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慕容惜后，舒远华心里就在备选项上画了把大大的叉。

侄女肯定不会选这个！

事实上女孩还真说不准会选什么，不过慕容惜猜想最终她还是会选择本家，因为分家人多，女孩估计不想和很多人打交道，本家清净。

舒远华简单和她介绍了一番启明星和慕容、舒两家的情况，随后起身去后面和他本次任务的队友坐一起，给慕容惜和舒默两个同龄人留下相处空间。

启明星作为联邦主星，居住着六千七百万人，是名副其实的大星，它在各个方面的发展速度也远超其他星球。

而在启明星有一席之地的家族，每一个都在某一领域有着卓越贡献或把握着资源核心。

慕容家代代出军官，舒家的烁星则是启明星上富得流油的企业。

与其他企业不同，烁星曾经搞垄断，凭借的既不是诸多资金链，也不是各类关系的疏通，而是舒家人天生的设计才能。

好在舒家人仅仅选择了载具一个方面搞专精，还算厚道——毕竟以他们的能力，如果完全放任自己，兴趣来了就扑进某一领域钻研，然后搞出个多方面碾压某当前在售商品的设计，那许多行业的企业家真得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不可。

到舒远华这一代，无心家业的同辈数量略多，真在烁星干设计的外姓人占比已经远远超过本姓。

坏消息是：行业垄断、一家独大的局面无法继续维持。

好消息是：烁星也不再局限于单一领域。

现在烁星的首席设计师，正是舒远华的夫人、舒默的母亲——师潇。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这里，慕容惜顺口问。

舒远华走后，由于暂时没有困意，慕容惜干坐着十分无聊，舒默又正好在父亲简短的介绍中积压了一堆话不吐不快，两人一拍即合——舒默侃侃而谈，补充了许多舒远华没有提及的事情。

而他出身舒家，自然对舒氏最为了解，说的也最多。

提到母亲，舒默难得卡了壳：“我妈……不太好形容。”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说话也略带迟疑：“很多人说她怪……但我觉得我妈挺正常的，只是有点神经大条……本质上还是严谨细致的。”

慕容惜听得不明不白。

神经大条和严谨细致，这是能往一个人身上放的特质吗？

“等下飞船到我家，你和她见一面就明白了。”舒默调出淡蓝色光屏，这次没开**限制，她也能清楚看见。

“如果不出意外，你会和我读一所学校。”

屏幕上放大着一张图片。

是个徽记一样的东西，大圆内边缘层叠勾勒两个同心圆，同心圆内除去繁复的线纹，中心绘有一只白鸽，白鸽足下踏着一些混合了血污的异类。

慕容惜努力分辨了下，像是蝎子。

舒默注意到她目光停驻的地方：“那个就是人类共同的敌人，虫族。”

“虫族有很多种，这是最先发现的、战斗力最强的一种，研究学者称它们为赤蝎。那些红色的血属于我们人类，表示死去的战士，其他颜色的血则属于虫族。”

“不过，机甲数次更新迭代，现在我们已经基本能做到将虫族挡在边缘防线之外，很久没听闻有虫族能突破到中层防线内了。”

“而且启明星位于核心防线内，我们的安全有充分的保障——别看我爸那么说，到时候不说姑爷爷，他自己肯定也会安排保镖暗中保护你的！”舒默顺带安慰了句。

慕容惜点点头，心里却思考起在保镖眼皮子底下做点什么的可能性。

“第一军校的校徽代表了人类与虫族之间过去、现在、未来的战争，也象征着它在全联邦军校中的至高地位——主要是师资方面，生源这方面……拿它和其他军校比多少有点过分了。”

“不过这个第一，最初指的也不是地位，而是主星上建立的第一所军校。”

……

在默认慕容惜不久便会成为自己校友的前提下，舒默给她相当全面地介绍了联邦第一军校。

包括但不限于它的校区占地和各功能区分布、专业类别及必修与选修课程、各大专业知名教师、五彩缤纷的校内活动与军校联合活动。

老实说，慕容惜没怎么听懂。配上图片的解释，她才勉强理解六七成。

奋力输出的舒默则讲得是口干舌燥，中途还停下来去喝了两次水，上了一趟卫生间。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飞船已经抵达目的地。

