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干什么?来一口

陆聆渊一出来,就看见陆垚和楚洲并肩而坐,言笑晏晏,有些意外看到楚洲的身影。

他调侃道:“舟舟!我还以为你要睡到午时等我叫你吃午饭呢。”

“怎么?我是病入膏肓,都起不得身了么?”

陆聆渊解释:“没有没有,你怎么这样想呢?我是担忧你身子遭不住寒气。外边天还冷,还是在屋内养着为好。”

楚洲倒是真的想过长眠不醒,可日子也得过下去,他还没有回益州,还没有安排后事,还有数不清的事情没做。

首先,走之前得跟舅舅见个面报平安,最重要的是还没有让那些人付出代价,这么一想他好像还有太多事情没来得及做,不能先走一步。

陆垚也开始点头附和:“就是,小郎君还是先回屋休息一下。天寒地冻的,外面也不好玩。”

“你是怎么了?”陆聆渊听出异样,看向楚洲想要问个明白。

楚洲不太喜欢过度关切,:“只是寻常风寒,并无大碍,只是小娘子心善,执意要请医生来。”

“是吗?且让我瞧瞧?”陆聆渊颔首,想着先把其他人支走,转头看向陆垚,“小妹快走了,先生该来了,这般贪玩成性,当心待会儿给你加功课。”

一提到功课陆垚便不敢多言,乖乖应了一声起身离开。

陆聆渊走近前去,看着楚洲脸色苍白,又总是垂着那双眼睛,神情有些苦涩,让他不免觉得心疼,伸手欲探额间温度,却被楚洲下意识后退侧身避开。

“你莫要碰,知晓便够了。”楚洲笑着挡住陆聆渊的手,额头烫得厉害,偏偏手还是凉的,不想让陆聆渊费心。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子骨,要是寻常医生可能治愈,倒不至于被人讥笑。

陆聆渊手腕一阵冰冷袭来,这下确实病得有些严重,早上看着楚洲还面容红润,手分明还是热乎的,现在脸苍白,手也冷得吓人,可瞧他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陆聆渊揉着方才被楚洲冰手触碰的手腕,有一些痒痒的,他笑道:“等你身体好些,我教你两招强身健体可好?”

齐王在世时也打过几次仗,虽然他父亲是个半吊子,但母系这边可都是正儿八经的武将出身,祖上的能人将才更不必多言。

换言之,他又怎可能一点也不通,只怕稍稍一出手,就露馅了。

且不说身负绝技,在一众天家子弟里亦是佼佼,相较于其父齐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就没必要了,”楚洲有些抗拒,他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解释道,“公子明知我体虚气弱,还要我学这些,莫非存心想看我笑话?不妨直说我是百无一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人,就莫要难为我了。”

陆聆渊闷声不说话,那通红的脸颊倒是看得出努力过,但还是没忍住。

“公子在笑什么?”楚洲狐疑道,紧盯着陆聆渊那躲躲闪闪的双眼,“倒是说出来让我也听一听、乐一乐。”

陆聆渊摇摇头,迟迟不愿意说。

楚洲瞧模样心底猜到了大概,又想起昨日陆聆渊老是跟他开玩笑,到现在心怀芥蒂,方才定是在笑他言行不一。

宫里可没人敢当着面这样对他,也没人敢让他不安逸。

非得让陆聆渊知道,他岂是好惹的人。

他轻哼了一声,语调故作嗔怪,不满道:“好。我知道了,公子原是在笑话我呢。也对,我身子这般病弱,又出身低贱,自是比不上公子恣意快活。”

说着他就拂袖转身,速速离开。

“诶?怎的又恼了!”陆聆渊情急之下,赶忙上前握住楚洲的手臂将他拽住,“你可别生我气,是我失礼招待不周。我给你赔不是,你要什么只管跟我提,定为你办到。”

陆聆渊倒不明白,人们都说女人的心思古怪,如同海底银针,可楚洲分明是个男人心思却比女人还难以琢磨,该道歉也道了,该说的也说了,还要教他如何才肯满意。

楚洲扯开陆聆渊的手,脸色微沉回头看向他,抿了抿嘴道:“你现在知道给我赔不是,那刚才你又在做什么了?你这张嘴尽拿我寻开心。”

