸上显得十分心虚，他赶忙走过去扶起眼神有些晕乎的朴海胜，咳了一声。

“这不是多亏我和皇女两人，总算可以做个了结了，对吧，萝莎西涅斯小姐？”

沉默了一会，萧何轻声喊道。

“……萝莎西涅斯小姐？”

只见金发女子慢慢的走着，她来到了怪物匍匐在地、痛苦喘息的头颅旁，冰凉的掌心轻轻覆在鳞片上，垂下眼眸。

就在这时，怪物撑开了鹅黄的竖眸，喘息的咆哮声中，破碎的嗓音断断续续的用着人类的语言蹩脚地说着，语气似乎有些迷茫。

“萝莎……萝莎西涅斯……？”

滚烫的热泪瞬间砸在蛇型怪物半睁的眼皮上，哽咽的声音中带点沙哑，她蠕动着双唇，露出一张比哭泣还难看的笑容，嗓音极轻。

“……我在，妈妈。”

我一直都在。

掌心感受着微弱的起伏逐渐停下，最终归于一片死寂，天空的崩塌似乎停了下来，在城邦街道外那些站着的平民们以及幸存者议论纷纷的杂音中，黑色的触手也在顷刻间碎裂成粉尘，飘散在空气中。

010摇了摇还在发晕的脑袋，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一转头就望见宋季冬冰冷的眉眼，正带着一股莫名的戾气瞪着自己。

“……妳、妳要干嘛？”

宋季冬皮笑肉不笑的扬起眉头，只见她转过身去望着另一边正与自己队员交头接耳的宏建恩，一股不安的感觉突然从心底腾起。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见了耳边响起系统的提示音，久违的蓝色光屏一跃而出。

『恭喜幸存者顺利通关，在诸位的伟大的战斗和牺牲之中，你们联手打倒了副本的最终boss「恶龙」，成功阻止乌托邦的灭亡，现在进入副本奖励结算时间———』

『副本奖励结算失败，探测到幸存者附近有隐藏剧情，限一小时内进行选择是否完成隐藏任务，额外奖励翻倍。』

『请选择是/否。』

这一瞬间，系统通告栏上短短几段话便让所有人彻底炸开了锅，每个人都在讨论系统所说的‘隐藏剧情’到底是什么。

萧何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望着那一双双如豺狼虎豹的贪婪眼神，站在了皇女的面前。

不等他们继续猜测，这一次的系统竟然难得的跳出了第二段提示，甚至还隐隐有种逼迫他们做出决定的语气。

『隐藏剧情二段提示：

知更鸟已死，麻雀为了奔赴伟大的自由，她将选择什么命运呢？

这世间最后一位皇室子嗣、同时也是乌托邦的‘神’，她将是最初，亦是最后，终结是她渴求的愿望，未曾改变。

那么幸存者，你们将选择哪一方呢。』

“狗屁。”萧何骂了出声，眼眸恶狠狠瞪向前方的蓝色光屏，咬紧下唇。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次系统之所以主动跳出如此多的提示，摆明着就是让所有人通通选择‘是’这个选项。

010伸出手来，银绿色的眼眸有意无意地望着垂下脑袋的皇女，勾起唇角。

“既然如此，系统的意思是我们得杀了皇女让她解脱，是吧？”

宋季冬沉默不语，只是将眉头微微蹙起，环抱双臂站在一旁。

宏建恩扬起一边的眉头，冷笑一声。

“要不阉狗你来？杀了这么多人，不会连一个副本管理员都杀不了吧？”

010勃然大怒，龇牙咧嘴的朝着浑身上下一点伤痕都没有的宏建恩，一股怒气从胸口喷发而出。

“宏老鬼！你他妈只会出一张嘴，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宏建恩发出讪笑，

“这还不是因为老萧站在那，我们这条命可是他俩救下来的，林晏秋的实力我们都见到了，老萧不愿意的，他肯定也不会同意，总之我是没有意见。”