为确保安全，直到启明宣布“飞船内部已经完全清理干净”的消息，所有人才依次起身离开飞船内部。

慕容惜摘掉沉重的防护型头盔，跟着舒默再次坐进烁星010号浮空四轮车内。

飞船停靠的航空港在启明星军部总指挥中心附近，舒远华等人还要去做任务报告，所以预先让舒默带着慕容惜回家。

启明星完全是舒默的主场。

在1126号废弃星球上，需要慕容惜指明方向时，他的车速都足以令一般人震惊，现在不再需要“导航”，舒默更是完全不掩饰自己的个性，车窗外的一切景物都只剩下残影。

这个速度和她御剑倒是差不太多了。

有安全系带的保护，慕容惜将视线转向窗外，尝试捕捉那些看似抓不住的残影。

最开始只有那些牌匾上的内容令人不解，渐渐地，落日余晖中，牌匾亮起色彩各异的光，看得她眼花缭乱，两旁街道上的行人也多起来。

浮空车所行驶的道路变得拥挤，舒默驾驶的浮空车却在车流中穿梭自如，与之前道路空旷时一般无二。

那些半开的车窗中传出慌乱的尖叫与怒骂，反馈人们的不满。

这就好比突然闯入的劫匪打破岁月静好的生活，骤然坠入的石子搅皱平静无波的湖面，兀然响起的脚步惊动停留休憩的鸟群……

难怪舒默说他常常因此挨骂受罚。

“呼——”

舒默吁出一口很长的气，浑身放松，十分惬意，“到了！”

半开的车窗自动升起，关严实后，舒默和慕容惜身侧的车门同时打开。

上车前慕容惜已经见过一次。

舒默告诉她，大多载具加装人工智能后都可以使用自动驾驶模式，只是在操作与预判的精准度方面，人工智能始终无法达到人类所谓的极致。

“……不过对于日常生活来说完全够用，所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自动驾驶模式来解放双手。”舒默左手挠了挠额角，“但如果你想一切处于你的掌控之下，载具完全随心意而动，要么精神力达到S级，要么必须自己掌握驾驶技术并反复练习。”

“机甲也是一样——”

嘭嘭！

拍车门的声音打断舒默的话。

只见一个方头机器人扶着车门，两只黑乎乎的方眼睛——大概是眼睛，盯着舒默。

【舒默，师女士说过，不要把车长时间停在家门口，这里不允许泊车。】

“……”安全系带在停下后也自动解扣还原，舒默身子往下一塌，闭了闭眼。

方头机器人再次拍拍车门，嘭嘭。

【舒默，快下车。】

语气里还真有那么几分催促的意味。

“我马上下！你别拍我门，拍坏了你又不赔！”舒默怒斥它。

机器人充耳不闻，方眼睛里看不出一点情绪，它单纯执拗地重复着自己的要求。

【下车！下车！下车！】

一遍遍话音中，舒默的表情逐渐绝望。

他认命地按了几下车载显示屏，然后带着那副绝望的表情下车。

慕容惜比他早一点，在机器人说第一遍的时候就迈出了车门。

内部一空，这辆浮空四轮车立刻关门，自发驶向旁边的地下通道。

方头机器人目送浮空四轮车消失在通道深处，无视舒默，走到慕容惜面前停下。

——这种作风莫名熟悉。

【尊敬的客人，欢迎来到舒家。我是烁星3代管家机器人，您可以叫我舒管家。】

方头机器人正对着慕容惜，原本方方的黑眼睛弯成月牙状。

慕容惜礼貌致谢。

机器人摇摇脑袋。

【不用客气，我很高兴见到您。】

【请跟我来。】

机器人在前面带路。

舒默走在慕容惜身旁，他还没从那种绝望中抽离，眼神了无生息。

“舒默？”慕容惜喊他名字，“舒管家对你的态度好像有点……”怪？

“三千七百万、三千七百万左右……”舒默喃喃道。

“什么？”

