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在周涛和李斯听来非常刺耳,两人闻言同时抬头,默契地站了起来。
李斯向后蹬腿,踢开了身后椅子。
似乎弄出点动静就能显得他气势十足,他抽出插在裤兜里的手,指着进门这位骂道:“狗东西,没被打过是吧?没看见你爹我正在开会?要出去的不是我们,是你。给老子滚!”
门口这位眼神有些疲态,眼角带着恹恹困意,看上去是真的累了。
“今天不想动手,趁我脑子还不清醒,劝你们赶紧离开。”这位说话的口吻明显要比刚才严肃许多,但他越是摆出“饶你们一命”的姿态,周李二人越是血气上头。
许真鹿见这两人开始卷袖子,他忙起身拦了一下,对门口这位赔笑:“是我的不是,不该把大家召集在阿屿的宿舍,抱歉抱歉,我们这就走。”
说完他又转头对队友说:“既然我们都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剩下的时间就交给阿屿写剧本吧,大家今天也挺累的,先回去好好修整一下。”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周涛一拳砸在桌子上,顺带踢了一脚桌腿,那桌角斜斜往许真鹿大腿抵去,江作屿靠着椅背,反应极快,长腿一踩,稳住桌子。
周涛感觉到那股力弹回来,没好气地回头看了一眼。
江作屿没有对上那双充满戾气的三角眼,他起身从周涛身旁走过,停在了新室友身前。
这会儿离近了才闻见这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就像他才踏入这片土地时闻见的那股一样刺鼻。他正想伸手打招呼,却被这不寻常的味道卡了一下,抬眸间,注意到对方精致的发型。
江作屿发现一个奇怪的点。
这位室友的衣服袖口沾了点灰,衣领处的纽扣看似故意开的,仔细一看是掉了一颗纽扣,下巴上好像也有不太明显的擦痕,看痕迹让人觉得是和谁打了一架,但尽管身上有许多“不整洁”的地方,可发型却很完美,好像每一根发丝的位置都是静心安排过的。
在江作屿打量的时候,对方也盯着他的眼睛看。
江作屿心中一动,觉得那寒凉又沉重的目光像一道枷锁似的一下子捆压在他身上,让他透不过气。
“000-A江作屿,你好。”江作屿立马伸出了手,打破凝滞,向对方打招呼。
他记得琉璃说过,除非一方死亡,否则不会更换室友。
不知道要在这里生活多久,正式进入剧本之后也不晓得会遇到什么困境,只要活着,就要一直面对这位室友,他虽然不爱交友,但也不想整天冰山对棺木,搞得气氛又冷又硬。
但对方没伸手,撩起困倦的眼皮,略显敷衍道:“骆见疏。没事最好离我远点,我这人脾气不好,管不住自己的嘴和手,不知道一不高兴会做出什么事来。”
......
江作屿收回了手。
他倒是主动了,但没想到这人是个啄木鸟,送上门的人不分敌友,都得被他戳两下。
江作屿吃了闭门羹,可把身后的周涛乐坏了。
周涛对这样的场景太熟悉了。
他以前是校霸,连高年级的人都怕他。刚开始的时候,会有人向他主动示好,那些人就像江作屿这样伸出了手,介绍自己,他们扯着脸皮说着谄媚的话,可周涛没有一次握住对方的手。
他向来都是自己选择小弟,主动送上门来的他看不起。
后来向他示好的这些人,都变成了躺在地上的蝼蚁,任凭周涛骑在身上殴打,就是打出了血,他们也不敢出声求饶,因为越求饶,伤的越重。
周涛拍了拍手,用看跪在地上求饶的人一样的眼神,尖锐又轻蔑地望着江作屿,望着他白嫩的皮肤,望着他明明淡漠却总强装友善的双眸。
妈的,这双眼睛生的也太好看了!
周涛愣了愣,镇定嘲谑:“对嘛,两人不合才是常态,看来我们的小白兔编剧以后都得被大灰狼室友骑在身下虐了,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一张张奄奄一息带血的脸,想到这些,他感到满足。
江作屿眉头轻挑,向着周涛走了一步。
他虽然不爱动手,但更不爱听侮辱。
忽然间,他的一条腿动不了了,就像被底板粘住了一样,他低头看了看,感觉整条腿失去知觉似的瘫软无力,整个人一下子跪了下来。
“啧,跪我干什么?你应该跪你室友啊。”周涛弯腰,用手抚了抚江作屿后脑勺,邪邪一笑。
江作屿咬牙。
怎么回事......