陈彦升气的浑身发抖，朝地面吐出一口唾沫。

“废物！”

萧何闭上眼睛，听着四周围吵成一片的争执声，朴海胜眉头突然动了动，脸上表情瞬间疼的扭曲成一团，咬着牙按住手臂上巨大的血洞，哎呦了几声，语气茫然。

“老天，我是死了吗？怎么看到萧队在这？”

萧何挥了挥手，在林晏秋投过来的无奈眼神中，朝着悠悠转醒的朴海胜伸出手来。

“欢迎来到天堂，朴先生。”

“啧啧，你就保证不是地狱？……现在发什么事了，不是杀死boss了吗？怎么两方人马还吵起来啦？”

林晏秋嘴唇微动，低声说道。

“出现了隐藏任务，他们在讨论谁负责杀死皇女，但现在没人愿意当那个动手的人，就吵起来了。”

萧何点了点头，

“我想保住她，可问题……”犹豫的转过头去，望着背影似乎有些孤寂的萝莎西涅斯，神情挣扎，“可问题她不愿意。”

朴海胜瞬间了然。

“你想让她成为锚点，但是她却反对，是这样吗？”

萧何眨了眨眼，表情错愕。

林晏秋连忙说道，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朴海胜瞬间空白的脸，皱起眉头。

“你在之前就有和我们提起‘锚点’这件事，朴海胜知道本来就不意外。”

萧何抿了抿唇，看着神色各异的两人，语气有些怀疑。

“……是这样吗？”

就在这时，萝莎西涅斯抬起头来，她望向一旁的萧何，本人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视线，于是他转过身去，走到了皇女的面前，蹲下身，漆黑的眼眸和那双泫然欲泣的湛蓝眼眸相互对视。

萝莎西涅斯勾起唇，淡淡的说道。

“我能感受到你和他们不一样，但萧何，没关系——我给你的答复也不会改变。”

冰凉的掌心握住依然散发着不正常高温的手腕，萝莎西涅斯轻声叹息，缓缓抬起眼眸。

“我想做回我自己，萧何，这场绝望又看不到尽头的轮回，是该结束了……只希望你能记住我，不要太快将这里发生的故事抛却在身后，彻底遗忘。”

眼眶红了一圈，漆黑的眼眸布满水雾，背脊战栗，萧何低垂着脑袋，敛下眼眸深处的悲伤，再次抬起头来时，平静的笑容已经布满脸上，他微微点头，将手中用黑色绒布包裹着的方型物体小心放在她的手中，叹息了一声。

“我知道了，那么这次，妳来选择自己的人生。”

萝莎西涅斯沉默良久，手中接过了萧何递过来的物品，在天空第一缕微光透出来的同时，扬起了灿烂甜美的笑容。

“谢谢你，祝你好运，萧何。”

萧何站起身来，深深地望着早已断了呼吸的‘恶龙’，掌心贴在冰凉的鳞片上，心中默道。

惟愿长存，永恒不灭。

就在转过身的瞬间，淡然的表情覆在脸上，就像是一张面具似的，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有多少痛苦纠结，也没有人知道在那似笑非笑的眼眸中，有多少阴谋计算在那无尽的深渊里。

这一次，他要彻底從系统和命运手中夺回主导权。

萧何闭上眼睛，不去理会旁人高声的质问和探究的目光，他带着身后的两人，朝着原来的路折返回去，直到他们踏上了通往外界的土地时，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摇晃，一连串的轰鸣声伴随着土壤松动陷落，在众人的注视下，彻底掩盖起来，形成微微隆起的土堆。

『恭喜幸存者顺利通关隐藏剧情，奖励正式结算完毕，请幸存者注意查收。』

『因为诸位的决定，副本管理员彻底死亡，系统将立即强制送各位幸存者至指定安全屋里，静待下次副本开启。』

『期待与诸位幸存者的再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