“010的清理和保养费加起来，至少要花三千七百万！”舒默注视着舒管家的背影，怨念浓重得快要溢出来了，“如果它不拍那几下，我能少付几百万联邦币！！”

慕容惜：……

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舒默回神和慕容惜对视几秒，转移话题：“……你刚刚问什么来着？噢……你把它当保姆看就行？”

舒默摸了摸鼻尖：“它是烁星管家机器人的创始型号，每一代机器人都是以它同时期的基础数据为样本制作。事实上我妈有点想法就会捣鼓几下，严格意义上它不止是3.0。”

机器人在这时推开门，站在一旁等他们进入。

慕容惜也移开因为倾听频频看向舒默的目光，随即陷入沉默。

舒默毫不意外地看着室内景象，率先踏入，熟练地找到能落脚的地方，踮着脚敏捷地走进去。

“妈，我爸没和你说今天慕容表姐要回来吗？”他一边转头对着室内的人说，一边朝慕容惜招手示意她进来。

慕容惜小心翼翼绕开满地图纸，走到能看见室内之人的地方。

只见一个女人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拿笔一手拿纸，戴着副眼镜正对着纸面出神。

舒默那句话过去半分钟了，她才迟迟转过头，目光落在慕容惜身上。

十多秒后，女人说：“啊……我忘记了。”

她说话时非常平静，并没有那种理直气壮的高傲，而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坦然。

女人随手把笔插进盘起的发丝里，低头扫过四面八方平铺在地的图纸，她自己捡起临近的，又指挥舒默把远处的替她拿好。

她站起身时，两人手头总计拿了二三十张。

她毫不心疼地踩着地上其他绘制精致的图纸，走过慕容惜和舒默身边，抽走舒默手上那一部分：“走，吃饭——小舒，收拾一下。”

【好的。】

慕容惜和舒默对视一眼，她现在觉得无论是其他人的评价还是舒默的形容……似乎都没毛病。

舒家有专门的用餐厅，慕容惜到了才明白师女士走那么快是为了去端菜。

菜并不多，三荤两素一汤。

“尝尝，中午做的，味道可能不太好。”师潇请她坐在自己左手边。

慕容惜坐下的时候疑惑着这桌子对于用餐厅的整体面积来说是否小了些。

师潇递给她一双筷子：“一般没有客人的时候不用长桌。家里人吃饭，亲近。”

“本来隔餐饭就不该拿来招待客人了，但是你第一次来，我总该为你做点什么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态度。再加上这隔餐饭也不是剩下的，所以我想你应当不会介意。”

慕容惜当然不介意。

只是……什么时候才能吃呢？

没有人动筷子，三人僵坐着，沉默的气氛在整个房间蔓延。

“表姐，你先吃，我家没有什么规矩的。”

“……除了对我。”慕容惜夹肉后，舒默边舀汤边说。

他把盛有汤的小碗放到师潇左手边，开始吃自己的饭。

师潇端起汤喝了一口，放下碗，抽出发中的笔，在手里一叠纸上写写划划。

……

“惜惜明天体检？”

慕容惜吃到半饱，师潇突然说。

女人没抬头，她沉浸在图纸海洋中，只是抽空问了句。

“对。”舒默回答，“我爸说他会安排好。”

“体检之后做什么？”

师潇换了一张纸继续写。

“我带表姐出去转转，把家和学校附近的地方都看看，顺便给她把该买的东西买了。”

“嗯……不用买，老爷子昨天就送过来了。你回头提醒惜惜录个视频存着。”

“姑爷爷不见见表姐吗？”

“拿到鉴定报告后就说先不见了。”师潇抬头看了眼慕容惜，略作思索，“可能……”

“？”

“长得太像了。”

“不是像姑姑吗？”

“也像你姑父。”

师潇低头匆匆描了几笔，撕下图纸一角递给慕容惜。

她画了一双眼睛。

一双黑白分明、沉稳深邃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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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