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楼道里的声控灯又不亮了,你在拍了拍手之后,看着它已经有些风化破损的外壳沉默了几秒,随后踩着黑暗一步步向上登阶。
这不能算作是很安全的环境,只需要一点歹心,几分冲动,完全能做到在黑暗的环境中,从门后伸出一只手,把少年拖进门里,就像是海中不可视之物将人拖进深渊,连一丝声响都来不及发出。
那样也无所谓吧,你不止一次地这么想过,可那些门依旧紧闭着,和应该被称作家的地方没有什么区别。
钥匙旋转,你推开了那扇门。
屋里静悄悄的,它的主人此时已经不再屋内。客厅里杂物挺多,沙发前被米白色的围栏围起来的,是散落一地的各种玩具,不知被什么人在五颜六色的泡沫地垫上踩出几个明显的脚印,另一端的餐桌上,勉强剩了些饭菜,你走上去用指背摸了摸,不出意外都已经凉了。
如同做了无数次那样,你从橱柜里找出一只干净的碗,将剩余的饭菜扒拉进去放进微波炉加热,又把那些盘子碟子清洗干净放在沥水台里,接着将那些地垫上的玩具全部收拾好,用软布将那些看上去是属于男人皮鞋的脚印擦去。
这一点是不能忘记的,否则他就会一边说着为什么要穿着鞋在地垫上乱踩,一边找个趁手的东西怒气冲冲地向你走来。
“不是我踩的。”你给予他回答,目光炯炯地看向他,“那个分明就是你的脚印。”
“还敢顶嘴?”和男人声音一起出现的,是在身上增长出的淤青和疤痕。
好吧,他也只会说这句话了。
你嚼着热过一遍——或许不止一遍——之后,变得有些绵软稀烂的饭菜,口感很差,但至少填饱肚子。
从高中的晚自习结束得要比初中晚了些,他们等不及你回来做饭,你吃的就变成了他们做的或是外卖的剩菜,他们剩菜的剩菜。
视野里,本该停靠在矮柜旁的婴儿车不见了踪影。
一家子其乐融融地出去玩,旁边的人看到了,还会称赞一句,真是一个好幸福的家庭啊。
你哂笑了一声,一口一口嚼着没什么滋味的饭菜,将它们咽了下去。
其实从有记忆开始,父亲和母亲就一直是分房睡觉应该就能看出来,他们感情就从没有和睦过。
小学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写自己的家,在交给老师作业后被喊去办公室,一脸温和地问你:“惟一呀,老师说的作文题目是我们的家,你怎么全都是在描写家具和窗外的景色呢?”
那时的你很困惑:“那应该写什么呢?”
“可以写你和爸爸妈妈一起做的有趣的事呀,比如一起去公园,一起做手工什么的?”
“他们没和我做过这些,都是各过各的。”你如实地回答。
随后你沉默了,老师也沉默了。
后来为了避免这样的沉默,也为了少去老师的办公室,你开始写你和他们一起在公园喂鱼,一起去逛街,一起去海洋馆动物园,尽管你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了这些。
孩童向来是敏锐的,他们能够感受到被呵护,被滋润着长大的感觉,也能意识到有些人的身后空无一人,他们组成一个个小团体,不是为了相拥着取暖,只是想在一个小型社会中占有一席之地。
他们最天真,最恶劣。
“李惟一,要不要和我去玩操场的双杠。”扎着马尾的女孩笑眯眯地看着你。
她平时没怎么表现出对你的恶意,于是你答应了。
接下来并没有出现什么她失手把你从双杠上推下去的情节,你们只是很平常地玩耍着,在你意识到不对劲之前,一切都还算得上有趣。
“不好意思啊李惟一,我不小心把牛奶泼到你的书包里了。”
你回到教室,他们似乎没有预料到你会这么快察觉。你看着书包里被牛奶浸湿的书,乳白色的液体从书包底部渗出,顺着椅腿流了满满一地。
那可不止是一杯牛奶的量。
为首的男孩儿轻轻笑着,表情堪称诚恳,他已经做好了在你说出“没关系,下次注意”之后应该回应的一切。
哈。
“哗啦——”
你扭开水杯,朝他劈头盖脸地浇了下去,似乎因为水直接冲击到他的眼睛,他有些痛苦地捂住双眼,而你接下来迎接的,是其他同学错愕且惊慌的神色,以及那男孩父母的质问。
“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欺负同学了,看把我家孩子衣服都淋湿的,眼睛进水还得去医院看看。”
“老师你可得好好管管,不然我们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个女孩子家家有没有一点素质啊,还不赶紧道歉。”
男孩儿的父母站在你身前,几乎将你整个人都笼罩在他们的阴影中,在大人们看不见的背后,那个男孩儿佯装哭泣的面庞上,却让你看出一抹笑意。
“我没错,你们调监控去看是不是他先把牛奶倒进我书包里的。”
自始至终,你只有这么一句话。
如同一根钉子扎在原地,一步也不后退,一步也不避让。
老师和缓着说些不痛不痒的话,随即把大家都拉去了监控室,好巧不巧,监控室负责的老师说,班级里的监控刚好坏了,前两天刚刚报修,还处于不可使用的状态。