“哪有?我只是觉得你说话很有意思,可从来没有看不起你。”陆聆渊心里一震,惶惶不安,他做的哪像楚洲所言如此恶劣,可确实有点那个意思,却已百口莫辩。

楚洲仍是不依不饶,他又怎会轻而易举的放过陆聆渊,他向来就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你就不记得了?是我小肚鸡肠,公子宽宏大量,我跟公子比起来就像君子与小人。”

一来二去的争辩陆聆渊说不过楚洲那张嘴,索性认了他的话:“都是我的过错,我要如何你才原谅我。”

楚洲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他想了片刻说,那就让你明个上街帮我带些点心回来,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陆聆渊点头应道:“行,我亲自帮你去。”

此时,一位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姗姗赶来,中年男子扬声喊道:“郎君,医生来了。”

……

陆聆渊刚上街买完点心回来。

他不知楚洲口味如何,生怕买到他不喜欢的,于是将西市上的点心都挑了点。

刚到门口碰巧看见有驿站的人来送信,驿站时不时有人送信,但几乎都是给他爷娘的,按理他是没理由去看的。

今日刚好到路过他都要先瞧瞧是谁的。

“先拿给我看一下。”陆聆渊拿起信封检查了一遍,信封上写着“舟君亲启”四字,舟君,不用多说自然知是主人乃那位不好伺候的主。

他心生好奇是谁寄来的信,楚洲来丹阳侯府上三日不到,怎么会寄到这来。

陆聆渊不由得困惑,倒不是说觉得楚洲是什么奸细通缉犯,只是这信的来历有些不明不白,于是带着一封信和一大包点心去找楚洲。

“好吃吗?”

楚洲咽下最后一块点心:“还成。”

陆聆渊从怀里拿出那封信递给他,说:“我这儿有封信,是给你的。”

“我的信?快拿来让我瞧瞧。”

楚洲倒也不觉得意外,他的信都是先送到陆府上,再由陆常缙之手私下转交给他,这也是陆常缙这些年力所能及、为数不多帮衬过他的地方。

下意识觉得这信是惊窈送来的,该是有什么事得说一声。

“许是朋友寄来的,那个小乞儿出去寻亲,我只好托他顺道替我寻个人。”楚洲伸手借过那封信笺。

他展开信笺——

致小郎君

见字如晤。提笔时正当元日,家中团年,缺汝一人。益州春渐暖,庭梅将谢。汝展此笺时,想上元灯已熄,月亦不圆。不知汝而今可还好……待明春暖之日,当与吾孙同游畅饮。勿忘归期,盼早归家。

顺颂春祺,诸事安康。

阿翁 手字

原来是阿翁寄给他的。

读罢,楚洲将信笺紧紧攥成一团,心中忐忑不安,扶着额头脸色惨白,咬紧牙关,踌躇良久,方低声道:“公子,此番恩情,容我他日再报。”

留下便是不孝,他和陆聆渊都尚未及冠,来日方长,而阿翁不一样,而今年事已高,女儿走得早,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也远在天边,唯一的孙儿也被困在长安出不去,心里该如何难受。

只是,这路迢迢,他该如何才能回得去。

此话一出,陆聆渊心里犹如晴天霹雳,急切地询问:“为何如此突然,信里说了什么?”

“家书。”楚洲低声回答。

陆聆渊心里慌了,虽然他们相识不久,却把楚洲当做是从天而降的宝贝一样供着,处处不是依他惯他,好不容易就回来的一条命,这陆府又岂是他想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陆聆渊忍了忍,换了一种温和的方式说:“你不怕半路上病情加重吗?先留下了把病养好再走不行吗?”

话虽如此,楚洲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不争气的身子,若不是因为这一身病,他也不会困在京里,更不会被陆聆渊带回来,早就回益州去了,这种种事情都不会发生。

他最担忧的事,莫过于阿翁会像当年一样,舟知鱼去世后他伤心欲绝,又为讨一声公道,日夜奔波赶京,最后大病一场,这回身边连个可以支撑的亲人都没有,若连这见一面的孝心都尽不到。

