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玥从软榻上撑起身子,衣襟半敞,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发丝凌乱地散在肩头,有几缕还黏在汗湿的颈侧,衬得她狼狈又脆弱。
上官时芜站在三步外,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工笔勾勒的美人图。
只有她自己知道,藏在袖中的指尖正在发抖。心里的**忍了又忍,她还是走了过去,双手扣住齐玥正在整理衣襟的手腕。
“别动。”这声命令来得突然。上官时芜上前扣住齐玥的手腕,腕骨在她掌中轻颤,脉搏跳得飞快。
她看着自己的红色袖口覆在对方素白的中衣上,红与白的界限分明得刺眼。系带穿过衣襟的动作被刻意放慢,布料摩挲的沙响在静室里格外清晰。
齐玥呼吸已然乱了,看着对方手指在自己衣襟间穿梭,所过之处带起一阵战栗。
“……我自己来。”她低声道,嗓音有些哑。
“郡王连伤口都照顾不好,还想逞强?”上官时芜打断她,指腹在锁骨处重重擦过,满意地看着那片肌肤泛起薄红。
铜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齐玥望着近在咫尺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蝴蝶振翅时掠过的风。
她不自觉前倾,却扯到腰间伤口,整个人不受控地栽进对方怀里。
沉水香瞬间盈满鼻息。
“唔……”齐玥轻哼一声,额头抵在上官时芜肩上,疼得眼眶发红,却故意将呼吸喷在对方颈间。
上官时芜的呼吸紊乱。掌心触及的腰肢纤细,未愈的伤口上缠着的纱布还是齐玥亲手包扎的。理智在叫嚣着推开,手指却背叛意志,收紧了力道。
“芜姐姐……”
这声带着痛楚的轻唤像柄薄刃,精准挑断她最后一根自制的心弦。
两人呼吸交错,鼻尖相距不过寸余,齐玥看清她眸中翻涌的暗潮,比伤口更疼的克制。
终是上官时芜先松开手。她后退时踩到自己衣摆,向来端庄的人竟踉跄了半步。铜镜映出她泛红的耳尖,也映出身后人欲言又止的唇。烛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单薄得像薄纱。
屋内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夜深了,郡王该回了。”上官时芜背对着齐玥,说出这句逐客令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齐玥还坐在软榻上,衣襟依旧半敞,发丝因方才的混乱而微微散乱,有几缕不听话地垂在颊边,她低头时,发丝随着呼吸轻颤,像是无言诉说着未能出口的委屈。
指尖轻轻拽住上官时芜的袖角,“芜姐姐……”
这声呼唤裹着潮湿的鼻音,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幼犬呜咽时的气音,扯得上官时芜心口发疼。
她闭了闭眼,还是转过身来,伸手替齐玥拢好衣襟。却在系带时顿了顿,细带在指尖缠绕,绕了又绕才勉强系好,心中暗急,平日里简单的动作此刻怎这般艰难。
整理对方垂落的发丝,指尖擦过锁骨,上官时芜猛地收回手,她别开眼,声音平静得刻意,“伤口别碰水,明日……”
“明日我还来。”齐玥打断她,眼睛亮得惊人却又小心翼翼,“我来给芜姐姐上药,也给自己上药。” 她说得理直气壮,却故意在尾音悄悄放软。
上官时芜指尖一顿,她想说不必,想说于理不合,可话到嘴边,却成了沉默。
她只能沉默。
因为一旦开口,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答应。
齐玥的眼角眉梢悄悄染上欢喜,至少,她的芜姐姐没有明确拒绝。她甚至开始盘算明日要带什么点心,穿哪件衣裳,才能让那人多看她一眼。
上官时芜替整好齐玥的仪容后,立刻转身走向窗边,背影清冷疏离。
齐玥知道,那截被自己拽过的袖角还留着褶皱,就像那人看似平静的心湖,早已被她搅出涟漪。
她上前,将额头轻轻抵在那人肩上。这个克制的亲近让两人都僵住了。
“我明日一定来。”齐玥固执地重复,嘴角悄悄翘起。她数着那人的心跳,一下,两下……芜姐姐的心跳真是快得不像话。
长久的静默后,她缓缓退开,转身推门离开,夜风带着湿意扑面而来。站在廊下回望,窗纸上那道单薄的身影始终未动,像是凝固在了夜色中。
屋内,烛火将熄未熄。叹息声混着夜风消散在窗棂间,她看着齐玥的衣角掠过门槛,像抓不住的风。
海棠香乘虚而入,冲淡了满室纠缠的气息。
她抬手按住被触碰过的肩膀,那里还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腕间纱布不知何时又渗出血迹。指尖抚过伤口时,铜镜里映出的唇角弧度陌生得可怕,眼里却凝着化不开的温柔。
“晦明。”
轻唤声落,烛火纹丝未动,屏风后却无声跪下一道黑影。
是母亲静明公主留给她的暗卫,蛰伏十余年,连南明王都不知道的存在。
“主子。”
上官时芜慢条斯理地解开染血的纱布,新痂撕裂的疼痛让她眼底泛起异样的亮色:“昨日望月楼,是谁伤了阿玥?”
“回主子,是段懿的随从,名唤铁手张。”
“铁手?”她忽然轻笑,“那便让他永远用不了双手。”
“诺。”
黑影如来时般消散,唯有窗边垂纱微微晃动。
段府偏院,铁手张正借着酒劲吹嘘昨日战绩,油光满面的脸上尽是得意,“那个脂粉小郡王的腰,啧啧,老子一掌下去怕是一个月都……”
寒光闪过。
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突然离体的双手,喷溅的鲜血在墙上泼出狰狞的图案。剧痛尚未袭上心头,喉间又被塞入浸了麻沸散的布团。
黑影拎起断手放入冰匣,临走前特意掀开他眼皮,让他看清自己是如何变成废人的。
最残忍的是那面铜镜,黑影特意调整了角度,让他能清晰看见自己扭曲的脸,和地上那对再也不能作恶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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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是齐玥近半月来难得的一场好眠,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窗外蝉鸣声疏疏落落,都不似往日那般恼人。
连竹捧着铜盆进来,看见自家主子嘴角噙着笑,忍不住打趣道:“殿下今日气色甚好,可是做了什么美梦?”