许真鹿在江作屿跪下那一刻就冲过来了,但是怎么都扶不起人来:“阿屿,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江作屿摇摇头,没说话。
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还是这个周涛在搞鬼??
周涛觉得今天赢了个大的,算是对之前江作屿硬逞英雄帮眼镜男的报复,他痛快地抬着头走路,眼睛笑的睁不开,走了几步要开门出去,忽然一个冰冷的铁器狠狠朝脸上撞来,周涛大叫出声,立马捂住鼻子蹲下身。
李斯赶紧上前来看他:“卧槽撞到你哪了??没出血吧??你还好么?”
“哪个狗东西!!”周涛狂怒地抬起头,惊讶地望着骆见疏。
骆见疏一手扶着门框,微微斜身,他面上没有表情,就像瞧一只恶心的爬虫一样冷静地睥睨周涛。
“你小子活腻了!!”周涛留着鼻血,恼怒上头,站起身就想打人。他忽然发现,骆见疏这人也太高了,整整高他一头,那浑身的懒散劲都压不住由内而外散发的威势,这感觉很难形容。
周涛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这种惧怕,好像对方一开口就能了结一个人的命,甚至不用出手。
周涛喉间吞咽,退后几步,发现自己在发抖。
李斯并未察觉异样,看周涛受气,他就想出头,手握拳就要砸向骆见疏下巴。
许真鹿喊了一声:“够了。”
李斯吓了一跳,转身去看。
“时间不早了,要是耽误了进度,最后我们都要被淘汰。”许真鹿脸色有点白,他抬头看着骆见疏,神情复杂,但是江作屿捕捉到了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许真鹿站起身,从骆见疏身旁走过,不言一语出了门。
周涛紧跟着跑了出去,李斯还在茫然,但见周涛跑得快,他也不再找茬,一溜烟就出去了。
简若君闭了很久的眼睛,这会儿才悄无声息起身,慢慢走出去,他手中一直捏着脖子上的吊坠,好像那是他的宝贝似的。
只有郭进善路过江作屿时蹲下身,神情严肃道:“编剧同志,如果您瞧见张家小姐,请务必联系我,万分感谢。”
江作屿也没答应,只是动了动腿,但还是没有任何知觉。
郭进善手中捏着报纸,站起身朝江作屿鞠了一躬,退身出门,这种礼仪让江作屿觉得陌生,那一瞬都觉得对方精神不太正常。
所有人都出去后,骆见疏手一推,关了门。
他并未瞧跪坐在地上的江作屿,直径朝床走去,问也没问一句,就侧躺在了下铺。
房间内异常的安静,窗户没有开,空气不流通,有些闷燥。
落地窗外,烟尘越发厚重,已经看不见道路了。
这片荒芜的空间里,只能瞧见“观音渡”的巨大观音像,游移的幽灯是这地方唯一的“生命”。
江作屿那一刻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不仅有个可能带来毁灭的隐藏角色,还组了个眼看就要分崩离析的队伍,就连室友也是毫无人情味的刺儿头。
外面有险恶的人心,剧本里是未知的npc。
而他不仅要保护许真鹿活下去,还有查清“哥哥”存在的真相。
他轻轻叹了口气。
下铺的人翻了个身,正对着江作屿,眼皮半撩,声音又轻又懒:“坐够了就起来,别碍眼。”
下铺的人翻了个身,正对着江作屿,眼皮半撩,声音又轻又懒:“坐够了就起来,别碍眼。”
不是,他睡觉我碍他什么鬼眼??
江作屿被这声音触了一下,回头时,骆见疏又闭上了眼睛,像是真的睡着了。
心跳的很快。
他有点担心自己被什么人诅咒了......仔细琢磨,想起来在宿舍之前遇到的那位陈医生,但他确定没有喝那人给的东西。
难道是这位室友?