你无从证明清白,也就相当于你并不清白。
你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清楚监控是坏的,才找人把你调开,倒牛奶在我书包里,但在那天之后,同学们与你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
被扔到垃圾站的练习册,每次总会消失的笔记本,被乱涂乱画的课本。
你不止一次地将这些证据交给老师,刚开始他还愿意说帮我调监控查看,但终究还是走到了厌烦这一步,他怎么敷衍家长的,也就怎么敷衍你。
这不是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好像犯罪的人多了,罪行就能够被稀释,变得无足轻重。
一直到毕业,父母都没有在除了家长会之外的地方出现过。
父母离婚后,你被判给了女方。
他们长久以来的分房走到分居,又到离婚的这一步,从日常生活中几乎感受不到有什么区别。
三个月后,一个新的男人来到我和母亲的居所,再三个月查出有孕,再之后又不知道怎么得来的消息知道那是个男孩。
他们欣喜若狂,隔着房门都能听到他们欢呼雀跃的声音,不是说你在家里有一个单独的房间,是他们在屋里庆贺,你因为没带钥匙被关在门外。
后来她把房子卖了,之后很不情愿地告诉我新家的住址,虽然是破旧了些,但胜在便宜,能作为一个真正的家存在。
真正的家?
准确来说应该是她和那个男人,以及肚子里孩子三个人的,真正的家。
离之前的学校路程变得太远,于是你转学到另一所高中。
“大家好,我是李惟一。”
你在台上坐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随即去到了属于你的位置上。
因为是新转学过来,校服还没有送到,在一整片灰蓝色的运动服中,你洗得有些泛白的外套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李惟一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啊?”
“你好啊李惟一,我们下节课是数学课,你们有没有讲到这一章了,要不要我给你我的笔记看看?”
“我是这班的班长,以后你有什么事就找我好了。”
他们像一群春天的雀儿一样围了上来,在新鲜劲过了之后又作鸟兽散。
两所学校教授的速度略有差别,但赶上来并不算是一件困难的事,在新校服收到之后,同学对你的兴趣也已经被消耗殆尽。
一个冷漠寡言的人。
你对与他们建立良好的关系的确没什么兴趣,相应的,他们也视你为一个透明人。
或许正因如此,你才有这样的机会目睹到那一幕。
高中体育课,因为没了像中考时必须训练那些项目的硬性要求而宽松了许多,例行的做做热身运动,慢跑两圈之后就可以进入自由活动时间。
操场离教室不远,你也就像往常那样溜回教室做自己的事情。
“不是喜欢……说话……装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呢?”
快要到课堂时间结束的集合时间,你算好时间向着操场走去,而在一个立着正在维修牌子的卫生间门前,你隐约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即便模糊,你也认出是班上一位女同学的声音。
不管哪个地方,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存在啊,你略微在门口驻足,心里没什么所谓地想着。
随后你向前走去,却被一道清晰的声音止住了步伐。
“李惟一,你在这里啊,刚刚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你回头看去,穿着灰色学校礼服的少女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你,一双眼睛漆黑而深邃。
她就是那道声音的主人。
你迎上那道目光,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口说了一声“没听到什么”,旋即转身向着操场走去。
集合时间快到了。
一百章啦[加油]携惟一何屿一起祝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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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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