让他于心何忍。

楚洲心里难受,欲说还休,愁得咳嗽起来。

他与陆聆渊不过萍水相蓬,倘若他真想走,哪是陆聆渊两句话就能拦住的,左右费些功夫罢了。

……

夜里。

楚洲辗转反侧,听着门外呼呼的刮风声让他更焦虑。想来还是自己的贪心和私欲过重,想了太多事情,怎么也拿不定主意。

越是想头就越疼得厉害,许是屋子关得太严实才闷得慌,连心脏的跳动仿佛都听得一清二楚。

想来该是出去透透气。

外面的风吹得大,寒风扑面,如刀割般凛冽刺痛,即便是他已经换上一件大氅,风直往他衣襟里钻,却也不愿折返。

借着微弱的月色放眼望去,远方的亭子里坐着一个人,不必说那定是陆聆渊。

他形单孤影,甚是寂寞。楚洲便走过去看看。

只见陆聆渊手里拿着一只酒盏,仰头而饮,用手帕擦擦嘴角的酒渍,又为自己满上。地上已经有一壶空坛子,手里又是一壶温酒,还放着几叠点心。

貌似在此处坐落已久,心烦意乱。

楚洲坐在旁边的木凳上,拿起桌上的酒盏,抢走陆聆渊的酒壶也为自己斟满,他眯起眼睛笑道:“愁到浓时酒自酌。怎么不邀我一起?”

话罢举杯畅饮,酒液辛辣醇厚直冲舌尖,熏得他眨眼深吸一口气,被这小小的一口辛酒呛得抵拳咳嗽,抬头偷瞄陆聆渊的神色,像只偷腥的小猫。

太后向来不准他喝酒,怕伤了身子,这小小一口对他而言是一件很新奇的事。

“不会喝你还要抢。”陆聆渊伸手夺过楚洲的杯子,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楚洲明知陆聆渊为何三更半夜独酌,却仍揣着明白装糊涂,故作不知,把话问出口:“这么晚公子怎么还不睡,借酒消愁,最是伤身。”

陆聆渊闻言,霍然起身,浓烈酒气扑面而来,钻入楚洲的鼻息。

他猛地抓起楚洲的手腕,力道颇重,一双醉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憋了半天最后说道:“你还问我为什么!你要走就早点走,省得我……省得我成天担心你挂念你,真把我当菩萨心肠了?到头来,我才是最蠢的那个。蠢,蠢透了!”

喝了酒人也醉得不清醒,净说些胡话。

楚洲拧着眉头,抬手想要扒开陆聆渊的手,越是想用力就抓得越牢,他本来就没什么劲儿,心里又急又难受,连带着说话都像是在跟人撒娇:“公子,可否先放开再好好说?”

陆聆渊愣是迟疑了片刻才松开手,而后那双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果真是醉了之后反应也变迟钝,说话也支支吾吾:“舟舟,我不是有意要伤你……”

其实他不太理解陆聆渊是以何种感情看待他,无论是朋友还是救助关系都不太可能,陆聆渊对他确实好过头了,在不抱有任何目的的情况下。

楚洲自八岁那年入京,这八年来他被太后保护得很好,连宫宴都不常出席,怕他接触过多外臣,偶尔准许他出宫玩一玩,还是在有人监视的情况下,即便如此他也没见过太多外人。

“公子,我和你相识不过几日……他日定能鹏程万里,何须在意我这等萍水相逢、漂泊无定之人?我这般薄情寡义,不值得你如此相待。”楚洲道。

还有一种可能,但楚洲不愿意去猜,他从来没想过要和陆聆渊有牵扯,他压根不在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陆聆渊是彻底喝醉了,又开始胡言乱语,执拗道,“我明日……待病好了再走可不可以?听闻宫里姜太医医术了得,他肯定能救你。你就应了我这一回可行?”

“是谁……谁让你做这样做的?究竟是你的真心还是另有所图?”楚洲问。

“下午,你去哪了?告诉我。”

本以为能醉酒吐真言,可陆聆渊迟迟没有回答,究竟是醉了,还是故意没听清,刻意回避他的问题。

楚洲等很久,也没有半句回应,自知跟喝醉的人没法讲道理,便不再理会,轻哼一声:“随你,你想如何就如何。我先走了,公子也早些休息。”

他心中已有答案,说出来也是徒劳。

以及那位医术精湛的姜太医,正是上元佳节救了他一命的人。别人都害怕他挺不过那晚,姜太医冒着掉脑袋的压力给他治病,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性命,只可惜他底子太差,出了宫没两天就被他折腾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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