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呢?李惟一,我们对你又没什么意见。”
灰色礼服上此时多了些皱褶,像是把一张纸在手中揉皱,她被李惟一按倒在地上,因为被掐着脖子,话音中透出“嘶嘶”的响声。
灰礼服的的卷发在地上铺开,正中间是她肆意张扬的笑容。
“你们在这个有监控摄像头的地方把我堵住,不就是想看到这一幕吗?”
李惟一跨坐在她身上,左手虚握住灰礼服的脖颈,脆弱而纤细,她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在灰礼服脖颈侧面飞快地流动,好像只要自己稍微一用力,就能让她再也无法喘息。
灰礼服放声笑了,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处于一个相当危险的位置,她将自己置身于棋盘,任由无形的手拨弄她这枚棋子。
另外几人站在监控的死角,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要么你来代替那位小朋友,我觉得你比她有意思多了。”灰礼服歪了歪头,迤逦的眼尾如飞鸟扑闪的羽翼一般上扬,“或者你来加入我们,我非常欢迎。”
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射出后者精巧的纹路,李惟一和灰礼服的影子斜着映出来,黑白交织,像是将二者的灵魂镌刻出来,横放在窗边柜子上的一排陶瓷装饰品,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这个地方的?”
李惟一突然问了一句,月亮隐入云雾,唯一明亮透彻的只有占据了灰礼服大半视野的,李惟一的眼睛。
“正义感,或者更简单的,你看不惯我们的所作所为,于是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天呐真是太伟大了惟一。”灰礼服佯装感动地念着词,声调滑稽地忽上忽下。
“不,刽子手,”李惟一忽地笑了,而那双眼睛中并无半分笑意,“因为我无所谓。”
陶瓷装饰瓶应声而碎,失去了月光的走廊被这一声清脆如第一只离群之鸟的啼鸣声似的碎裂声响打破了寂静,灰礼帽的眸色暗沉下去,在看向李惟一时流露出几分捕猎者般凶狠的色彩。
她看不清地上的碎片,一如她读不懂李惟一的行为。
李惟一轻轻抚摸着灰礼服的脸颊,像是用画笔勾勒出人物画像,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表明灰礼服和她一样,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灰礼服的发根传来被揪扯住的疼痛,在她意识到李惟一要做什么前,一股恐惧感突袭来,将她紧紧裹挟。
李惟一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她能感受到陶瓷碎片离自己的眼睛不过一张纸的距离,锐利的触感几乎就要将自己戳穿,她听见李惟一冷淡平静的声音在问:
“黑羊、白羊,还是屠夫?”
回程的路上景色依旧,李惟一阖上眼睛,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唯一,赛事那边说深渊情报站想找你录一期视频,我来问问你的意见,手怎么样了,问题大吗?”
林总一个花开富贵的头像发出了这一段话。
李惟一对着自己包扎好的手拍了张照,回复说:“划得不算深,医生说少用手,不影响比赛训练,深渊情报站帮我回绝了吧。”
林总回了个惊讶的表情包,就那种一个简笔小人瞪大眼睛,旁边用红色写着惊讶两个大字的那种。
“行,现在在回来的路上了吗?”林总问。
“是,大概十分钟到俱乐部。”李惟一右手上虽然包着绷带,却一点也不影响她打字的速度。
林总又回了句路上小心,李惟一也没继续回应,随即点开了微博查看今天这场比赛过后社交平台上的舆论走向。
【没那事的话千仞真比唯一强吧,也就是下半身支配脑子了,总比没脑子的人好】
【说到底这是比赛,性别红利闹麻了,唯一能不能认清自己是个飞舞自觉让位】
【我早说过她会在关键时候拉一坨,雀巢在总决赛还没看清吗?还不赶紧找新人】
果不其然,在IN的运营发出与AD比赛的最后一句赛况微博的下方评论中,排头的就是对李惟一发挥的控诉。
李惟一往下翻了数十条,几乎都在责怪她这一场的发挥,偶尔有几条解释说飞轮古董商不好遛蜡像师的评论,也被更多说着前两局发挥也没多好的声音给搪塞了过去。
私信早已经爆满,在秋季赛季后赛总决赛之后,李惟一就没怎么打开过微博,两场不尽如人意的比赛发挥下来,想也不用想私信里会是怎样的盛况。
“别看了。”
何屿的声音从侧边传来,他怀里抱着给李惟一的药,笑得有些可怜。
李惟一熄了屏,轻声开口:“林总说深渊情报站想找我录一期视频,被我回绝了。”
“深渊情报站其实也相当于第五赛事的一个小综艺,去了也能提高些知名度,说了有哪些人会去吗?”何屿的笑容轻松了些,温声说。
按往年的惯例,深渊情报站都是找二三个选手坐在一起,聊聊比赛读读评论,在紧张刺激的比赛中穿插一点轻松的话题。
不过一般找的人多少都是有些联系的,要么就是认识得久的熟人,要么就是打同一个位置的,总之给彼此找点共同点,话题才进行得下去。
“没说,”李惟一抻了抻自己的右手,又想起那些言语不善的评论,放低了音量说:“比赛时没多少人看着手,还是不要让粉丝担心了。”
在深渊的呼唤预选赛双败赛制下,第一场就输给了民间队,李惟一如果不拒绝这次的深渊情报站,传出李惟一手受伤的消息,恐怕会让舆论进一步恶化。
回到俱乐部,乌拉不知是在哪个角落蹲着,忽地一下就窜了过来,目光忧愁地看着李惟一被白色绷带裹着的手。
“回来啦,医生怎么说,有没有伤的很深,还能打比赛吗?”乌拉一连几个问题,倒是把俱乐部位于不同位置的其他人都吸引了过来。
他们的脸色都不算好,输了比赛队友又受了伤,一时间焦急难过的情绪都涌了出来。
岚伸出手,轻轻握住李惟一的右手,像是在呵护一个襁褓中的婴孩,火红色的头发似乎也暗淡了些许,“唯一你疼不疼?”