江作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倒计时显示还剩下21小时12分钟。
他转身轻轻把桌子挪回原位,确定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吵醒床上那位,暗自松了口气,没想到一转身,门铃响了。
他眼见床上那位眉头一皱。
江作屿跟着心里有点烦。
但一想有可能是许真鹿回来告诉他剩下那位成员的信息,他小跑着去开了门。
打开门见到的不是许真鹿。
对方穿着一身警服,肩身板正,看见江作屿的时候敬了个礼:“你好,我是住隔壁的。”
他拿出准备好的手机,给江作屿展示了身份卡,江作屿扫了一眼,看见这人显眼的名字“李黄昏”。
李黄昏收起手机的时候还在介绍着自己:“我的编号是0222-B,为了以后相处方便,来认识一下这栋楼的邻居。”
李黄昏看上去很年轻,江作屿回忆刚才看身份卡的时候,好像年龄写的是27。
江作屿往外走了两步,轻轻带上门,伸出手道:“你好,我叫江作屿,编号000-B。”
“你好。”李黄昏握了握江作屿的手,“原来你是编剧,这么说来,我们这栋楼住了四位编剧。”
江作屿发现对方的手很冰,就好像刚从冷冻室里拿出来的一样。
“四位?”江作屿收回了手,插进了衣服口袋里,“你已经跟所有人打过招呼了?”
李黄昏点头,凭借一贯自信的记忆力,分享着信息:“是的,既然住在同一层楼,那我就将邻居情报与你共享。”
“一楼住着四位男士,101是一位神秘的塔罗师和一个不爱说话的小画家,102两位相貌出众,其中一位就是编剧,似乎是某男团队长,但我对娱乐圈的人不怎么关注,不太认识,另一位是个游泳运动员。”
“201是两个姑娘,两人都不怎么愿意搭理我,一位正在化妆,另一位说自己要写剧本了,让我别打扰。202的话,本来只有一个目中无人的富二代小孩,后来来了一个非常有礼貌的学生,嘶......好像和你穿着一样的校服。”
江作屿抬眸,难道许真鹿住在二楼?
李黄昏看江作屿没什么特别反应,继续说:“我的室友身份不明,对我似乎有很深的敌意,已经冒犯我好几次了,所以我实在呆不住,就来拜访各位。”
说到这,李黄昏移眸望着江作屿的眼睛,等待着什么。
江作屿是个聪明人,当即了然,小声道:“我室友身份也不明,回来就睡觉了,没和我说话。”
李黄昏点了点头:“看来都不怎么好相处,我继续说,四楼住着两男两女,401的两位女士,其中一位正在洗澡,另一位是个中日混血的女性,十分有礼貌,长得......就是网上俗称的初恋脸,是到哪都很受欢迎的类型。”
“最后402是一位年轻的教授和一位脾气古怪的作家,其中那位作家也是编剧角色。”
李黄昏介绍完,总结道:“所以,我们七号楼有12位男性,4位女性,其中3位男性和1位女性是编剧。”
江作屿虽然感谢这位警察分享的情报,但他不明白对方的用意,尽管侦查是警察的本职,但是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分享情报,有点迷。
除非对方有求于自己,才会主动分享。
但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别人需要的呢,编剧身份?
“你是想要换组吗?”江作屿问道。
李黄昏有点惊讶,紧接着就点了头:“是。我那一组的编剧是位老太太,据我了解,老太太平时只爱跳广场舞和去菜市场抢菜,并没有任何文学底蕴,更不了解网络热点,如果一直在这个组,很有可能被淘汰,所以我想为自己找后路。”
果然。
江作屿抱歉地摇摇头:“我虽然是编剧,但我也不太会写故事,你不是说四楼有位作家吗?他应该是条不错的退路。”
李黄昏没接这话:“能让我看看你的身份卡吗?”
什么意思,对方怀疑自己说谎?
江作屿从兜里掏出手机,说:“我的信息和我所说一样,我不会骗你。”
江作屿以为李警官认为他在说谎,所以想要查看身份卡,虽然别人无权查看,但对方是警察,江作屿自然而然就配合了,但打开身份卡界面时,听李黄昏说了句:“听说有隐藏身份的人,身份卡都是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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