“就你眼尖。”齐玥接过绞好的帕子,温热的水汽氤氲在眉眼间。水珠顺着她纤长的颈线滑落,没入雪白的中衣领口。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我那件绛色海棠锦袍可熏好了?”
连竹从檀木衣架取下衣裳,“昨儿就熏了三遍沉水香。”说着又捧出个青瓷小罐,“玉容膏,太医院新配的。”
齐玥指尖抚过药罐冰裂纹,昨夜那人腕间的温度仿佛还留在指腹,她轻咳一声:“让厨房备些青梅糕,不要太甜。”
休沐日的洛阳城正舒展筋骨,长街上蒸腾着胡麻饼的香气,齐玥不自觉地催动赤歌,马蹄踏过青石板的声音都比往日清脆。
齐玥不自觉地加快速度,转过街角,南明王府的大门映入眼帘。
她正要下马,却猛地勒住缰绳。
安广王府的马车正赫然停在阶下。
“七叔?”她皱眉低语,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缰绳勒得赤歌不安地甩了甩头。
齐玥迟迟未动,她望着府门前那株海棠,发现枝头已结出青涩的果实。
她下马将缰绳抛给仆人,转过长廊时,一阵熟悉的谈笑声随风飘来。
“……这婚事提前,很是合圣上心意。”齐湛的声音带着笑意,茶盏轻叩桌面的声响清晰可闻。
齐玥顿住脚步,贴着廊柱屏息聆听。
“常阳王已告了半月的病,身子却一直不见好转。”
齐湛继续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圣上昨夜还特意召我入宫商议。”
昨夜探子来报,长陵夜半时分翻墙进了南明王府,这让他如何能安心?所以今日面圣,他极力提议让两人提前完婚。
南明王的声音低沉:“小女性子倔强,怕是……”
“王爷多虑了。”齐湛轻笑一声,“女子出嫁从夫,天经地义。再者……”
他突然压低声音,“圣上对某些事,可是格外上心。”
齐玥死死攥着药瓶,指节泛白。婚期提前?大哥病重?这些消息在她脑中爆炸,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一阵瓷器碰撞的声响传来,似有人重重放下茶盏。
“说起来……”齐湛突然话锋一转,声音带着玩味,“长陵那孩子近日来得勤啊。”
齐玥浑身一僵,只听南明王沉声道:“郡王与小儿交好,常来切磋武艺。”
“是吗——”
齐湛拖长音调湛拖长的尾音像把钝刀,一下下刮着齐玥的耳膜。
“本王还以为……”
“王爷。”南明王突然提高声调,紫檀扶手被他握得咯吱作响,“后院的西府海棠开得正好,不如移步一观?”
脚步声渐近,齐玥慌忙退后几步,装作刚到的模样,转身时却撞见一抹月白身影。
上官时芜静静立在廊下拐角处,琉璃色的眸子比往日更冷三分,在看见齐玥手中药瓶和食盒时,眼睫才颤了颤。
“芜姐姐……”
“都听见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浸了冰水的鞭子抽在齐玥心上,她上前半步,突然凝住。
对方腕间新换的纱布上沾着几点墨痕,格外刺目。
“你昨夜未睡?”齐玥伸手想触碰她的手腕,指尖悬在半空,终究没能触碰。
上官时芜别过脸,晨光为她侧脸镀上一层柔光,却照不进她的眼眸,“郡王请回吧,今日……不必换药了,也不必带再带点心来了。”
“芜姐姐……”齐玥急得声音发颤。
她看见这人交叠在腹前的双手微微收紧,为何她总是如此……克制,将隐忍做到极致。
“不重要了。”上官时芜打断她,“圣上已有意把婚期提前到腊月。”
院墙外突然传来齐湛的笑声,那笑声像一把利剑,斩断两人之间最后的温存。
上官时芜抬眸,眼底有齐玥看不懂的情绪翻涌:“郡王可还记得藏锋二字?”
齐玥怔在原地。
阳光穿过上官时芜发间的青玉簪,在地面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一把利剑将两人隔开。
大哥病重、七叔逼迫、圣上猜忌……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芜姐姐。”这个称呼齐玥带了太多贪念。她抖着手打开食盒,里头的青梅糕完好如初,却再无人会为她蹙眉尝上一口。
“如果我还是做不到呢?”她的声音沙哑的不行,“你还会为我生气,为我剪去所有海棠,为我……喂我杏脯吗?”
晨风掠过,一片海棠花瓣飘落食盒,恰盖在那块精心挑去蜜饯的青梅糕上。
“阿玥……”
这声轻唤让两人俱是一震,上官时芜眼角泛起薄红,像雪地里洇开的胭脂,转瞬又被长睫掩去。
“你承诺过的。”
齐玥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怎么会忘?水榭那晚,她扑在芜姐姐怀中哭得泪眼婆娑,一字一句承诺自己日后会藏住所有锋芒。
海棠树下,齐湛捻着朵残花,目光幽深地瞥见廊下两道分开的身影。
他随手将残花抛入池中,看着它在水中旋转、下沉,最终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有些不该有的心思,就该这样早早掐灭。
可惜甜蜜来的太短,下章又要被虐了[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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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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