李惟一摇摇头,“不疼,医生说能用但是少用,不影响训练,我们现在开始?”
何屿听到这声“不疼”时,轻轻皱了皱眉,在队伍排到他们之前也有人在医生手下清创,双氧水,刀片刮肉,让人看得眉头紧皱,叫声穿过清创室门在整个科室回荡。
李惟一从岚手中撤回手,抬头看向站在外围一声不吭的教练雀巢,请示训练的时间。
雀巢看了一眼李惟一的手,又把目光移向何屿,见后者点点头,叹了口气,随即对着众人沉声说:“行,我们也没有放松的时间了,先复盘刚刚的比赛,然后针对我们下一场的对手训练。”
他穿过眼镜的凌厉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这局我们必须拿下,没有退路,听明白了吗?”
“明白!”
下一场比赛,也就是A组的第二场比赛,由FT战队对阵Fly战队,同样是一个职业队对民间队。
在李惟一和何屿前往医院时,这局比赛就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等到他们回到俱乐部,时针走到了四点,比赛宣告尾声,FT战队以二比零的优势战胜Fly战队。
这也就意味着,IN战队的下一场比赛对手,就是同样落入A组败者组的Fly战队。
“为什么总是这么想当然?你是导演吗屠夫都要按着你的思路走?你就是想博弈想秀是不是,这是该你操作的时候吗?”
又是一局训练赛,李惟一的古董商倒在了鬼屋门口的三板处,岚的蜘蛛直接头铁过板,将李惟一击倒后一个传送,四人开门战打成了一个平局。
雀巢扯下耳机,径直走到了李惟一身前,带着几分怒气问。
李惟一用左手握着手机,右手因为时不时传来的刺痛而被她下垂着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迎面对上雀巢因为愤怒而略微放大的瞳孔,声音平静道:
“但是屠夫带了幽闭恐惧,我不和她搏板的话,她直接踩板然后把我打死,门不一定能开。”
百分之七十的破译减速,意味着李惟一的古董商必须撑够时间让队友点门。
“那你直接被过板打死倒得还离椅子近不就直接炸了吗?”雀巢反问道。
其实他们双方都明白对方这么做的意义,李惟一选择了一条高风险高收益的道路,而雀巢则是保住队伍下限,只是李惟一的博弈失败,一下就将她陷入了不利的一边。
“我看过了,那里没刷椅子,而且我还有自起。”李惟一还能记起在刚刚的对局中,鬼屋桥上的椅子并没有刷,这也是她能够在三板和岚进行博弈的底气之一。
“她玩的是蜘蛛,你二挂之后交了几层,她直接茧刑你再传过去不就行了?”
“她茧刑之后最多还剩两层,哭泣小丑火箭一拉她怎么追?”
“哭泣小丑没火箭了,你没听队友给你报吗?你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哪里去了?!”
沉默。
或许是自己太专注于和岚的博弈,李惟一的确没听到神佑给自己报的剩余道具信息,而如果是按雀巢所说,哭泣小丑已经没有火箭了,那么即使自己被茧刑,蜘蛛也仍有机会传送后留下哭泣小丑。
李惟一对上雀巢带着怒气的双眼,没有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
雀巢在等李惟一示弱,证明她这次的打法是错误的,然而李惟一只是轻轻看着他,那目光就流云还要轻逸,还要不可捉摸。
“嘭!”
一声塑料杯子落地的声响打破了寂静,杯中的白开水洒了一地。
李惟一闻声看过去,是岚放在小茶几上的杯子被碰倒在了地上,小茶几边缘有些凸起来的藤编,按理说是很难有东西能掉下去的。
“我来吧。”李惟一起身走向杂物间拿出拖把,处理地上不多的一滩水渍。
雀巢见到这一幕,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李惟一俯身靠近岚的瞬间,她轻声道了句:“谢谢。”
岚勾了勾嘴角,一双眼睛弯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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